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四觉得自己这一辈子,离了容煜真的什么都做不好,哪儿还能收留他这么笨手笨脚的奴才呢。
容煜停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行了,这么大的人怎么还哭鼻子,收拾收拾咱们回宫罢。”
“回宫,陛下不去祭祀了?”阿四说完这句话,才哭啼啼地擦了擦鼻子。
容煜叹了口气,道:“不去了,朕觉得老天不会这么苛刻,二三贡品而已,他日再奉上罢。”
活着的人要紧,至于老天,平日里食了百姓那么多香火,原该不差这一次。
“是,奴才这就去给领头的说。”阿四说罢,又抹了一把鼻涕,才往其他马车的方向跑去。
容煜看着阿四的背影略略晃了晃神。
端王,襄王。
二位皇叔性格迥异,哪老着都不像要夺权的人。可是又或许,两个都有可能……
正想着,樊将军带着端王世子容巡跑过来。
容煜看了一看,樊将军手上提着一只气息奄奄的狼。
这狼比方才见到的野狼小一些,腿上中了箭,被樊将军擒在手上呜咽了几声。
“这是方才从陛下所经之处捡来的活狼,这狼群来的蹊跷,臣以为,或许可以从这活下来的狼身上查出些蛛丝马迹。”樊将军说罢将手中的狼提远了一些。
一旁站着的容巡这才停下了发抖的双腿,“臣……臣等救驾来迟,还望皇兄赎罪。”
容煜看他这怂样,不禁被逗笑了。
带了茧的指尖落在容巡的脸上,眉宇间散落的头发被别在耳后,容煜做完这些,才收回手,沉声道:“收拾收拾,先回去罢,其他的晚上再说。”
“是……”容巡道了一句,这才跟着樊将军离开。
有了这么一次意外,各位将军们也都打起了十分的注意。
容煜上了世子容巡的马车,跟着一起上来的还有从空地上抱回来的孩子。
小孩儿五六岁的模样,穿着一身杏色的衣裳,梳着两个辫子。
“小姑娘,你家在哪儿啊?”容巡看着面前的大眼睛姑娘,问了一句。
小孩儿脸红了一红,“不……不不,不是姑……姑娘。”
“不是姑娘,那是什么?”容巡笑了笑,心道这小姑娘居然该是个小结巴。
“我我我……我是男的。”
“嗯?”
容巡惊了,他无法相信这个粉嘟嘟,脏兮兮的小姑娘是个男孩儿。
目光落在小孩儿的裤子上,小孩儿有些不好意思,往容煜身侧躲了一躲。
“好了,是男是女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孩子的家在哪儿。”容煜道了一声,问他道,“你怎么会在这片林子里?”
这附近不像是有人烟的地方,怎么会突然有个孩子在外烤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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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容煜看了这孩子一眼,小孩儿眨了眨眼睛,道:“我我我……我跟师父走……走散,已经七日了。”
“七日,你这七日是怎么活下来的?”容煜问他。
小孩儿道:“包……包袱里还有些点心,林中有水。”
这几日风藏露宿,好不容易捉了只半死不活的山鸡,还被容煜弄没了。
小孩儿往马车的角落缩了一缩,一双眼睛眨巴着,十足可怜。
容巡却还有些不太相信他是男孩儿,只问他道:“你叫什么名儿?”
“正月……”
“正月?这是个什么名儿。”
“师……师父给起的。”正月看了容煜一眼,躲了躲容巡的目光。他不喜欢容巡,这人看人的目光总像是要窥探什么。
容煜想了想,对他道:“跟朕回去罢,朕派人帮你找师父。”
这孩子的火救了他一命,这么做也算是尽一份心意。这么大点儿的小孩儿,在走兽遍地的林子中,着实危险了些。
正月点了点头,安安静静坐在容煜身侧。
一行人到宫中已是傍晚。
深秋的天黑得格外早,眼下这时辰,已经快要看不见日头。
容煜回殿换了身衣裳,容瑰公主被安置在长乐宫的南苑阁。
裴家夫人收到消息,即刻带着人进宫面见太后。
这一次,不止没要了皇帝的性命,还为皇室迎来了两个孩子,也不知那幕后之人会如何作想,想来心情大抵是不太好的。
宣华殿,阿四将容煜的玉佩收拾干净,又交还给容煜。
容煜站在铜镜前正了正发冠。
阿四附身道:“陛下走到何处都有人盯着,实在叫人放心不下。”
“习惯了,父皇子嗣微薄,唯有朕与阿弟两个人,所以才让三皇叔瞧见了机会。如今朕膝下无子,那幕后之人可不是要卯着劲儿地害朕么?”容煜嗤笑一声,忽然觉得这人有时候真的狠难猜。
杀了皇帝有什么用,这燕国没了容煜,百姓会拥他上位么,可笑。
阿四闻言,叹了声气道:“也是,陛下膝下无子……奴才有时候觉得李大人的话还是道理的。”
“李宗正?”容煜看了阿四一眼。
阿四点头道:“是,陛下醉心军中事务,心在江山社稷,可是有时候这后宫何尝不是一种安定臣心的绸缪。陛下一日不立后,不立太子,迟早会有更多的人耐不住。”
落在衣襟上的手滞了一滞,容煜看着镜中的人,沉声道:“朕会好好想想的,走罢,长乐宫看看公主和小外甥。”
“是……”阿四退后了几步,等着容煜出去。
殿外,已经干枯的花树下,若水在和正月玩闹,两个人在院子里你追我赶的欢喜样子,可真令人羡慕。
容煜抬头望了望天。
今夜没有月亮,他看不到往常的月光了。这些天没有消息,也不知西云境况如何了。
人走在长街,背影宽阔,带着几分热闹过后的孤寂。
.
长乐宫上了灯,丫头们皆守在南苑阁。
公主已经醒过来,秋秋便陪着太后一直坐在阁中。
容煜到的时候,榻边围了不少人。
太后,裴夫人,还有奶娘和不少丫头。
木制的小摇篮摆在床头,裴夫人手中抱着一个孩子。
“参见陛下。”
裴夫人正要行礼,阿四忙上去把人扶了一扶。
“夫人操劳了,不必行此大礼。”容煜道了一句,垂眸看了看夫人眼里的孩子。
小家伙眼睛还没有睁开,长得还不太好看。
从这么小的一个人,到长大成人,不知道有多不容易。
“想好叫什么名儿了吗?”容煜问了一句。
裴夫人道:“太后给小郡主赐了名字,单名一个宛字。”
“裴宛,好名字。”
“是容宛……”榻边,太后道了一句。
“这……”容煜闻言,看了裴夫人一眼。
裴夫人道:“裕亲王唯有一个女儿,太后此前与妾身提过,妾身也与将军写过书信了,若是双生子,愿让其中一个孩子随公主之姓。”
“夫人有心了,朕代二皇叔谢过将军,谢过夫人……”
裕亲王唯有容瑰公主一个女儿,能有容宛继承这一脉,已是再好不过。
容煜看着裴夫人怀中的孩子,略略弯了弯唇角。
裕亲王为大燕的江山付出了太多,他一定会尽全力护容瑰与容宛的周全。
榻上的人刚醒来没多久,看见容煜这样认真地盯着孩子,不由笑道:“皇兄这样喜欢孩子,怎么不要一个?”
容煜这样的年纪虽不算太大,但同龄之人早已经有子嗣,他连一个姬妾都不曾有,难免显得孤单了些。
容瑰公主知道容煜厚待江逸白,可江逸白始终不是燕国人,其心难测。那孩子表面上乖顺,但看起来总觉得不像是个甘愿屈居人下的,不知今后会如何。
容煜闻言,走上前道:“朕会考虑的,你先养好身子,裴郎还没有回来,你只想着自己便好。想吃什么就告诉秋秋,膳房会去做的。”
“好……”容瑰公主笑了笑,依旧靠回软枕上。
容瑰公主被容煜与太后从小宠到大,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如今便是裴印堂不在身边,有这么多人陪着,心下也不会过于寂寞。
只是这么多天,裴印堂为何连个消息都不曾回呢。
眸中划过一丝小小的落寞,很快又被笑意取代。
几人在殿内说了会儿话,晚些时候容煜亲自送太后回正殿。
廊下的灯有些暗,容煜扶着太后道了一声“小心”。
太后停了一停,看着远处的灯,低声问道:“你当真会考虑子嗣一事么?”
“母后……”容煜看着他,心下也有几分踌躇。他确实不大有这个意思,可若是此事真到了事关社稷的一步,也不会不考虑的。
太后看容煜不说话,叹了声气道:“哀家知道你不争气,子嗣一事你不必担忧,但你宫里头也该有个人了。”
“母后……”
若是立后,自然是不用担心子嗣的,太后这话翻叫他有些不明白了。
太后没有继续说下去,这几日长乐宫人多,指不定哪个就是听墙角的,现在还不是时候。
“不说这个,你如何了?”太后问了一句。
容煜道:“儿臣无碍,只是那野狼来的突然,已经叫裴将军与端王世子去查了。”
“端王世子,怎么叫他也去了。”太后思量了片刻,道,“你四叔像是个老实人,可就是不知道……”
“太后也怀疑?”
“不好说。”太后摇了摇头,道,“这天底下‘忠心’二字最难得,你父皇是五皇子,大皇子早夭,在你父皇之前的三位皇子可都是个顶个的有本事。有做皇帝的机会,为什么还会想为他人表忠心呢。”
太后看着容煜,一双眸子带着深意。
她是先帝最爱的女人,也是唯一一个。能被一个人爱到如此地步,仍不为百官所厌弃,除了才气与貌美,更要攻于心计。
“朕要世子去,也是想看看端王的态度。”容煜道了一句。
“是么……”太后阖了阖眸子,突然道,“哀家有些想逸儿了。”
“逸儿?”容煜不明白,为什么太后的思绪转的如此之快。
太后见容煜怔了一怔,忽然不明深意地笑了笑。
江逸白的心可比容煜细得多,这么些年来,江逸白在宣华殿私下里查出了不少异样。
迷香,毒药,那些细致入微的没有他察觉不到的。有江逸白在容煜身边伺候,她也放心不少。
那幕后之人挑了江逸白绝对回不来的时候行刺,大概也察觉到了什么。
如果江逸白是个女孩儿,心思慎敏,一定是伺候容煜的不二人选,可偏偏是个男人。
男人……
太后想到此处,抬眸看了容煜一眼。
容煜既然对男女之事不大喜欢,让江逸白伺候着仿佛也未尝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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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母后还有话要交代?”容煜看太后看了他许久都不曾言语,遂问了一句。
太后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夜深了你也早些回去罢,今日之事让他们去做。”
“是,儿子明白。”
容煜行了礼,送太后回去才出了长乐宫。
阿四跟在身后,走了许久才问他道:“裴将军南下巡视该不能回来,小裴将军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郡主和公子的满月礼……”
“照办不误,朕要让满朝文武,都知道这件事。”
那幕后之人越不喜欢什么,容煜便偏偏要做什么。他在明,那人在暗,索性就更彻底一些。
阿四会意,点了点头,“奴才知道了。”
两人从长乐宫回去,路上又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
郡主与公子的满月礼,交给阿四和内府安排。
至于礼监的人,容煜很想亲自去见一见,顺便仔细问问为什么要选这么个好地方祭祀。但是根据以往的经验,从那些老臣口中大概是问不出什么了。
含糊其词,推波助澜,是他们最爱做的事。若是没有证据,就还是老样子。
也不知樊将军那里怎么样了,查到什么蛛丝马迹没有。
人刚回到宣华殿,便看见院内等候的苏音与顾云。
“都来了。”容煜没有看顾云,径直走到了苏音身侧。
顾云愣了一愣,随即行礼道:“臣有错。”
有错,今日这人是怎么了,怎么突然承认自己有错了。
“顾总领何错之有?”容煜问他。
顾云道:“一不该借内院总领之名生事,二不该顶撞陛下,臣已经知罪了,还望陛下保重自己。”
“朕自然要保重自己,否则迟早被你气死。”
容煜面上这么说,心下还是有些高兴。知错就好,他也不是那么不通情达理的人。
苏音看着顾云,浅浅笑了一笑。
三人进了内殿,阿四吩咐银月上些茶水点心来。
内院之事这些日子一直交给柳暮雨打理,容煜问了问柳副总领的近况,顾云说话时多有遮掩。
“怎么了这是,说话像是藏着三分。”容煜放下手里的栗子酥,苏音为容煜添了些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