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在看什么呢?”罗玉春一边啃着干粮,一边跟着看,跟猴子似的把手放在眼睛上面,却看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谢崇风这才收回目光,感觉那多日来的平静渐渐离自己远去,他对着一个小东西撒娇卖萌、涂脂抹粉、叫娘亲的事情仿佛时上辈子的事。
“无事。”
“对了,那将军府咱们要不要偷偷送点儿什么礼啊?”罗玉春是个有恩必报的汉子,觉得那边的小侯爷养了谢小将军这么久,怎么着也该表示一下,所以有此一问。
谢崇风却摇了摇头,略淡漠地道:“我早便给了报酬,告诉那小东西他们家大祸临头,这已算是大礼一件。”
罗玉春‘哦’了一声,也就不管了。
谁知道隔了好一会儿,却又听见老大垂眸补充说:“每年送三十万两过去。”
罗玉春‘啊’了一声,随后才明白老大说的是给将军府的小侯爷送礼要送每年三十万两:“好是好,但咱们没那么多钱啊……咱们的军饷是不能动的,下头的孝敬咱们也都大部分拿去给了军属,这个……每年给三万行不行?”
谢崇风可记得那小东西收到白家那小白脸给的零花钱时有多高兴了,嘴上说着不好吧,但收得可是比谁都快:“三万就三万吧。”
另一边,起夜的顾珠披着锦绣的小外衣,在橙色的烛光下,看着手里的半张面具愣了愣:淦!谢崇风跑了?可这货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这么能装的吗?!
——不过,铁柱柱肯定是去长安了吧?
“一路顺风哦。”顾珠露出个甜甜的笑来,“乖崽。”
第63章 举家去长安 现在的他珠珠肯定瞧不上。……
大兴天元七年, 恩科大开,顾家小侯爷挥别顾炙与待今大哥,冬日等来顾炙金榜题名而待今大哥落榜的消息。
顾小侯爷料到肯定是这样, 却又不好跟腌白菜似的待今大哥面前炫耀,只悄悄抛出了他的橄榄枝,问待今大哥要不要跟他一块儿学习,待今大哥当时没同意,后来半夜似乎是在哪儿喝了酒, 夜里闯入他的明园,一跪便是拜师了。
大兴天元八年,顾小侯爷送待今大哥去长安南山书院学习深造。
同年二月跟大半年未见的阿妄相遇, 两人跑庄子上呆了许久,在溪边种了两棵枇杷树,说是以后年年都要来看,等到七老八十, 便一块儿埋在这树下。
顾小侯爷答应得特好,等六月送阿妄走了,便被尉迟沅怂恿着也在溪边又种了一棵树。
大兴天元九年, 顾小侯爷接到来自遥远北方的信笺, 是他爹爹的信, 说是原定计划年底回来怕是要食言了,阴着匈奴王庭内部内斗严重, 公主竟是半道上被奸细毒死,没了公主,那匈奴王又说要送个妹妹给皇帝,于是又要折返回去,这折返回去的时间也是得好些时日的。
顾小侯爷看着信上的字, 见字如人,当天不高兴得很,伙同总是随叫随到的尉迟沅去高消费去,买了一头白色的大老虎,又买了好几个昆仑奴专门照顾大老虎。
大兴天元十年,顾小侯爷一过年便又收到了不知名的压岁钱,加上前几年送来的,统共九万两银子,他一直存着没敢花,生怕是谁人寄错了,寄到他的手上,他若花了,隔几年别人上来来讨要,他可拿不出来的。
大兴天元十一年,顾小侯爷总算是听说大饼爹回来了,只是直奔长安去,没办法绕道扬州,他伸长了脖子等,也没等来一个圆滚滚的大饼爹,后来的消息也不是什么好消息,只听郭管事说爹爹又要出使西域,前去跟天竺国交流香料。
而这次,是大饼爹主动请缨去的。
顾珠不懂大饼爹的心思,所谓男人心也是海底针,但左右绕不过是为了他好,怕是为了给他铺路,才会这样积极活跃在朝廷之上。
顾小侯爷的大饼爹这一去,又得几年,他想出扬州在途中跟大饼爹见一面,却是没想到晚了几天,刚好错过,这一错,就是三五年。
大兴天元十二年时,顾珠的大老虎当街咬了人,乃是昆仑奴私逃之前故意打开笼子造成的。
他的昆仑奴被衙门的人抓回去,问他该怎么办,顾小侯爷从不徇私,该如何便如何,根本不管,只是大老虎的处置却叫他为难,跟尉迟沅一合计,低价卖给了尉迟沅。
尉迟沅给大老虎换了个名字,叫‘旋风’。
顾珠笑了好久,说西游记里有个小妖怪就叫‘小旋风’。
尉迟公子就看着顾小侯爷笑,垂眸一面摸大老虎的脑袋,一面在顾小侯爷面前不再大大咧咧浑无形象,而是有着几分常年习武的魄力与气势青涩立起。
大兴天元十三年,顾小侯爷吃喝营养太好,生辰当夜长大了,一大早便被回来伺候他的小满姑娘意味深长地瞧着笑,笑得顾小侯爷一整天颇不自在,晚上追着小满姑娘打闹才算完。
大概古代府上要紧的公子长大是件不得了的大事儿,所以不出三天,阖府上下乃至尉迟府上所有人都晓得顾小侯爷可以有陪房了。
只是此事顾小侯爷极力反对,问原因,便说不想耽误人家,于是远在长安的长公主闻讯,立即送了一对龙凤姐弟来,明面儿说是伺候顾小侯爷吃穿用度,实际上顾小侯爷一看这对姐弟那水当当的模样,就知道这是来爬床的。
顾小侯爷不想总拒绝长公主,留下了这对姐弟,哪想郭管事这边的大饼爹代表十分的不服气,不知道从哪儿也找来了个十六七岁的貌美少年郎给他做贴身护卫。
顾珠瞧这少年郎声音跟女孩子似的嫩,身上总是一股子香味,总觉得娘得有点奇怪。
后来机缘巧合之下才发现,这十六七岁的少年郎从小就净身了,是那方面的高手,伺候人一流,又发现娘亲送来的那对姐弟也是经验丰富的老手,为的就是教他、满足他。
顾小侯爷吓得够呛,他才十三,就爹娘这送人的开放程度,他要是自己不悠着点,怕是要英年早逝啊!
顾小侯爷私底下跟阿妄说起这些,又说自己跟不熟悉的人才不喜欢做些亲密的事情,便件阿妄眉眼舒展,冷清得格外好看,有着几分江湖气息,凌厉的像是白玫瑰。
“我只跟阿妄你熟悉,你说好不好?”顾小侯爷说着怪害臊的话,垂着浓密的睫毛。
白家少主微微一顿,抓住身边越发清丽动人的顾小侯爷的手,点了点头。
大兴天元十四年,顾小侯爷的待今大哥再次科举无望,颓废得把书房给烧了,顾珠在一旁瞧着,心情十分复杂,要他说些哄待今大哥高兴的话,他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这些年说了几万句好话,早就说完了啊。
“可能……待今大哥,你不适合科举之路吧。”顾小侯爷也不明白为什么待今大哥在家里的时候出口成章、聪明绝顶,不管是什么问题都是瞬间能找到答案,可是一到考试就好像变成了白痴,名字都特么的能够写错,要不是这里笔墨有污渍,要不然就是那个地方写漏一大段话,最后错失机会。
待今大哥已经不够年轻了,这连秀才都没能考上,年年看着比他更小更杰出的小辈过关,心态怕是也越发的不好。
顾小侯爷琢磨着,待今大哥或许比顾炙侄儿更需要念经,推荐待今大哥先去寺庙里住上一年半载,调整一下现在的心态,最后再考虑要不要继续科考。
大兴天元十五年,顾珠在扬州用郭管事的名义开了一家番茄火锅店,雪天爆火,同好几个来扬州游历的西域人士聊得颇欢,喝了几壶酒,晕晕乎乎拉着西域小哥哥们登高看日出去,完全忘了今日也是阿妄抵达扬州的日子,等下午记起来,连忙去找阿妄,却是发现人家不理他。
顾小侯爷在白府外头想了想,倒不觉得自己哪里错了,他都道歉了,不原谅他的阿妄便是不对,干脆放阿妄自己气上一段时间,应该就能和好。
顾珠想罢,立马吆喝着尉迟沅去冬猎,结果当天傍晚被来找他的阿妄给逮了回去,一路上他朝阿妄吐了吐舌头,拉阿妄的手,却换不来什么回应,顾珠从前觉着阿妄冷淡的样子酷毙了,现在人家虽然依旧冷淡,却叫他有些不喜,干脆叫停马车,也一言不发地骑马离开。
后来大半个月,顾小侯爷都懒得去找阿妄,闲来被郭管事提着耳朵去学下棋,忙的时候更是忙着在火锅馆子教个西域小哥哥打牌。
那西域小哥哥眼睛贼好看,顾小侯爷很爱跟其说话,顺便学一些西域的语言,还总是好奇的东问西问,希望能了解大饼爹所在的西域是什么样子。
西域人爱酒,葡萄酒千杯不醉,顾小侯爷陪着喝,却是喝了个迷迷糊糊,回家是被尉迟沅送回去的,只是醉酒的人向来爱说胡话,顾小侯爷也不例外,抓着尉迟沅的袖子便调侃尉迟沅如今变了好多,从前明明比他矮的,如今却是比他高上半个脑袋,难道是因为总骑马射箭搞锻炼?
尉迟公子晒得很黑,一身汗味,是刚从赛马场上下来接顾小侯爷的。
被顾小侯爷软乎乎得依偎过来,连忙推开,又看似乎把人脑袋给撞到,便忍不住又拉回来,但总怕自己身上气味难闻,于是很心不在焉,回了一句:“恩。”
“那明日我也习武好了……你打拳的时候真好看。”顾小侯爷夸赞道。
尉迟公子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低头看靠在自己身上的小侯爷的脑袋,从上至下瞧着小侯爷纤长的睫毛,心中滚烫:“那……我与白妄,你觉得谁最好看?”
大兴男子也流行过一段时间的敷粉戴花,后来与外贸易频繁,便有着极大的包容,哪怕是男子当街穿女人裙子,也只是叫旁人多看两眼,便没什么好瞧的。
长安因着住着不少身份显赫的高门小姐与待嫁公主,每年便还会挑着日子举行游车投花的活动,自认为好看的男子往车上一站,绕城一圈,最后谁的车上花多,便是当年长安的第一美男子,是极有可能被高门大户招为赘婿。
当朝风气开放,于是比美也不算什么。
顾小侯爷被问了这么一句,借着酒劲儿,说:“现下觉着你好……”
“当真?”
“当真。”
一句‘当真’将尉迟沅多年积攒的冲动在马车里蒙蔽尉迟沅的理智,一把抓住顾小侯爷的手,顾小侯爷也没有挣扎,就这么呼出着滚烫的酒气,一双叫人过目不忘的桃花眼里没有什么意外,只愣了愣,才抬起头来,跟尉迟沅对视。
顾小侯爷看着尉迟沅的眼,从尉迟沅的眼里看着了自己的倒影,倒影渐近,越来越大,最后唇上一软。
临近六月的时候,顾小侯爷还是跟阿妄和好了,和好的原因也简单,只是因为阿妄过来哄他了,他便又觉着阿妄这样一个不善言辞的人都能够和本性对抗,前来跟自己说软话,一时便又把之前的不满抛在脑后,跟阿妄游船去。
大兴天元十六年,顾珠得知大饼爹即将抵达长安,这回是怎么着都想要跟大饼爹见面的,发了好大的脾气跳脚要去长安。
谁知道这回其实不必上蹿下跳的提要求,长安来了信,一前一后两封,俱是让他进长安的。
此时正值晚冬,还未过年,顾小侯爷一接着信,便叫来了泷族长一块儿来看。
泷族长这些年整治了不少族里混吃等死的癞子,该丢出去的全都丢了出去,上进的自然给足了银子,配了好几个先生教书。
顾小侯爷甚至还搬出家里唯一一个凭借科考出身出息的顾炙来给族里其他小孩子做榜样,效果嘛……有点儿跑偏了,好几个小朋友不知道为什么,学着顾炙开始念佛经去了。
“好哇!这是好事!珠弟弟,您快快准备准备,我立马就让下人去给你收拾行李,咱们举家一块儿上长安去,我们这些就住在三叔那里,你住在公主府,大家今年,总算是能过一个团圆年了!”
泷族长喜极而泣,一边摸着自己的胡子,一边赞叹着走来走去,后来不等顾珠说话,便一拍大腿,说:“我得立马跟四叔说一说,今年咱们都要去长安过年,以后,怕是也要常驻下去,我瞧着你爹跟长公主这几年像是感情修复好了,不然怎么会叫全家都过去呢?”
“且等等。”坐在圈椅上懒洋洋的漂亮少年撩了撩眼皮子,总含情、朦胧地眼珠子盯着地上的炭盆,手里抱着兔毛暖手炉,一边打了个哈欠,一边声音清朗温柔地说,“全家都去?老太太呢?”
泷族长心软,这些年早便觉着老太太可怜了,但碰上阖家欢乐的大事件,却很明事理的决口不跟瘫了的老太太提,琢磨了一会儿,说:
“我还有两个庶弟,一直在庄子上住着,这回咱们去了长安,叫他们回祖宅住着,顺道看着点儿老太太,叫老太太有个平淡的晚年,便是了,旁的,也有下人去打理,咱们当然还是要紧着长安那边的事情,如今咱们顾家,蒸蒸日上,前有五叔两次出使,功在千秋,后有三叔在朝廷之上乃三品大员,颇受器重,最后还有我儿顾炙外派在豫州做县令,如今马上就要升官,长安那边又叫珠弟弟你回去跟皇子们一块儿进南山书院念书,怎能因为老太太就不去了?”
泷族长微笑这看珠弟弟,十年过去,弟弟窜高了许多,如今不比他这个老哥哥矮几分,身形修长,窄腰长腿,容貌却是与日俱增的美丽,每每瞧着,泷族长都想不出来日后珠弟弟得娶个什么样的姑娘,才能配得上他。
当然了,珠弟弟这几年跟尉迟家小子还有漕帮少主之间的事儿那都是不作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