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如何撩到你的宿敌[古代架空]——BY:结罗

作者:结罗  录入:04-24

  就这样到了快三更,他终于走到了一片三面环山的小山谷:这里叫黑火沟,据说此地闹鬼,有人在里头看见过无头女鬼,白天也没人敢来。
  刚靠近山谷,他座下黑马不安嘶鸣,不肯前进,叶骁下来,伸手在它额间虚虚画了个印记,柔声道:“莫跑远。”
  马儿喷了一声,拿脑袋蹭蹭他,等他把鞍辔上的包袱卸下来,便哒哒跑开。
  叶骁站在沟口左右看了看,轻不可闻地笑了一声,慢慢走上去。
  山腰有块伸出来的台子,生着一篝幽蓝色的火,火边两人,一站一立,坐着的那个面上覆着一个巨大的无眼面具,站着的那个身材修长,罩着风帽。
  叶骁走到火堆前,把包袱放在脚边,一抱拳,道:“塑月秦王叶骁。”
  “……”站立着的男人慢慢掀开风帽。
  银缕一般泠然的纯银长发,倾斜而下——仿佛是光的海,在瞬间映照此世。
  幽蓝诡火猛的蹿高,男人发间押着的龙形金环在火光中微微闪耀,他一双碧色眸子看着叶骁,冷冷地道:“末那楼·弥兰陀。”
  叶骁知道这个名字,现在北狄单于的宠臣,位在四角之末的右谷蠹王——而他今晚约见的,本应是弥兰陀之下的且余王丘林家的族长,结果来的是丘林家顶头上司……事情有变。
  叶骁心思如电飞转,面上一点看不出来,他大大方方坐下,把包袱打开,从里头取出了一坛酒和一个食盒,他指了指火堆,问道,能温酒么?
  银发男人做了个请的动作,他动作熟练地支起水吊,把酒方挂上去,倒了满满一方,酒色琥珀,浓稠欲滴,被热气一熏,蜜酒甜香悄然流散。
  食盒里是冷切肥鹅、里头满是肥羊肉的古楼子、豚皮饼、酥黄独四样,配的十六种蜜煎果子。
  弥兰陀在他对面坐下,带着面具的男人隐在他身后,叶骁温好酒,倒了两大杯,“叶某先干为敬。”
  他仰头一杯干了,手腕一翻,内中酒液涓滴不剩.
  弥兰陀看了他一眼,举起杯子,一饮而尽,放下之后,慢慢道:“殿下不惊讶,来此的是我?”
  他塑月话说得极好,但是反而因为太好,一丝口音都无而有些怪异。
  叶骁摇头笑道:“本来丘林部就是大王所辖。我跟大王聊接下来的事,也理所应该,事半功倍。”
  男人觉得他的话很有意思似的眯起眼看他。弥兰陀生得极白,面上毫无血色,被幽蓝诡火一映,显出一种诡异青白,衬着他高鼻深目,越发使他的俊美带起一种非人感。
  他说,殿下觉得,我会放丘林部离开,带着四万部众投入你们塑月?
  他这句话说得极轻,四周黑暗中忽然响起轻响,叶骁久经沙场,知道那是重弓上箭的声音。
  ——黑暗中无数只利箭瞄准了他,随时准备杀掉他。

  第三十二回 吞日月(下)

  
  叶骁毫不在意。
  他悠悠闲闲地又温了一方酒,给自己和弥兰陀斟上。
  “弥王既然愿意见我,而不是在沟口就把我射成刺猬,就证明我们能坐下来谈。而至于谈什么……”他非常无害地微笑,深灰色的眸子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对面那双碧色的眼睛,“天下万物都有价钱,端看我塑月能不能开得起,和弥王你想不想要罢了。”
  “哦,那殿下可以给我什么?”
  “我先猜猜弥王想要什么。”叶骁仰头又尽一杯,他笑道,“单于位。对么?”
  弥兰陀不为所动,只是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殿下可以给我什么?”
  “单于位。”
  “……”弥兰陀默然。他眼神冰冷,看了一会儿叶骁,唇角忽然一勾,他说既然殿下这么自信,那我拭目以待,看看塑月有没有本事,支付给我这个价钱。”
  叶骁点点头,起身一拱手,“这杯酒就先存在弥王这里,希望来年此时,我可以跟弥王满饮此杯。”
  语罢,他掸掸下摆,向崖下而去,看叶骁的身影远去,弥兰陀打了个响指,四下又是数声轻响,重又归于寂然。
  他背后带着无眼面具的男人无声而轻捷地走出,坐到他对面,满头编成辫子的红发在幽蓝色的火光下显出一种近似于黑的颜色。
  “阿古,你怎么看?”
  被唤作阿古的红发男人轻轻扬手,面前火堆猛的一下炸开,无数火星飞溅,却并不消散,缭绕而上的烟气火光,在空中隐隐约约凝成了一具纤细女身。
  那道身影状似爱怜地轻轻碰了一下弥兰陀的面孔,随即消散。他对面红发的高大男人对着残烟恭敬低头,双手做了个似火焰又似龙的飞腾姿态。
  他道,尊王啊,祖灵现身,并非吉兆。
  男人挑眉,他似乎冷笑了一声,慢慢起身,重新覆上风帽,他道,“阿古,我在问你,没问祖灵。”
  阿古惶恐地将额头伏在地上,木质面具碰在坚硬凹凸的地面,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我、我没有什么意见。”
  “……”弥兰陀看了他一会儿,状似无奈地摇摇头,起身拉起他,才道:“……不是祖灵让你说什么,阿古,而是你想让祖灵说什么。”
  阿古愣在当场,他似是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略有瑟缩,面前的男人裹紧裘衣,向下走去,头也不回,只留给他淡淡一句,“若说不出我想听的话,那祖灵不信也罢。”
  叶骁走出黑火沟,打了个唿哨,马儿溜溜跑过来,他翻身上马,像来时一样,悠悠往回走。
  路过荒滩,上面放着的羊肉没了,他放眼看去,黑夜中点点绿光似挨得近了些,满意点头。
  他回去的时候,恰好城门刚开,回了县衙,灿灿正站在李广门外,叶骁摇摇头,说“昆山碎”还是不好用,灿灿干脆勾住他颈子踮起脚尖,两人额头相抵。
  ——昨夜果然有人来了。
  灿灿的思绪缓缓流入。他闭上眼睛,“看”到了昨晚灿灿感受到的一切。
  昨晚有三批人接近县衙,第一批人行动粗笨,惊了院子里的狗,被吓走了,第二批就精锐得多,一来五人,四人掩护,一人侦查,在靠近内院的时候被灿灿飞刀所伤,随即飞遁。
  第三批就有意思了,身手之好不亚于第二批人,但隐在四周,监视府衙,不知来意,凌晨方才退去,两方并未接触,只是知道至少有三个人。
  这三批人目的完全不一样,这就……有意思得很了。
  叶骁点点头,拍拍她,“我回来了,你先去睡。”
  叶骁走进暖阁,用暗语写了封密信,只有一句话:接应丘林部率部众来降事已败露,然并非没有机会,自当伺机而动。
  ——他这次来北疆,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为此。
  北狄的丘林部本是北狄四大部之一,但是三百多年前因为参与谋反,险些被阖族诛灭,剩下的人隐姓埋名,丧家之犬似的逃了百多年,单于王庭换了姓,他们才悄悄复族,然而毕竟元气大伤,不仅不复昔年四贵的气象,反而成了个孱弱部族,被整个北狄排斥。
  现今丘林家两代族长都是励精图治的能人,终于把部族整饬成快三四万人的部落,混了个且余王的杂号,但也终于看清,自己无论如何不会被北狄接纳。
  这两任且余王之母都有塑月血统,兼且因为部族被排挤,一直在塑月边境的荒凉之地生存,多少与塑月有些首尾,两边就有些心思活络。
  去年北狄恰逢单于接替,老单于本有个丘林氏的小阏氏,生了个女儿,新单于继位,本应收继这位小阏氏,把妹妹当女儿养大,结果新单于不知道听了什么谗言,直接把小单于和还不会跑的小妹一刀剁了,丘林氏立刻知道,早晚单于会对自己动手,加上塑月大败北齐,势力范围一下半囊北狄,丘林氏便向塑月派出了使者,表示愿意举族归附。
  这对塑月是大好消息,如果丘林氏真的归附,就可以将流霞关更向北五百里,这样就如一把尖刀直插北狄王庭,而自己则中原平坦腹地远离兵线——两边一拍即合,便派了叶骁前来做个谈判摸底的前哨。
  他昨晚约好与丘林氏族长见面,结果到的不是且余王,而是且余王的上司,单于宠臣右谷蠹王弥兰陀。
  但是昨晚他平安而归,那就证明此事还有转机。
  叶骁把信用蜡丸封好,和其他几封书信放在加了火漆的密匣里,交给五娘。
  此次北疆之行,变数太大。他忽然有些后悔带沈令来了。
  但是现在让他回去,他是必然不肯的。
  叶骁走到廊下,负手而立,心想,算了,既来之,则安之。
  若是有人不肯安……他眯起那双深灰色的眼睛,看着东方渐次亮起来的晨光,森然一笑。
  远远地,他听到东边的方向,传来了宏大鼓声和低沉号角的声音。
  ——秋市开始了。
  秋市一开,整个列古勒刹那热闹起来,除了城里的铺子,城外方圆三里,摆满了摊位,人来人往,摩肩接踵。
  沈令中午回的城,外头依旧喧闹,他按着额角,缓步向内院而来。
  然后,在越过门槛的一瞬间,他被拥入一个温暖怀抱。
  降真香的气味迎面而来,他眼睛一闭,信任地交出全身重量。
  他听到叶骁清润声音柔声道,“阿令,你回来啦。”
  他双手攀在叶骁颈上,顾不得会不会有人看见,只想我和他分开不到一天,为何就像分开一年,如此想他?
  他点点头,低声应道:“嗯,我回来了。”
  他两天一夜没合一次眼,被叶骁抱在怀中的刹那,他阖上眼,心里想,现在睡着了也没关系,他在叶骁怀里呢。

  第三十三回 清秋阳(上)

  
  第三十三回清秋阳
  八月初一,沈令用两车好酒和四百颗人头,镇住了整个秋市与北狄大营。
  七月三十,沈令到达北狄军营,看他清清瘦瘦一副文士样子,北狄的左骨都侯并不怎么把他看在眼里——直到沈令面不改色地喝躺了整个主帐的人。
  据说当时的场景特别震撼:来一个躺一个,来两个倒一双,帐篷里除了沈令没人能站着——沈大人就是这么猛。
  第二天,所有人对沈令都毕恭毕敬态度殷勤。
  然后开市,照例要在城东郊外祭神,牲祭完毕,沈令慢条斯理地拍拍手,说这次是我沈令第一次恭逢秋市盛会,听说需要血牲,就不自量力,全歼了图图山与羊头山两伙匪徒,在此,敬奉诸神罢。
  语罢,他轻轻拍掌,身后土司丘上芦席掀开,露出其下垒得整整齐齐,一座人头京观——
  鸦雀无声。
  他弯唇一笑,背负双手,肩上斗篷在风中猎猎而动——不就是示威吗,难道他沈令不会?
  叶骁听得啪啪啪直鼓掌,表示没错,我家沈侯当年揍我也是这气势,把我牙都打掉了眼都不眨!
  当时沈令正在暖阁换衣服,听着随从跟他添油加醋地说,在里间笑道,不要胡说。
  叶骁挥手让人退下,进了内室,沈令换好衣服,叶骁摸摸他面孔,说今天收到蓬莱君的鹧应传书,本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现在看看,还是缓缓吧。
  沈令刚想问什么好消息还要挑时候?叶骁就伸手把他按进被子里,手指在他眼下轻柔抚过,他轻声道,看,眼圈都青了,我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肉,都瘦回去了。叶骁呢喃道,“你再说话我就要亲你了。”
  他的手又暖又轻柔,嘴唇柔软,而要开口就仿佛跟他索吻一样,沈令把脸埋在他撑在炕上的那只手上,乖顺地躺在被子里,抬眼看他,叶骁一张俊美容颜背着光,眼含深情,沈令一想到他的隐疾,不禁心内柔和地酸楚,又蹭了蹭他手掌,阖上了眼,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窈娘说过,沈令以前睡不着,长长一夜枯坐,独对红烛,而现在,他像只小猫一样,信任地靠在他身边,睡得恬静深沉。
  他没忍住,俯身在沈令额上亲了一口,沈令没醒,只是往他的方向又靠了靠。
  叶骁只觉得心内又甜又痒,恨不得立刻把他吻醒,但又心疼他,叹口气,亲亲他的头发,聊作慰藉。
  第二日一早起来,叶骁问他今天有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沈令摇摇头,叶骁捏了捏他耳垂,柔声道:“那就早些回来,我要和你说那个好消息。”
  不知怎的,沈令心内一荡,忙低头应了声是。
  待他走后,叶骁把昨日蓬莱君传来的信仔仔细细又看了几遍,哼着小曲儿,翻出来一样拿小玉盒装的东西,放进荷包,溜溜达达去了趟城西的金匠铺子,交代完毕,悠然回家,要五娘今晚别让人过来主房这边。
  五娘抬头看他一眼,他无辜回看,女子瞬间什么都明白了,一句话没说,只给了他一个特别懂的眼神,两人心照不宣,轻轻一击掌,各自垂头窃笑。
  沈令记着叶骁的话,早早回府,吃完饭刚放下筷子,叶骁就黏了过来。
  沈令低声道:“不是……有好消息要告诉我么?”
  “蓬莱君告诉我了……”
  “他啊,告诉我怎么让你欢愉的法子了……”
  摸索着伸手抽了他发上牙簪,握了沈令满把浓黑长发,叶骁俯身而下。
  “我再也不用忍了。”
  嗯,他脑子坏了才会觉得叶骁某方面有问题。
  第二天早上好不容易爬起来的沈令艰难地撑起身体穿衣,冷静地把自己从头骂到尾。
  沈令穿衣的手可疑的一顿,面上飞起微弱轻红,强迫自己不去想,他刚穿好亵衣,叶骁披着头发端着早饭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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