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冼一直被顾云启软禁,不清楚最近发生的事儿,一开口就露了马脚。
陆世看着他的眼睛,“我有说过你撒谎一眼就能被看出来吗?”
萧冼目露慌张,很快的掩盖住,笑嘻嘻道,“真的,谁撒谎了。”
陆世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头的滔天痛意,将这两日的事儿挑重点说了,掩下了自己在地牢中的事儿。
萧冼下意识看向背后人来人往的正殿,怔愣道,“所以一切都是,是为了解散江湖势力和治好他的病?”
陆世沉默。
天家想解散江湖势力这件事儿,萧冼和陆世猜的八九不离十,可药这个事儿,他们都不知……
电光火石之间,萧冼想到之前偷听到的对话,脸色惨白,“阿世,我不是……”
他语无伦次,“我不知道,我知道的话一定不会欢喜他,他,我……”
陆世拍拍他的肩膀,“欢喜一个人不是错,他也不一定就知道。”
他知道的,萧冼在心里道,但他没敢说出来。
他总觉得这句话会引爆更可怕的事。
“我今日就要回望江城了,”想到高兴的事儿,陆世笑了笑。
“嗯,一路保重。”萧冼也笑。
打从陆白阳和陆夫人进京萧冼都不知道后,他已经隐约猜到长槐山的事儿没那么容易了解了。
陆世锤了他胸口一拳,“你若是有事儿,不管多难也要传信给我,我会立马赶过来。”
“二殿下欢喜我的紧,谁会欺负我?”
除了他自己。
萧冼在心里苦道,脸上丝毫不露,洋溢着幸福的神色。
陆世发自内心的祝福,搜肠刮肚只有一句那人说过的文绉绉的话,于是陆世说,“祝你与他相知,长命无绝衰。”
萧冼笑着应了声“好”,背在身后的手,摸了摸手腕处的淤青红痕。
陆世又嘱托了萧冼日后见到小桃红和王武记得帮自己道个别后,离了宫,只字未提顾岑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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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回家2
陆世踏出宫门时,脚步顿住,他转身看向东宫的方向,嘴唇微动,千言万语化作一声叹息,转身不再留恋的离去。
东宫内,陆世在地牢中待了多久,顾岑元就被困了多久,崇德帝铁了心不做任何退路。
顾岑元合着的眼赫然睁大,脸色很难看,他梦见陆世走了。
几日没吃什么东西,顾岑元铁打的人也遭不住了,他敲门板,“给孤拿些吃食过来。”
门外的侍卫喜出望外,这几日送饭的被骂的都要哭了,众人虽怕顾岑元饿出个好歹,但是也快背不住成天被骂的狗血淋头了。
如今顾岑元主动要求,侍卫赶忙连声应着去准备。
待人走远,顾岑元伏耳在门上,听着脚步声,估摸看守的应当有七八人左右。
他捡起地上的碎瓷片,把袖子割开口子,顺着纹路撕成条条,撕着撕着,顾岑元自嘲一笑,果然是断的彻彻底底了。
将手掌严严实实的包起来,握握了,感受松紧正好,他侧身贴在门缝处。
侍卫在外面道,“殿下,饭菜端来了。”
说完,小心的把门打开食盒大小的宽度。
就是现在!
顾岑元霍然夺过食盒,递食盒的人不防被拖的摔进偏殿内,门旁的侍卫见状立马上前。
被顾岑元用食盒砸了个结实,他捂着头倒在地上,强忍着呼喊,“殿下要逃!”
动静不大也不小,但经侍卫那一嗓子,剩下的人齐齐往门口赶。
顾岑元的功夫不算差,加上侍卫不敢伤他,倒也游刃有余。
他劈手打落对面之人的剑,旋即一个前滚捡起,将剑置于自己的脖颈上,双眼布满血丝,“谁若再拦孤,孤便叫你们九族俱来陪葬!”
侍卫本就进退两难,现在更是一动不敢动,顾岑元也不托大,抓住时机往宫外飞奔。
他卸下宫墙处马车的马,不管当街不可策马的法令,如风疾驰而去。
赶到定都侯府时,正巧碰见杂役正在下牌匾,顾岑元把手中的剑扎向牌匾,剑尖没入三寸,剑柄微微抖动,他开口,语气冷的人能打颤,“谁允许你们拆的牌匾?!”
正午的日光白的像剑身反射的光,森冷,顾岑元双目赤红,发丝凌乱,衣衫破碎不全,还带着干涸的血迹,活脱脱一个索命的恶鬼。
“这位……公子,”为首的杂役瞧着顾岑元衣衫破败,却是上好的料子,只当他是和这府邸的主人有过节,二话不说抖落了个干净,“这位侯府的侯爷说是辞官了,但府邸是公中批的,人走了房子是要重新……”
“辞官?!”顾岑元打断他,难以置信的反问。
“是,是啊,”杂役趁机撇清,“所以您有什么事儿就去找他吧,别为难……”
顾岑元不耐烦听这些,打断问道,“你看见他往哪个方向走了吗?!”
就说了两句话,句句被打断,为首的那个人面子有些挂不住,略显不满道,“这位公子,话不是这么说的,咱也没义务……”
顾岑元眯起眼,视线从插在牌匾上的剑滑到他身上,杂役一个激灵,指着南边的方向,结结巴巴道,“走,走那边走的,大车小车拖着,应当还没有走远……”
顾岑元闻言立即打马而去,马蹄溅起的灰尘飞了杂役一身。
杂役吃了一嘴土,见围观的都在笑他,骂骂咧咧的凶道,“都看什么看,还不快点把牌匾拆下来!”
众人噤声,低头吆喝着干活。
“吁!”又是一阵吵乱的马蹄声,鸦丹勒马停下,问道,“你们有没有看见一个骑着马,形容凌乱的男子路过。”
为首的杂役要被烦死了,他以为今天是个轻巧活,结果三番两次被人打岔,他怒气冲冲的回头,在看见鸦丹一身黑衣,面容冷峻,身后还跟着一群人后,“没”字在口中转了个弯,咽了回去,“看见了,走这个方向走了。”
鸦丹点头,驱马奔向南边。
顾岑元握着缰绳的手紧到受伤的地方又开始渗血,他的手臂不自觉的发抖。
快一点,再快一点。
背后传来鸦丹的声音,“殿下!还请回宫!”
顾岑元余光瞥见鸦丹追上来的身影,他咬牙,双腿夹紧马腹,一马鞭子抽下去,马嘶鸣一声,飞速前进,拉开了些距离。
可鸦丹一众骑的是御马司的马,顾岑元这是随意卸的马车上的马,一时的爆发后,速度逐渐慢下来。
“殿下!”鸦丹追上来,滞后在顾岑元半匹马的距离。
风呼冽冽的吹,发丝打在脸上像是一条条细小的鞭子,又麻又疼。
顾岑元孤注一掷的猛的改变方向要去挡鸦丹。
如果不减速,鸦丹就会直直撞上去,届时顾岑元不死也要落个残废。
鸦丹不敢冒险,拉住缰绳,朝同样的方向撇去,马发出难受的叫声,马头蹭过顾岑元座下马的马尾,险险没撞上。
鸦丹惊魂未定的坐在马上,看着顾岑元愈来愈远的身影。
身后的人追上来,鸦丹打了个手势,“追。”
陆世一行人顾及陆世身体,走的慢,中途陆世突然开始晕车,于是停在了乌石亭处歇脚。
顾岑元远远望见乌石亭有车马,心头一动。
走近些,果然是陆世一行人,陆世坐在亭子中央,趴在桌上,似是身体不舒服,陆白阳在一旁给他扇着风。
顾岑元就地勒绳下马,他步行走过去,站在亭子外一动不动,只看着陆世。
陆世闭着眼,陆白阳背对他,陆夫人在马车内,一时间没人发现亭子外还有一个人。
可他的目光太灼人,陆世眼皮微动,睁开眼,视线正好和顾岑元对上。
“阿世……”顾岑元朝前走了一小步。
面前这人的形象和往日差了很多,破烂,血迹斑驳,陆世没什么表情,平静到冷漠。
倒是陆白阳一惊,他转身看见顾岑元,硬梆梆的开口,“是太子殿下啊……”
陆夫人和他说了些事儿,他看着顾岑元心情有些复杂。
“是我,”顾岑元舔了舔嘴唇,风吹的伤口裂开,有点疼,“我来是……”
“殿下!请速速回宫!”鸦丹在远处急呼,几息之间在亭子边停下,扬起的灰尘让陆世皱眉咳了两声。
顾岑元心一紧,就要开口询问,被陆世打断。
“殿下,”陆世扶着桌子站起来,他站在亭子边上,长揖到底,“草民如今孑然一身,再没什么值得殿下费心去谋求的了,还望殿下……念在昔日的情分上,成全草民回家的请求。”
说完,就要走上马车,顾岑元叫着陆世要追上去,被陆白阳拦下,他皱眉摇头,“殿下。”
顾岑元抿了抿嘴唇,眉宇间仍是坚持的神色。
突然,陆世掀开车帘的手一滞,他扭头对着顾岑元笑了笑。
顾岑元被这一笑晃了神,陆世却立马抛下一盆冷水,他嘴角噙着笑,说,“这会儿倒是看出殿下的执着了,不过殿下,我们以后还是别见面了。”
顾岑元眉头一皱,直觉事情有什么不对,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被鸦丹从背后点了穴道,“殿下,失礼了。”
说完朝陆世和陆白阳点头示意,扶着顾岑元上了后面赶来的马车上。
马车中顾岑元的眼神能噬人,死死的盯住鸦丹,鸦丹放下车帘,低声道,“殿下,这是陛下的命令,待事情过后,属下甘愿接受任何惩罚。”
天擦黑的时候,顾岑元一行人回到宫中,解开穴道后,他第一件事就是揪住鸦丹的领子,磨牙吮血般道,“杜维在哪?”
马车上的时间够他想明白了,约定的那天,陆世肯定没有回到定都侯府,杜维在骗他。
鸦丹顾左右而言他,“殿下先去沐浴……唔!”
顾岑元一闷拳砸在他脸上,一字一顿,“在哪?”
鸦丹目光闪烁。
“你们放走了陆世,”顾岑元失笑,带着一丝邪性,“所以,你觉得京都里孤还要顾忌什么?”
“东宫关着孤好玩吗?”顾岑元提膝撞向鸦丹腹部,“嗯?”
血迹从鸦丹的嘴角滑落,他没憋住痛闷哼一声。
一侧的护卫吓到哆嗦,齐齐跪在地上。
顾岑元抽出鸦丹的佩剑,将人丢倒在地上,弹了弹剑身,嗡嗡作响。
他满意一笑,举剑指着鸦丹,对跪成一排的护卫道,“你们来说,说的孤不满意,就断他一肢。”
顾岑元笑的春风化雨,“你们有四次机会。”
护卫头皮发麻,讷讷道,“在冷宫里。”
崇德帝后宫只有一个皇后,冷宫自然是废殿,地处偏僻不说,平日也没人去打理。
顾岑元得了答案,用剑指了指开口说话的那个护卫,“你去把杜维带来东宫。”
“喏。”
顾岑元的失态没有持续很久,他沐浴更衣完,整个人和之前没什么两样,但较往日似乎又有些不同。
顾岑元来到正殿时,杜维已经跪在里头了,杜维和他刚回宫那会儿没什么区别,灰头土脸,甚至更奄奄一息。
顾岑元走到他面前,没什么情绪道,“起来。”
杜维没动,他虚弱的连跪都跪不直,头抵住地面,哽咽道,“殿下,那日陆少侠一直等在青龙大街,没回定都侯府,最后……最后被关进了大理寺。”
杜维用力磕了下头,闭上眼,“江小姐在牢狱中……说了所有事。”
顾岑元袖下的手倏然握紧,指甲狠狠掐在掌心软肉,血色汇聚成珠,滴在地上。
“自去领罚。”
杜维叩首,眸中尽是愧色,哑声道,“谢殿下不弃。”
领罚代表往日过错一笔勾销,只要能撑住活下来,他杜维日后还是太子的近侍。
顾岑元心中滴血,气的浑身颤抖,他本就打算那日约了亲口和陆世说明真相,他们却连这么半天的时间都不给他,非要硬生生拆开他们。
心头激荡,顾岑元带着一腔恨意,一路闯进永和宫,门口的喜公公看见,伸出双手挡住他,道,“殿下,陛下现在有事儿……”
“还有什么事是孤不能听的?”顾岑元冷冰冰的堵回去。
喜公公一噎,干笑,“自然没有事儿是殿下听不得的。”
“那便是了。”顾岑元推开喜公公,径直走进永和宫。
“殿下!”喜公公叫苦不迭,跟在他后面。
殿内,崇德帝在和江阁老说话,他视若无睹,语气咄咄,“父皇为何不遵守承诺,为何连半日的时间都等不得?!”
崇德帝神色如常,也不避讳江阁老,指了指帝座,“这个和陆世你只能选一个。”
顾岑元讽刺一笑,“父皇不会真以为儿臣稀罕这个?”
“左右云启的身体不日就会恢复,大翚也不算无人接手,儿臣走的也算无愧于心。”
顾岑元话语掷地有声,说完就要转身离开。
崇德帝大怒,“这可由不得你!”
跟进来的喜公公哭着脸挡住顾岑元,无声道,殿下,别再顶撞了。
“云启的病拖的太久,就是恢复也达不到平常人的程度,”崇德帝停了一下,沉声道,“这位子你要担,江瑶你也要娶。”
顾岑元气笑了,崇德帝忌惮外戚势力,设套下了江阁老的职位,如今为了怕人寒心还要让他来擦屁股?
“你赐便是,”想到杜维的话,顾岑元目露残忍,“赐来我便将她日日吊着,将刑部的刑罚在她身上都用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