顿时,南泽恩熙看着舒彩的眼神都变了,变得热切——想把舒彩吃了的那种热切。
南泽恩熙双手抓住了舒彩的手,道:“长期合作,考虑一下。”
舒彩赶紧回握,“没有问题,互惠互利。”
“你的灵武,我全包了。”南泽恩熙郑重其事。
“荣幸至极,万分感激。”舒彩乐得嘴角疯狂上扬。
铁血弱弱道:“那啥,能把我护心甲还给我吗?”
就在众人愉快地达成一致,正准备开始商量合作事宜之时,一个有几分耳熟的声音传来,如泉水击石、寒风入松。
“恩熙在吗?”
南泽恩熙赶紧拉下几个操纵杆,把隔绝店内前后空间的墙柜拉开。
只见一道独特的身影飘了进来。
头如满月,映日之辉。——光头,反太阳光的、圆咕隆咚的光头。
肌如红花,融脂之腻。——油皮,还是夏日里晒红了脸的大油田。
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开口便笑,笑世间可笑之人。
不是“活弥勒”老芋头,还能是谁?
老芋头拿出一方雪松香帕,轻轻擦去脸上的汗水,“这三伏天可真是难熬啊。”
“老是……芋头!”南泽恩熙又惊又喜地跑出柜台,一个飞扑抱住了老芋头。
老芋头抬手摸了摸南泽恩熙的头:“哎哟,想我了?”
跟体型硕大的老芋头一比,南泽恩熙显得更加娇小了。
日常状态嘴角下垂、冷着一张奶凶脸的南泽恩熙,在老芋头面前竟然没了“凶”,只剩下“奶”了。
这可把铁菜鸡三人惊得目瞪口呆。
老芋头微微蹲下身,视线与南泽恩熙平齐,道:“我就是来看看你怎么样,身体没有不舒服的吧?心里不难受吧?”
但南泽恩熙还是南泽恩熙,没多久还是变回了日常的那副臭拽脸。
“老……芋头你太低估我了。”南泽恩熙跳上高高的柜台坐着,这样老芋头就不用弯腰了,“不过一个寻常的任务,我就是遗憾没能完全按照要求完成。”
“没事便好。”老芋头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之前恩熙打算卖灵武赚钱,可赚到钱了?”
南泽恩熙板着脸,诚实道:“没有……见习弟子全都是穷光蛋,买不起。”
老芋头一笑,“那你可得好好想想赚钱的法子。单是悬赏任务是不足以支撑食宿和学费的。”
“我知道,所以我已经找到新的赚钱方法了。”
老芋头显然有些惊讶,“哦?这么快?”
南泽恩熙一指身后的铁菜鸡三人组,道:“我跟他们合作,卖武器、暗器。”
老芋头这才抬头看见了玄子枫他们。
“我说是谁呢,原来是五味楼的味觉合作伙伴啊。舒彩、玄子枫、铁血,三位驭灵师大人,好久不见。”
“芋老板,您竟然还记得我们!”舒彩有些惊讶。
“那是自然,芋某肯定是记得财神爷的。虽然还没到秋天吃螃蟹的季节,但最近五味楼里最火的一道菜,就是酱香螃蟹煲了。”
舒彩的眼神微动,看了一眼玄子枫,挤眉弄眼。
——什么意思?
玄子枫一头雾水。
可舒彩却以为玄子枫懂了,给玄子枫比了一个大拇指的手势,指向老芋头。
——菜姐,我学的是冰鉴术、不是读心术,谢谢。
见玄子枫一脸蒙圈,舒彩只好自己道:“芋老板,我还想跟您做一笔交易。”
“是新菜谱吗?”
舒彩笑着摇了摇头,“不、不是新菜谱。还是那个螃蟹煲。不知道芋老板有没有考虑过,把这款酱灌装在琉璃罐里,作为调味品向外界出售?”
老芋头听了,眼睛一亮,道:“这是个不错的主意。你们可以随我去五味楼详谈。不知道这回,你们的条件是什么,想要多少销售额分成?”
“分成不要。”舒彩狡黠一笑,“我们要有关悬赏任务的特权。”
☆、先生夜话神木塾
窗外夜雨缠绵,淅淅沥沥打在屋檐。
小屋内,一盏灵石夜灯,发出淡白色的柔和光芒,照亮了榻上的一方小桌。
黑白两色的棋子交替落在棋盘上,对弈的二人脸上皆是云淡风轻,但棋局间却是尔虞我诈、一片肃杀之气。
持白子的男人有着一头雪色的长发。那白到有些透明的长发,平时都用束发冠或巾帽收好,此刻,却颇为闲适地披散下来,偶尔随动作划过轻丝衣衫。
持黑子的眼镜男子,黑发在灯下微微泛着紫光。平日里梳上去的刘海散下,柔和了有些凌厉严肃的轮廓。
“今年,来了不少有趣的孩子啊。”
男子莹白纤长的手指,让白子落在了一个非常棘手的地方,打乱了黑子的排兵布局,势如破竹,散了黑子的气。
“那还真是意外之喜。”持黑子的眼镜男子推了推眼镜,道:“明明今年应该是最无聊的一年,不少门派都塞了人进来。”
雪色长发的男子叹了一口气,将散落的头发揽到身后道:“响玉阁也不能永远我行我素下去,得罪太多人总是不好的。不过,人是送来了,进不进得来,要看本事。”
眼镜男子冷笑了一声,“送来的人里,还有不少直系,他们倒也舍得。”
黑子落在了一个极其巧妙的位置,白方称赞了一句。
下雨时清清凉凉的空气,也渗进了屋内。
犹豫再三,眼镜男子还是决定,把这件事告诉凇云先生。
“先生,那个姓卓的孩子,确实是宏剑宗宗主的小女儿。”
凇云先生的神情并没有任何变化,哪怕是听到了“宏剑宗”三个字。
“不说这个。”男子转移话题,问:“先生,我有些好奇,舒彩他们拿酱料的点子,换了什么?”
“发布的悬赏任务,他们都要优先挑选。”
先生淡淡地笑着,从棋盒里掏出一块白如蛋清的“永子”,那白子由上好的南红玛瑙制成,映照着灵石夜灯的光芒。
响玉阁的悬赏任务,大多都是来自抱玉城及其周边地区的居民委托。经由响玉阁审核后,分为入阁弟子任务和见习弟子任务,见习弟子任务经由五味楼发布。
入阁弟子任务,根据任务难度、赏金、类型不同,设置明确的分级分类。相比之下,见习弟子任务的统筹规划,显得有些随意。每个任务的赏金数量、实际执行的任务难度,都由来自民间的委托人决定。
因此,很可能领取了一个极难的任务,费尽力九牛二虎之力赏金却少得可怜。
但保不齐,也会有十分弱智的家长里短,让人赚得盆满钵满。
毕竟,谁能保证十里八村的老幼妇孺,分得清掏他家院子里鸡苗的,是普通的黄鼠狼,还是危险的灵兽“令丘火鼬”呢?
“他们倒是聪明。”
见那质坚色润的白子落了,眼镜男子也从棋盒里拿出一枚黑色永子,黑如鸦青。
凇云拿着棋子轻敲,道:“他们还知道,让人送信不如让灵石佩传消息快。以后五味楼的委托一旦正式生成,就要第一时间发给他们三个了。”
能够第一时间得到任务情报,并优先挑选,意味着他们也可以为自己谋取最大限度的利益。
“那他们一定会挑报酬高的悬赏吧?”黑子还没有落下,眼镜男子似乎并不着急走下一步棋。
先生笑了,“不,他们基本上都选了自己擅长解决的任务,有些报酬不高,还有点危险。”
“这倒是令人有些意外。”眼镜男子想要落子,却在落下的前一秒发现不对劲,收回棋子,“这是舒彩的想法,还是那个小卧底撺掇的局?”
“都有。”先生也不着急催棋,拿起一柄折扇摇了摇,道:“聆风堂剩下的这个小卧底,可比被处理掉的那个要鬼精灵多了。”
比起一进来就开始搞小动作的那个炮灰暗探,玄子枫的行动就显得要稳当、妥帖多了。
自打进入抱玉城以来,小卧底没有给聆风堂传过一条消息,十分沉得住气。毕竟抱玉城是个商农大城,四通八达、人口流动频繁。在这里发生的事情,没几天就会天下皆知。没有什么消息是值得玄子枫冒着暴露自身的风险去传递的。
玄子枫没有形单影只、孤立无援,也没有大大咧咧地跳出来引人注目。
他看上去,好像就是个抱大腿的小跟班,但又默默地在关键时刻,引导整个局势,向他所期望的方向发展。
玄子枫低调地接了两个“供采人”的悬赏任务。抱着一盘小算盘,给抱玉城里的客栈、剧院、酒肆等公共消费场所,采购各类上好的灵具。没多久,就把整个抱玉城周边的灵具厂,给跑了个遍。
一般的驭灵师都拉不下脸去做这种抛头露脸的低贱工作。
然而,抱玉城是一个驭灵师占很大人口比重的城市,几乎每个公共消费场所都需要灵具。
因此,驭灵师身份的供采人,长期处于供不应求的状态。
这种“不入流”的工作,就算做得好也不会太出头,不会引起响玉阁怀疑。
玄子枫也在恰到好处地向响玉阁展示适度的优秀。避免被响玉阁认定为太过平庸,而无法通过考核。
“先生,若是玄子枫能参加入阁选拔,要让他进来吗?”眼镜男子将黑子落在了一个不起眼的位置。
“神木塾的老师们还治不了一个小卧底吗?”
“那倒也是。”
先生拿起一枚棋子敲了敲,道:“舒彩那姑娘,让我有些意外。才驭灵一段,就能搞定‘令丘火鼬’,不简单。”
舒彩接的任务,是帮助城郊的农户解决野兽侵扰的问题。
对于她这个护林猎人的女儿来讲,跟各类野兽打交道,并不是什么难事。
农户上报的情况是:总有黄鼠狼在夜里偷吃附近几家的鸡。
可舒彩一去才发现,哪里是普通的黄鼠狼,分明是个足有驭灵二段高阶实力的灵兽——“令丘火鼬”。
舒彩只得越阶挑战,凭借驭灵一段高阶的灵力,把那差点把屋子烧了的火鼬,给打晕活捉,在远离人类聚集区的地方放生。
此外,舒彩执行任务的售后服务也十分贴心,走前还不忘给农户家周围布下了防灵兽入侵的阵法。
经由当地农户的宣传,五味楼收到了不少指名要舒彩帮忙布置防兽灵阵的委托。
“的确不简单。”眼镜男子查过舒彩的资料,“十二岁时就独自一人,猎杀了一头驭灵一段的暮暝狼;十三岁能猎杀驭灵二段的黑魔豹。来抱玉城之前,她还参与了一个偷猎团伙的抓捕。只可惜起步太晚,修为怕是不会太高了。”
先生道:“是有些可惜。不过也不必太早下定结论,这孩子灵得很,说不定会有什么奇遇。”
被两位老师遗忘的铁血,接的活儿也都是接地气的。
帮忙一户农家犁地、打糍粑、砍柴,还接了一家酒楼开业典礼的守卫任务。
他这个黑皮肌肉男,往外头一站,确实镇得住场子。
黑方落下一子,局面有扭转之势。
原本连成一气的白子,竟然被一转颓势的黑子破了阵。与其说是黑子绝处逢生,不如说是黑方诱敌深入,早就在这里等着白子上钩。
先生顿时来了兴致,身子微微前倾,颇有些赞叹地看着眼前的棋局。
眼镜男子起身,拿起茶壶,向茶壶内注入灵力。只见茶壶上的阵法纹路,在吸收灵力后亮了一下。随后,茶壶就冒出了蒸腾的热气。
将热茶倒入茶盏,微凉的晚风雨声中茶香四溢。
就在这时,小窗被“砰砰”两声,礼貌地敲开。
一根树木的枝条,顺着窗缝进入室内,在空中蜿蜒生长,伸展到了眼镜男子的面前。沾着雨水的枝叶尖端,围成了一个小碗。
“看看,这个茶壶的阵法做得就是好。连神木阁下也来讨严洛的茶水了。”先生拿起他的那盏香茗,轻呷了一口。
“谢先生和神木阁下抬爱。”
严洛将自己手上的那盏茶,浇在神木的枝条上。那盏茶几乎是一边倒着,一边被神木吸收干净。
敬完了茶,神木还不肯走。严洛退了一步,神木还进了一点。
“神木阁下是嫌不够?”
严洛推了推眼镜,只得将一整壶茶都倒给了神木。
神木枝条这才肯离开,走前还顺道为二人关上了窗,不让夜雨沾湿先生的书稿。
“神木塾又要来新人了,看来神木阁下也开心得很。”凇云落了一子。
“嗯,弟子也是,很开心见到今年已经入学的孩子们,很期待明年的新生。”严洛坐回榻上,棋局又发生了变换。
“时间过得可真快。”先生颇有些感慨,“你还完欠款从抱玉城回来,好像还是前几天的事情。”
“已经三年了。距离我第一次见凇云先生,也有四年了。”
“这套棋具,还是你当年输给我的。”先生将手伸进棋盒,拿了几颗白子,在手中把玩。
“当时可把我心疼坏了。”严洛落了一颗黑子,“先生把我赶到抱玉城的那天,如果有人告诉我,有一天我会追随先生的脚步,在神木塾教书。当时的我,一定会气得把那人的嘴拆了。”
当年十四岁的严洛,跟现在可不太一样。
“岂止?你当时恨不得把我都拆了。”凇云先生笑着,回忆了一下当初的模样,问道:“严洛,我记得你当年问过我,为何要让见习弟子在抱玉城,待上一年。现在你还觉得,这件事情是没有必要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