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都说了,我是去赔礼道歉送医药费的,怎么搞得我好像是要出门糟蹋黄花大闺男似的。”顾珠无奈。
小满姑娘却不怎么认为,她是从小看着小侯爷长大,又看着小侯爷跟白少主分分合合好些年,算是明白小侯爷有多花心了,只是自个儿没自觉,还觉得自个儿特专一。
第67章 我不打搅了 不算秘密的嗜好……
出门准备糟蹋黄花大闺男……啊呸, 不对,是准备去给韩江雪赔礼道歉的顾珠得先去给公主娘亲请安。
按照在扬州学习的规矩,他又是第一次在公主府住下, 不好直接免了早上的请安。
今日天气晴好,温热的日光落在昨日才下了一天的雪上,将满院子的雪花都照得格外漂亮,顾珠一路从小回廊去往公主娘亲那里,顺道跟问了问小满姑娘自家大饼爹给他的郭管事昨天夜里在哪儿睡的。
小满姑娘想了想, 说:“昨夜瞧你睡着了,长公主不想郭管事打搅你,所以也没有过问你, 直接安排郭管事在外院住下。我知道郭管事是驸马爷的左膀右臂,断然不会安排他跟下人挤在一个屋子里,大可放心吧,是独独的一个屋子, 还带个小东西厢房,日后你那郭管事若是成了亲,也可住在那里, 方便得很。”
顾珠没想太多, 随意点了点头, 说:“郭管事大概是没想过成亲的事情吧,他比我爹小不了多少, 现在也没看他跟哪个姑娘家有来往。”
正说着话,顾珠在好几个婢女的行礼下敲门入了后院的公主殿。
公主府总共分为三个部分,乃前院加上一个会客的大堂,然后便是中庭的院子和东西跨院,最后是后院和一个很大的池塘, 顾珠去往后院的时候路过池塘,池子里都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围墙外头有引流的小口子,看得出来池塘的水是活水,一路不知道通向哪个小河。
“是珠珠来了?怎地这么早便起了?”
还未见着公主娘,顾珠就听见从里面传来的轻声问候。
他自觉是长大了许多,十七岁了,不好进女子的闺房,哪怕是自己的母亲呢。于是站在门口的厅上,隔着个木头折扇的屏风跟里面似乎正在梳洗打扮的娘亲说话:“是我,过来问娘的安。”
“我听小满说你在扬州都是免了晨昏请安的,在娘这里自然也不要做这些,没得叫人跑来跑去,很是心烦。用过早了没有?”
顾珠摇了摇头:“刚起,小满姐姐说厨房似乎做了早点,我等着娘亲一起。”
说罢,就隐约瞧见个朦胧的影子从屏风的后面姿态万千的款款行来。
不多时,影子的主人从屏风的侧面出现在了顾珠的面前,是穿着素雅的长公主,首饰戴得也不多,头上的簪花仿佛也是好几年前的款式,如今不如何流行了。
顾珠瞧着,总感觉有点心酸,难道说身为长公主的娘亲没什么钱?按照大兴的国法,他娘这种地位的人物,皇帝的亲姐姐,一母同胞的姐姐啊,每年的俸禄是十万两左右,还不加各种地方官员的孝敬,这些钱都哪儿去了?
而且如今国库应当是不怎么空虚了才对,自从他在扬州带头跟尉迟沅家一块儿还了钱,国库陆陆续续又收到了不少世家的还债,再加上近几年老丞相带头抄了好几个大家族的家,这银子总不能又都没了吧?
顾珠总觉着大兴南北贸易还有对外贸易如此开放,税收肯定都是一大笔进项,国库还空,那真是有点儿问题。
不过目前他还管不到皇帝舅舅身上去,就算是好奇,也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
顾珠跟公主娘亲又说了会儿话,两人便坐在小暖厅用早膳。
小暖厅地方小,但通风,有一半的院子种满了腊梅,火红火红的,一眼看去,白雪红梅很是惊艳,于是早饭顾珠都多干了两个饼子。
只是长安的饮食顾珠其实有点不习惯,扬州早膳多是喝粥,清单是特色,偶尔吃点儿辣椒,那都是在晚上跟大饼爹烤串的时候吃。长安一大早就丰盛得要命,一桌子鲜香鱼肉顶上来,搞得跟吃午饭似的,叫顾珠眼花缭乱。
所以说公主府就是公主府,比他将军府还是厉害多得,光是菜色顾珠没见过的,从昨天到今天,仅仅两餐而已,就高达十几种。
席间顾珠有点儿想要说话,但不清楚高贵的公主娘亲是不是很介意,便打算还是安静点儿好,免得惹人讨厌。
他沉默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正在抱着清甜的汤喝,没想到却是听见公主娘亲笑着同他说:“明明小满说你用膳的时候也总是跟驸马有说不完的话,现在是长大了吗?”
顾珠略想了想,连忙笑着说:“我现下也有好些话想说,就是怕问题太多,娘嫌我聒噪。”
“不会。说来听听。”
顾珠看着公主娘那端坐的好看模样,总算是从公主娘的神情里瞧出几分想要跟自己多沟通交流的渴望,他这回有点儿安心下来,含着几分羞涩又大胆地不客气道:“那我想知道,昨日二表哥怎么好像很不待见大表哥的样子,他们怎么了?”
长公主放下手里的茶,先是轻轻用帕子擦了擦嘴角,而后说:“他们原本便不如何对付,小时候见了面,还算是过得去,结果前些年给他们选妻的时候,闹了一件事,现如今便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了。”
“什么事啊?”顾珠眨了眨眼,想知道得不得了。
长公主看自家孩子这一副好奇模样,又是一笑,说:“哎,就是你二表哥曹鼎那孩子先看上了祭酒家的姑娘,那张祭酒虽说品级并不多大,但南山书院皆是他学生,未来还有更多的学子入朝当官,所以也不可小看。张祭酒家的小姐原先跟你二表哥有过几面之缘,差人去询问过意见后,那张家小姐其实很乐意嫁给你二表哥,但你大表哥去求了你舅舅,你舅舅一道圣旨下去,就赐婚张小姐给你的大表哥……”
“哦……原来如此。”自古以来夺妻之仇真是屡见不鲜,不过这样看来,皇帝舅舅现在还跟老相爷很友好呢,依旧是没有撕破脸,所以对跟老相爷有血缘关系的大皇子有求必应。
“不止,那张家小姐没嫁成,聘礼都没下就因为半夜被一只黑猫吓着,被抓破了脸。毁容了的女子入皇家是无望的,但又不能另配他人,就出家去,现下在京郊的云泥庵做尼姑。”
顾珠目瞪口呆:“这……毁了容就不能入皇室了?”
“自古皇子之正妻当然必须得德才兼备,要无残疾,不然如何做王府的内院之主?再大一些,你舅舅如今还未立下太子,谁也说不定日后哪个登基,今日的正妻未来说不定是要母仪天下的,身为一国之皇后,更是不容面容有失。”
顾珠听公主娘的口气,是很严肃的,他便不表达自己不赞同的看法了,只点了点头,可惜道:“可惜了那张姑娘。”
“没什么好可惜的,这都是她的选择。”长公主说完,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不是在跟旁人说话,而是在跟自己亲爱的宝贝珠珠,语气瞬间婉转起来,又团着笑意,说,“总之你二表哥跟大表哥之间,你不要掺和就是了,他们自斗他们的去,跟珠珠你没有关系。”
顾珠笑着应了,却在出门后的马车里琢磨了一路,察觉公主娘亲透露出不少信息,好像这大表哥跟二表哥之间水火不容成这样,是皇帝舅舅纵容的一样,就像是养蛊,既然两个都是皇后的儿子,都最有资格继承大统,那么不分先后,看谁厉害谁就能上位。
这样真的好吗?顾珠可记得不知道哪个朝代九子夺嫡,搞到最后都死光了,坐在上头的九五至尊最后当真成了孤家寡人,这……这皇帝还当个什么意思?!
话又说回来,有可能是他想得太多了,公主娘让他不要管那两个表哥之间的事情,很有可能只是不希望他卷进麻烦里。
不过,说起来,三表哥嘞?
那曾经去扬州被他啪啪打脸一番,灰头土脸回了长安的三表哥昨天好像完全没有存在感啊。
顾珠都记不起来现在的三表哥是什么样子,这货是不是当年在他这里听了一句‘韬光养晦’就特么把自己真的藏得跟隐形了一样,路人甲都不会这么没有存在感吧啊喂!
腹诽之际,他要找的韩公子家也到了。
听说韩江雪他爹是中书侍郎,正二品,很得皇帝舅舅的信任。顾珠让下人前去报上名号的时候,就看见这中书侍郎大人的府邸果然是有些东西,门口的门子们都很谦卑,对谁都是极为恭敬的,哪怕是自己派去的下人,那都有微笑给人。
他在门口等了不久,就见一个身着深绿色戴着黑色帽子的管家模样大叔急冲冲往他这里来,一见面便是个大礼,说道:“拜见小侯爷,小侯爷万安。”
“起吧,我是来找你们家公子的,韩江雪,他在吗?昨儿我好像丢了个东西,想问问他捡着没有。”
“这、这个,家中老爷出门会友了,少爷一大早也被大殿下叫去西山后面冬猎,不在家,要不小侯爷改日再来?等我问过少爷,若是捡到,一定送到府上去!”
顾珠手揣在崭新精致的暖手筒里,绣娘们花了三个月才秀出来的双面玉兔登月的面子上更缀着金丝,里面用着寻常人见也见不了的动物皮毛,软和得不像话,声音变也懒洋洋地,说:“那倒不必,西山后头对吗?我也过去看看好了。”
出来长安,对一切都抱有极大兴趣的小侯爷眼睛亮亮的,对着韩府的管家笑了笑,转身便重新上车走人。
留下韩府的管家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等回去后旁人问起这一夜之间便在长安出了名的小侯爷是何模样时,韩管家却答不上来,只说:“穿着富贵逼人,通身气派得不得了,身后跟着的下人几十人,个个儿都肃穆沉静,我不敢抬头看,只瞧见小侯爷的手揣在暖手筒里,露出一截手腕,嫩得像是刚刚冒头的冬笋。”
这厢前往西山去凑热闹的顾珠等到了地方才想起来自家大表哥也在这里。
不过他又没做什么亏心事,倒是不怕,大摇大摆地领着自己一堆娘亲给的侍卫婢女、老爹给的侍从和婢女到了西山的空地。
空地早早停了三辆马车,周围扎了营,大表哥跟不认识的好几个年轻人外带他今日的目标韩公子则刚好各自带了猎物回来,他立即扬手打招呼:“大表哥!”
骑在马上的大表哥立马掉转马头过来,下马后很是热情地拍了拍顾珠的肩膀说:“表弟你怎地在这里?来找表哥的?”
顾珠笑着回:“是也不是,原本是找韩公子的,只是后来听说他跟表哥你来西山打猎,便也想要过来看看,还请表哥带我一起。”
“哦?”大皇子曹方总是一副温和大气的模样,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伴读韩江雪,漆黑的眸子里一眼便瞧见韩江雪有几分拘谨,眼皮便垂了垂,再抬起来时,对着韩江雪招手,说,“江雪,你过来。”
韩江雪将自己骑的马交给下人后便快步走来,先是跟大皇子行礼,随后才跟顾珠说:“见过小侯爷,小侯爷万安。”
大皇子轻笑着摆了摆手:“我这表弟找你,你们聊,我不打搅了。”说完,大皇子一副自己很懂的样子,甩着手里的马鞭穗子离开。
顾珠无语,怎么好像全世界都认为他跟个男人多说几句话,就是想泡人家呢?难不成是因为自己刚长大老爹和娘亲都迫不及待给自己送男人的缘故?
淦,回家就把他们送的都退回去!
正这么想着,就见面前的韩公子垂眸看他,说着简短略冷淡的话:“小侯爷找韩某何事?”
顾珠眨了眨眼,瞧着对方的脑门,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说:“看你伤势如何呀,还有,我丢了个坠子,你捡着没有?”
韩江雪余光可以看见不少大皇子的其他伴读都在望着他这边,于是语气更加的公事公办:“的确是捡着了,原本想要亲自给侯爷你,没想到还没来得及,你就自己找来了。”
“怎么感觉你好像有点嫌弃我的样子?”顾珠眯着眼睛看韩公子,他觉着韩公子有趣,没想到韩公子跟他说话这样冷淡,他都来赔礼道歉了,至于这个语气吗?
韩江雪自然是没有,情急之下跟面前的小侯爷对视上,瞧见小侯爷眉毛都轻轻蹙起,有点受伤的模样,忍不住解释说:“侯爷多想了,只是韩某向来都是这样。这是侯爷的坠子。”一边说,一边把早上鬼使神差依旧放入怀里的坠子拿出来。
顾珠没有伸手去接,精致漂亮的脸冷冷淡淡,桃花眼里就盯着面前的韩江雪,明显不信韩江雪的说辞。
韩公子还未接触过这样耍起小脾气来还让人无法厌恶的人。
他甚至在这一刻完全想不了其他,还未反应过来,便动作先一步做出,竟是亲自弯腰去把那五福金钱的坠子系在小侯爷的腰上。
只瞬间,韩公子就瞧见方才还冷着脸的小侯爷瞬间高兴了,笑弯了一双会说话的桃花眼,跟他说:“你真有意思,一会儿打猎我就稍微让着你点儿,好叫你在我大表哥面前输得不那么惨。”
韩江雪并不觉得自己有趣,所有人都不觉得他有趣,同窗都说他一板一眼,是个极为正派严肃的人,甚至过于一板一眼也不爱玩笑。
“那就多谢侯爷了。”
“客气,请我吃饭就好。”顾珠随意道。
韩江雪晕晕乎乎地点了点头,想起小侯爷不算秘密的嗜好,不得不多想几分,然后心跳便也快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