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看着,荣琪突然觉得某种情绪涌了上来,心里的情绪又突然被扯成了两端,他好像突然意识到从今以往,身边就只剩下师父了,父皇母后亲宝儿他们都没了。
“师父,你是鬼吧。”荣琪突然开口道。
“不是。”陆渊闭着眼睛回道。
“那你是神仙么?”
“……”
“不管怎样,你永远都不会死吧,突然永远地消失,不会再出现的那种。”
“永生,不死。”
当荣琪听到这句话后,他长长地舒了口气。
荣琪很快入了眠,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么踏实地入睡了。
听到荣琪安稳地呼吸声,陆渊睁开了眼睛,一双眼睛在黑夜里异常的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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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府中,幽罗正等着,见到陆渊只是个灵窍出现在眼前,不由地“啧啧啧”,只是个灵窍,身体肯定和荣琪在一个房间中,甚至可能在一张床上,想到这里,荣琪忍不住掩嘴“嘿嘿”笑了出来。
“陆大人,你身体呢?”幽罗明知故问道。
“古楼调查得如何?”陆渊未正面回答幽罗的问题。
幽罗也是习以为常了。
“传言,这座古楼有两百多年历史,本是京都内一大户人家的公子哥用作养外室的小楼,害!真是丧良心,给外室建这么高这么大的小楼。
正妻知道后妒意大发,便派人把外室给毒杀了,可谁知那外室肚子里已有了身孕,公子哥虽知晓真相,却又不敢得罪正妻,据说正妻家背景也是委实厉害,因此外室的死也就不了了之,外室怨气难解,化为厉鬼,凡是入了古楼的人都会横死。”
陆渊听了幽罗一大串不着边际的故事后皱了皱眉。
幽罗连忙又道:“当然哈,两百年前咱们陆大人已经是响当当地陆大判官了,怎么可能能容忍人间有恶灵存在呢,所以说要我讲,不过是老板宣传古楼的一个噱头。”
“其他呢?”
“其他……你们走后,我在古楼里的确发现了有怨灵存在,不过这个怨灵我怕是和煞一伙的,所以我没有敢待太长时间……”幽罗低着头,小声道。
“这座古楼,是否真的有死过人?”陆渊问道。
“据说开发成鬼楼后,吓死过三个人。”
“开发前呢?这座古楼又是何时变成鬼楼的?”
“你问问他吧。”幽罗道,此时叶欢带进一位身宽体胖的商人,商人十指上皆是翠珠碧玉,腰带上又挂了一圈道符,脖子上又挂了拇指粗的银项圈,光瞧着脸倒是长得十分“白嫩可爱”,但是整体装扮一看却是神神叨叨,奇奇怪怪。
“这位就是将古楼开发成鬼楼的老板,京都内有名的大商人,外界称他为鬼商——槐尤。”叶欢对着“虚空”道。
“过奖过奖,都是些小生意小生意,不值一提,不值一提。”槐尤拱手道,等抬首时却发现正堂上空无一人。
“古楼是何时开发成鬼楼的。”此时陆渊附在叶欢身上,与槐尤拉开距离,冷声道。
槐尤觉得奇怪,自己搁家里待得好好的,突然奴仆说陆侯传见入府,有事相问,他人倒是来了,却被一个侍卫拉到前堂盘问,心想着商人不比权贵,不好发作,便软声道:“古楼一直有鬼,小人不过是物尽其用罢了,现在国泰民安,有钱人都想寻个刺激,这个古楼便是个很好的消遣,小人什么也没做,只是提供了个平台而已,大门对外开,想来的人便来,不想来的人自然不会来……”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这座古楼是我先祖所有,开发成鬼楼也就四年前的时候,那时候我刚刚接手家族的生意,这不犯法吧,大人为何带我来侯府,盘问此事?另外侯爷呢?”
“古楼下有血池,血池里有无数白骨,你可知?”附在叶欢身体里的陆渊继续问道。
“大人莫不是开玩笑,古楼里的确有鬼,调皮是调皮了点,但不会害人,你说的血池、白骨小人从未见过。”
“你见过古楼里的鬼?”
槐尤摇了摇头。
“那你说得这鬼跟你儿子似的,还调皮?”幽罗飘在半空中,忍不住吐槽道。
槐尤背后突然像是有一阵冷风,阴恻恻的,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古楼是小人家祖宅,听老一辈人讲,这祖宅里除了那女人,还有她儿子,他们两人都在古楼里。”
“你是故事里公子哥的后代?”
槐尤点了点头。
“那按照你的故事来讲,这外室怀孕被正妻毒杀,得是个厉鬼,如何能听你吩咐在这古楼里安安分分地‘扮鬼’?”
“那故事是小人哄骗外人的,现在人就喜欢这种哀怨狠厉的故事,小人不过改编了一下而已,不稀奇,不稀奇。”
“所以实际呢?”
“大人,你邀我来说是见陆侯,可我这半天也没见到,我与你说这些与陆侯又有何关系呢?古楼也是正正经经的营生,这两年也没出什么……”
不等槐尤说完,附在叶欢身体里的陆渊一个眼神给到,槐尤便老实了,不禁内心感慨,侯爷果然是侯爷,府里的一个小小侍卫气度也是不凡呐。
“那个实际……这座古楼的确是我先祖用来养外室的,不过正妻并未妒忌,相反这座古楼实际是正妻主动提出要建的,因为正妻无法生子,一连生了四个女儿,等最后一个女儿出世后,她被告知无法再孕,先祖在外面的女人怀了孕后,正妻便主动建了这座楼,把外室接到楼里住,后来外室生了一子,她与这一子共同生活在楼中,所以古楼是个正常的楼,只是等外室去世后,古楼便无人再住,就此荒废了,等我接手整理家产时才发现还有这一座楼,这才把它开发成鬼楼,传些奇闻异志,吸引人来玩。”
“听说死了三个人?”
“都是家里的仆人打扫时不小心摔死的,消息也是小人放出去,这不也是为了增加噱头么,越是这么说,越是有人好奇,花钱来玩。”槐尤摸了摸肚子道,随即凑近了叶欢,小声道:“话说陆侯啥时候到啊?”
“你可以走了。”陆渊冷声道。
槐尤走后,陆渊与幽罗道:“我们去一趟古楼。”
幽罗连忙摇头道:“不要了吧,古楼里有煞,你身体里还有煞血未愈,咱们去了古楼,还不得被生吞活剥。”
“没有,只有血池里融了煞血,我进去的时候没有闻到特别浓烈的煞气,所以煞应该不在古楼里,我们得进去瞧瞧,那里有厉鬼怨灵。从那个商人嘴里也问不出什么,我们亲自去问问当事人。”
幽罗翻了个白眼,无力道:“我能不去么?”
陆渊拍了拍幽罗的肩膀,十分诚恳道:“我受伤了,得有你保护。”
幽罗瞬间来了劲,撸起了袖子,严肃道:“那我们走吧。”
☆、第四十一章 厉鬼
已经是后半夜了,别说古楼没啥人,整个京都街道都没啥人,陆渊与幽罗来至古楼,先在楼外仔细感受了一下,这楼里的确是有厉鬼怨灵,煞气倒是很小。
幽罗飘在陆渊前方,一副护着的姿态道:“不过是小小厉鬼,陆渊你在这好好待着,我进去给你捉来。”
陆渊却拉住了幽罗,“我们一起进去。”
陆渊与幽罗一推开古楼的大门,便能感受到里面的寒风阵阵,院内荒草丛生,一棵枯树长在院角,骨头制成风铃在这黑夜里随风摆荡出清脆响亮的声音,有些诡异。
陆渊仔细看了看这棵枯树,树上贴满了黄色的咒符,刚刚入门时大门上也贴了黄色的咒符。陆渊又抬眼看了看整座楼,几乎整座楼所有门窗都贴了符咒。
“这些咒大多是缚咒和抑咒,”幽罗飘了一圈细看了符咒后道,“槐尤说的话真是一个字都不可信,如果真如他所说,一家人相亲相爱,何必费这么大的事又是符咒又是灵阵的?”
进了古楼,古楼里却是静悄悄一点声音都没有,楼里面除了一些蜘蛛网、灰尘、破旧的家具、破碎的镜子外,其他什么都没有。
“扮鬼的工作人员晚上应该是不营业。”幽罗嘟囔道,“少了不少趣味呢。”
楼是传统的古楼,方方正正的,中间是天井,只有右手边有个楼梯可上至二楼,一楼本是前堂接待区,二楼便是主人家的卧室,每间卧室的门却是虚掩着,不过门头处却也贴了符咒。
突然这静谧的空间里出现了像是腐朽破败的木椅摇晃的声音,陆渊寻着声音而去,却发现主卧里竟然有个摇篮在很有节奏地轻轻晃荡着。
再一看,摇篮里有个小鬼正冲着他笑,陆渊抬手欲捉,谁知小鬼瞬间不见了踪影。
陆渊又上至三楼,三楼也有几个房间,不过房间里都是一些杂物,杂物间里的墙壁上挂了一幅泛黄残破的画像,细看也能看出是一个女人怀抱着一个孩子,画像下面有一把断了几根弦的古琴。
房间里又有好些箱子,打开看,却是好多红红绿绿的女娃衣服,还有各种玩具。
出了房门再看,楼梯竟然换了方向,陆渊略皱了皱眉,幽罗颤抖着声音道:“闻到了没,是煞是煞!”
说完便化成一缕烟躲进了陆渊怀里,与此同时院里突然传来一声凄厉惨绝的嘶吼,不过片刻又戛然而止,陆渊唤出玄剑破了幻阵。
院子里,只见五具被绷带缠绕窒息的尸体,那绷带裹住了全身没有一丝缝隙,卡进了肉里,有些许肉条露在外面,死状很是血腥。
陆渊使出玄剑破开绷带,却见有一个正是槐尤,虽然脸是没法认了,但是那十指的翠珠碧玉——当然也已经断裂,还有腰带上的符咒——当然也已变形,还是可以辨认出这人是槐尤无疑,至于其他四人应该就是跟随而来的道士,穿着一身的道服。
幽罗在陆渊怀里小声提醒道:“这厉鬼怕是破了符咒了,陆渊你小心。”
就在这时一道白练直直击向陆渊背后,陆渊侧身一挡,回首望去却无鬼影。
而后四面八方皆袭来白练缠上了陆渊,陆渊唤出玄剑,即刻破开。
陆渊有些不耐烦,皱了皱眉冷声道:“出来。”
没有任何反应。
陆渊使出法力,顿时院内亮如白昼,无所遁形。
陆渊拿出收魂袋,厉鬼便收了进去,就在这时一只小鬼怯怯地从楼内走了出来,哭着道:“娘亲。”
陆渊随即把小鬼又收入袋中。
处理鬼的事情还是在冥府比较好。
冥府中,陆渊将两只鬼关在地狱的牢里。
“为何古楼里会有煞血,你与煞做了何种交易?”陆渊冷声问道。
“没什么不可说的,反正我的仇也得报了,你知道么槐氏一族断子绝孙啦,哈哈哈……”那厉鬼怨毒的喊着。
此刻陆渊才开始注意到她的模样,双眼以白练覆着,眼瞳处一直在不断而又缓慢地渗着血,双手上也缠绕着白练,她无力地靠在墙壁上没有其他支撑,腰部以下一片空荡荡。
“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煞,只是有一日有个小姑娘发现了我,她说她能帮我摆脱符咒只要我答应她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造血池……她给了我血,融进这血池里,其他的也不需要我去做。”
“你杀了……”
“没错,我杀人无数。不过为了能源源不断有人让我来杀,不让人发现,我杀得都是无家无室之人,死了都不会有人发现!很快血池里白骨成了堆,我一直在等一直在等,就为了等这一天,老天爷还是有眼的,还是让我等到了!哈哈哈……”
“那个小姑娘长什么样子?”
那女鬼唇色苍白,嘴角轻扯,笑道:“你看看我这个样子,像是能看见她长相么?”
“你若不知那她呢?”
“她?她能知道什么?”厉鬼将小鬼拉进怀里。
“娘~我害怕。”小鬼怯声道。
陆渊将小鬼拿到手中,冷声道:“我的耐性向来不足,你最好不要试探我。”
厉鬼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般,匍匐在地上,急道:“这里是哪里,你又是谁?”
“冥府,判官陆渊。”
厉鬼停止了匍匐认命般道:“我真未见过那个姑娘,我只知道她说话的声音极轻极冷。阿宝她是个可怜的孩子,你把她还给我,她会害怕的。”
这时幽罗站在一旁道:“你这个厉鬼不要在我们面前装可怜了,像你这样的人前装弱人后凶残的厉鬼我们不知见过多少,所以你最好赶紧交代,不然我把你的什么阿宝拿去油锅里一遍一遍翻炸。”
那厉鬼努力撑起自己的身体,颤抖着肩膀道:“你们不要伤害阿宝,她已经很可怜了。我说了我的大仇已报,已没什么怨念又何必骗你,我这副样子又是这样一副身子,我怎么能看见呢?阿宝她……她是个傻子,她又知道什么呢?”
幽罗听后抿了抿嘴,也不管厉鬼怎么说只道:“哼,罪孽滔天,油炸都是轻的了。”
“罪孽滔天,”厉鬼冷笑了一声,而后道,“有谁愿意罪孽滔天呢?两百年前我本是正经一品大将军的嫡女,在一次灯会游湖时遇见了槐安,他风流潇洒举止翩翩很难不让人倾心,那时我才十六岁,青春少好的年纪,又是独女,仗着胆子大,想做什么父母又皆依着我,就这样哪怕是一个区区小小开典当铺的商户之子,父母最终也拗不过我,同意将我嫁了过去。我带着十里红妆,丰厚的嫁妆入了槐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