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金铃[古代架空]——BY:箫云封

作者:箫云封  录入:04-14

  枕芯都汗透了。
  额头顶在陈靖胸口,耳边听着鼾声如雷的呼噜,兰景明摇晃起身,拨开陈靖手臂,赤脚站在地上。
  很久······没有过这么长的噩梦了。
  他慢腾腾走到门边,将门拉开一条细缝,只着一身单衣,坐在门槛上面。
  月华如水,枝杈落满厚雪。
  兰景明摩挲手掌,掌心贴住双眼,垂头埋在膝间。
  兰杜尔他们······骂的没错。
  他色厉内荏,娘们兮兮,行事优柔寡断,不肯痛下杀手。
  眼下到了将军府中,被温柔乡淹没神智,什么都看不清了。
  明明即将晋为格勒,什么儿女情长都该抛在脑后,无论娘亲是谁,无论这青衫先生给他怎样的震动······都不该再深究了。
  天生异相,本就该被抛下,将死之人,不知还有几年可活,唯一能做的是化作枪尖,在沙场上拼到枪身尽毁,折成破烂碎块。
  眼下此刻······寻到龙脉夺走山河混元图,才是头等大事。
  只是他才入府里,想必时刻有人盯着,贸然行事太过鲁莽,只能先偷偷打探,届时择机行事了。


第32章
  赫修竹这日精神不振,扇着火疲惫不堪,坐在凳上半梦半醒,一会立起身子,一会歪在椅下,喉间有些麻痒,总想引来寒风,冲自己吹上一阵,这般挣扎半晌,他懒得再扇火了,搬来木桶洗涮一番,出去拉上门闸,打个哈欠便要回去歇息。
  没等走开两步,大门咚咚两声,那声音格外熟悉,赫修竹精神一振,猛跑两步回去,一把推开木门:“爹,今日怎回来了?”
  “这话当由我问你,”赫钟隐笑道,“吾儿这么早便歇下了,可是功课都做完了?”
  赫修竹撇嘴嘟囔:“哪有什么功课,都是些琐碎小事,哪比得上爹爹日理万机。”
  “这谁家酿的陈醋,飘得哪里都是,”赫钟隐没有进门,探出半个脑袋,来回抽抽鼻尖,“酸的人鼻头发痒。”
  “快进来罢,”赫修竹哼哼两声,上前合上木门,“被褥已铺好了,爹爹早些歇息。”
  赫钟隐毫不客气,大摇大摆走入卧房,随手揪来草叶衔住,后仰倒在榻上。
  赫修竹欲言又止,他知爹爹素来爱洁喜净,眼下连外衫都没有脱,想必是遇到了什么心事。
  两人虽为父子,平日里也是各怀心事,不会事事坦诚相待,赫修竹没有贸然打扰爹爹,而是照旧前屋后院打扫,里外忙来忙去,煮了几碗静心宁神的药汤,挨个搁在桌上。
  赫钟隐神色空茫,长腿在塌边摇晃,两手背在脑后,哼起一首长调。
  因他衔着草叶,这腔调含糊不清,字句听不清楚,曲意悠长绵软,似游子思念故土,更似在助小儿入眠,引得人飘飘然如坠云雾,沉浸在迷梦之中。
  赫修竹静静听着,忍不住想要转头靠近,思前想后还是止住脚步,静静走出屋外,坐在门槛上面,迎风揉揉耳朵,压下喉间痒意。
  他与爹爹形貌并不相似,且从未听爹爹提起过娘亲,这些年来他早知自己资质平平,多亏爹爹提携护佑,才能求得温饱。爹爹对他关怀备注,凡事倾囊相授,从未有过恶言······只是正因为此,他总觉得与爹爹隔着窗纸,爹爹会闹他逗他,哄他劝他,即便他做了错事,也从未打他骂他,连重话都未说过。
  不似父子,倒似故友,而且相敬如宾,近在咫尺又远在天涯,爹爹表象温和,待人彬彬有礼,只有他知道爹爹心里有许多隐秘,并不为外人知晓。
  或许······他也是外人之一。
  赫修竹叹口长气,随手抓来枯枝,在地上捅米粒玩,近处蚁窝里许多蚂蚁正在运粮,被他吓得四散溃逃,乱跑时还不忘驮稳粮草,赫修竹放下枝条,唇角耷拉下来,转身掏了两把新米,散在院落之中。
  “修竹。”
  熟悉嗓音唤他,赫修竹忙直起身子,一路向卧房跑去:“爹,要我做些什么?”
  “那簪盒······放在哪里,”赫钟隐道,“你可还记得。”
  “记得,”赫修竹连连点头,“爹爹等等,我给你寻来。”
  赫钟隐交待的一切,赫修竹都牢记在心,不敢有半分懈怠,这簪盒是爹爹许久以前交给他的,说要他好好保管,藏在最隐秘的地方,万万不能丢掉,他以为里面有什么奇珍异宝,不知何时便要用上,是以最初放在贴身包裹里面,拿绒布缠的严严实实,后来发觉爹爹似乎忘了此物,他才把簪盒取出,放在柜底藏着。
  眼下爹爹要用,他便一阵风卷进房内,将柜子的东西翻个底朝天,小心翼翼捧出簪盒,用布巾擦拭干净。
  这簪盒蕴着淡淡檀香,上头用彩线绣出一株碧草,这草叶叶片丰盈,形状优美,不似一株死物,倒似一位风姿绰约的美人,在云中翩翩起舞。
  他将这簪盒送回卧房,送到爹爹手中,赫钟隐捏住簪盒,目光凝在上面,半晌没有动弹。
  片刻后,他口唇轻抿,指尖微微发抖,喉间冒出气音:“修竹,你可知道······这金簪若是融了,能打出几个铃铛。”
  赫修竹登时懵了,他以为自己保住的是什么奇珍异宝,或是价值连城的玉簪,没想到·····里面竟是一个空盒。
  他心头空落落的,待在那半晌未动。
  赫钟隐合上簪盒,指头摩挲那株碧草,一寸寸涂抹过去:“六个。”
  “摇起来······叮咚作响,”赫钟隐指尖虚拢,在空中轻晃两下,唇角勾起浅弧,“他咯咯笑着,嘴里还没长牙,口水要流到脖颈,给他擦掉还要哭嚎。”
  赫修竹五脏六腑都要融了,他知道爹爹说的不是自己,这些被怀抱在襁褓里的岁月······都与他无关。
  “这是······这是爹爹的簪子么,”赫修竹吸口长气,强自按下心神,硬着头皮开口,“想来······想来精雕细琢,必是极雅致的。”
  “不是我的,是我姊姊的,”赫钟隐淡道,“少年时我与她相依为命,长大后她情窦初开,遇到个我未曾见过几面的流民,那人不学无术背信弃义,倒是有一张巧嘴,甜言蜜语哄得她深陷其中,后来战事频频,那流民非要上阵杀敌,从此再未回来。”
  赫钟隐摩挲指头:“待他走后,姐姐生下一子,长得与姐姐并不相似,长得什么样子······我已记不清了。”
  “那、那个孩子······”
  “死了,”赫钟隐淡淡吐息,“落进山谷里面·······活不成了。”
  赫修竹直挺挺站着,心头五味杂陈,结结巴巴半天,不知该说些什么:“爹爹,节哀······”
  “修竹,”赫钟隐仰头看人,“你是我捡回来的。”
  赫修竹呆滞立着,直如被一鞭扫过,抽得脊背生疼,他手上还有生火落下的黑灰,举起囫囵抹了把脸,抹得满脸是土:“爹爹,我出去看看,外头还生着火呢。”
  他扭头要向外走,肩膀被人一把按住,赫钟隐手下发力,将人按在身边,盯着赫修竹的眼睛:“爹爹当年万念俱灰,如行尸走肉一般,饿了不知进食,冷了不会添衣,冬日里渴的厉害,踏入河中饮水,水面没过口鼻,心中只觉解脱,河边竹林传来小儿哭声,我本不想在意,可着实放心不下,过去看到衣衫褴褛只会爬动的你,旁边还有求好人养育的布条·······我将你带在身边,给你取名修竹。”
  赫修竹闭上双眼,掌心攥成拳头。
  他想不出爹爹失魂落魄,在街头跌跌撞撞的模样,自打记事开始,爹爹总是面带笑意,行事游刃有余,无论处在何等艰难的态势里,都能想出办法,他只觉爹爹脊背挺拔,有着打不弯压不折的傲骨,何曾想到······还有这样的过往。
  “修竹,不要妄自菲薄,”赫钟隐捏住指头,攥紧赫修竹肩膀,“你是爹爹的救命恩人,当年不是爹爹救你,是你救了爹爹。”


第33章
  兰景明在门槛上坐了半夜,天光微明才回到卧房,掀被揉进陈靖怀中,闭上双眼浑浑噩噩,不知睡了多久,身边传来淅索碎响,他揉眼半坐起来,含糊嘟囔两声:“你要走啦?”
  陈靖正低头系上袍带,兰景明盘腿坐在榻上,衣衫不整打着哈欠,肩背裸|露在外,半长墨发落在颈边,柔柔扫过颈窝。
  “是,大哥要我晨起到演武场去,陪他练上几场,看我本事怎样,”陈靖捶捶肩膀,筋骨咯吱作响,“真是的,平日里醒的比我还晚,忙起来压根不知我姓甚名谁,这会倒想起我了,想必是看我几日未归,寻个由头兴师问罪来了。”
  “那怎么办,”兰景明两眼朦胧,脑袋耷到颈窝,“我与你同去如何?”
  “你好好睡罢,眼底都发乌了,”陈靖上前两步掀开被褥,将少年揉进里头,裹上两层被子,“歇着罢,晨起饿了便让他们备膳,我去去就回。”
  被褥里还有陈靖余温,兰景明想爬起身来,却似被什么拽住,按在那动弹不得,在北夷时风餐露宿,帐子里整日都是冷的,睡到后半夜浑身发凉,抱膝坐到天明,眼下被衾暖热,夜半还换了一床新褥,兰景明陷进温柔乡里,半梦半醒迷糊,直睡到晨曦微明,才摇摇晃晃起身,在铜盆里洗了把脸,望向镜中的自己。
  唔,脸色好了许多,头发乱蓬蓬的,侧颊还有未褪的泥土,该寻个地方沐浴洁|身了。
  不知阿靖几时回来,贸然过去寻他······总归有些唐突。
  他回去叠好被褥,在房内转过几圈,这里看看那里看看,哪里都觉得稀奇,这里床榻桌椅都是实木打的,各个精雕细刻,泛出阵阵清香,角落里有个纸筒,里头卷着几幅画卷,方桌上还有笔墨纸砚,墨渍暗沉沉的,斑驳凝在纸上,纸帖上有不少习练墨痕,兰景明能照猫画虎学会大梁官话,落到纸上便看得一头雾水,他只觉这字体苍劲有力,龙凤飞舞,一撇一捺颇具气势,引得他看了又看,半天舍不得放下。
  最下面还有不少新帖,兰景明四下看看,舔舔唇上干皮,做贼似的蘸点墨汁,在上头留下一点。
  掌心里的木杆又细又硬,被掌心汗水浸的发滑,他学着字帖里的模样,一笔一划描摹出来,开始还有些气力,后来指骨不稳,描的横七竖八,东横一下西杵一下,将新帖糟蹋的不成样子。
  他放下细杆,拎起自己的大作,在空中抖了两抖,又拿出原贴看看,两厢比较之下,他嫌弃揉烂自己那张,撕成碎片丢进纸篓。
  纸篓里余下许多废稿,碎末倒进里面,倒也不显突兀。
  外头有人走动,落叶被扫的簌簌作响,想必众人已经醒了,兰景明不知自己该做些什么,只是总在卧房躺着,也不是这个道理。
  他穿好衣物,叠好被褥,上前走到门边,拉开一条小缝。
  没想到······外头已有人在等着他了。
  四位粉裙少女立在门口,各自端着汗巾香盂嫩叶等物,盈盈笑着向他走来:“您既醒了,夫人命我们请您去月清池沐浴,请随我们来罢。”
  月清池······沐浴?
  他确实想要沐浴,只是身着女子长裙,旁边还陪着四位如花似玉的少女······兰景明浑身都不自在,绞尽脑汁想要脱身。
  只是阿靖早早走了,平日他大哥并不会唤他,今日·····
  等等。
  大哥特意将阿靖唤走,阿靖嫂嫂来唤走自己,想必是有话要说,若是硬要言辞拒绝······反倒叫人起了疑心。
  沐浴或许只是托词,阿靖嫂嫂······许是有话要对他说。
  “月清池水清澈透明,从山涧溪谷涌出,天生温热养人,平日里是不允人进的,”少女做个万福,唇角含笑,“夫人赏下来的,您就莫要再推拒了。”
  话已至此,兰景明再没有推拒的说辞,只能学她们的模样做个万福,乖乖低垂脖颈,在背后亦步亦趋跟着。
  少女的裙子裙底狭窄,裙尾瘦长,兰景明一路长到现在,头一次穿上长裙,和阿靖在外头还能自由奔跑,眼下到了这跑不能跑跳不能跳,行走时跌跌撞撞,顾头顾不住腚,踉跄便要栽倒。
  “当心,”一位少女停下脚步,连忙过来扶他,“我来扶您走罢。”
  她的目光向下游走,落在兰景明腰背,挪回兰景明脸上,了然于胸笑道:“初回都是这样,歇几日便舒坦了。”
  甚、什么初回?
  兰景明眨眨眼睛,看看她再看看自己,明白过来简直五雷轰顶,一个头涨成两个大了:“并、并非如此······”
  在婢女看来,这位少主的妾侍面庞白皙,温柔可人,含羞带怯的模样着实讨人喜欢。
  房内有妾侍陪伴,少主若是能收心了,老爷和夫人想必会安心许多。
  一念及此,她再不肯放手,半扶半撑起人,带兰景明往前头走,兰景明先头觉得别扭,后来满腹心思都用在该如何回应阿靖嫂嫂上面,别的也不在意了,他笃定这沐浴只是个托词,可少女们真带他绕过诸多府宅,掠过亭台楼阁,穿过一片溢满药味的草堂,拐过一条小路,走近白雾缭绕的池子。
  这里草木茂盛,花香阵阵,远处山峦叠嶂,暖风挟来花香,闻之心旷神怡。池水清澈见底,蕴出淡淡药气,果真是个风水宝地,令人流连忘返,半晌不舍挪动。
推书 20234-04-14 :澹酒煮茶[古代架空》:简介:(入库时间2021-04-13) CP2021-04-12完结收藏: 7,315评论: 3,011海星: 18,297少女攻x心机受前期有点冷漠的清纯少女攻x放荡不羁心机受,轮椅攻,非典型代嫁。付景轩代替妹妹嫁给了四大茶行之首的方大当家方泽生。方泽生是个瘸子,瘫在轮椅上多年,手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