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清漾梗着脖子。
“我若是不去呢?”
晋王冷冷一笑。
“你可以不在乎自己的性命,难道也不在乎他们的吗?”
殿外传来了呼救声。
“哥,哥,你救救我......”
“哥,我还不想死......”
韩清漾原本紧绷的身体瞬间松垮了下来,他垂着眸子。
“好,我去。”
晋王的眼色从始至终都没变过,他早就料到这样的结局,又对着一旁的太监挥了挥手。
“这是给你保命用的。”
太监将托盘上的紫檀木盒子打开,里面是一颗龙眼大小的黑色药丸,辅一打开,就有浓郁的花香扑鼻而来。
韩清漾没有动。
晋王笑道:“我儿不必紧张,这可不是毒药。”
韩清漾知道不管是不是毒药,他都必须得吃。眼下他若是顽抗,接下来就会被侍卫们按着,强行逼他吃下,那又何必呢?
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将药丸吃了下去。
韩清漾有时候都觉得自己像是个药罐子似的,晋王喂他吃药,大周太后给他喝避子药,眼前这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刺客也逼着他吃下了不知名的毒药。
他心中忖度着,敢情他这辈子就是跟毒药有缘?
男人的眼里有着不加掩饰的贪婪,他还没得及开口,忽的听到外头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他只匆忙说了一句,“我们会再见面的”然后便消失了。
......
暗箭射来的时候,周炎宗便抄起了放在床头的长剑追了出去,连衣裳都没来得及穿。
外面守卫森严,竟然有人能摸到他的营帐中来。
此事可不是简单的刺客就可以说得过去的。
他寒着一张脸,周身泛着森冷的寒气。
汪寿见他光着上身,便也可以想象事发之前,营帐里的周炎宗和韩清漾是何等的暧昧,何等的缠绵,何等的如胶似漆,如今却被生生的打断了,难过陛下要动怒。
整个营地都闹开了,每一寸地方都搜了一遍。
侍卫统领躬身道:“启禀陛下,共抓到刺客十三人.......”下面的话他可不敢说了。
周炎宗沉声喝道,“一个活口也没有?”
侍卫统领只觉如芒在背,喉咙发紧。
“这些人似乎都是死士,一发现不对劲,甚至还未与属下等交手便都自尽了,属下怀疑,这些刺客此行乃是声东击西,他们似乎另有所图。”
周炎宗薄唇紧抿,忽的又想到了什么,疾步往回走去。
刚一掀开帘子,就有一道身影冲了过来,他握着剑的手下意识就抬了起来,连身体也呈现了戒备的姿态,可那熟悉的味道和香软的身体贴过来的时候,他又放松了下来。
“陛下......你可算回来了。”
娇软的声音里带着些哽咽之意。
周炎宗将剑扔到了一旁,轻轻的拍着韩清漾的背。
“可是吓到了?”
韩清漾的眼睛里还有着水光,如一汪泉水般有着清澈明亮的光。
“没有,臣妾只是担心陛下。”
他的目光下意识的就看向了周炎宗受伤的手臂上,男人光着精壮的上半身,伤口虽已不再流血,可伤口附近那暗黑的颜色,让韩清漾的心又提了起来。
“箭上有毒。汪公公,快传太医。”
他慌了起来,连声调都高了几分。
周炎宗喜欢看他为自己担心的样子,唇角不自觉的扬了起来。
“爱妃刚才是在为孤掉眼泪吗?”
韩清漾吸了吸鼻子。
他的眼泪倒也不全是为周炎宗,一小部分是为他自己,但是大部分还都是为了他掉的。
在大晋时,他无时无刻都得护着弟弟韩清琅,护着跟在他身边的多子和多福,为了保护想要保护的人,他要做的事实在太多了,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胆战心惊。
犹记得那一年冬日,弟弟韩清琅非得吵着要吃桃花姬。
他没办法只得带着弟弟硬着头皮去御膳房,想要碰碰运气,好在御膳房的奴才虽说了几句风凉话,倒是也将东西给他们了,弟弟欢欢喜喜的拿着一碟子桃花姬回去,谁知半道上却遇到了太子跟其他一众皇子们上赏雪赏梅回来。
兄弟二人挨了顿打。
等回去的时候,藏在怀里的桃花姬早已被压成了粉末状。
可弟弟似乎还是开心的样子。
这样便够了,挨了打也算值得了。
从小到大这样的事,数不胜数,多到他都记不清有多少回了。
周炎宗是第一个愿意护着他的人。
方才那等危险的境况下,其实他坐在床上才是活靶子,反而周炎宗躺着却是相对安全的,可是危险来临的时候,他还是不顾自己,将他护在了怀里。
好在临出宫前周炎宗就服下了解毒丹。
太医来了,替他诊了脉,上了些止血的药粉,正要包扎,却被周炎宗一个眼神给吓的缩回了手。
“你一个大男人粗手粗脚的,仔细弄的孤伤上加伤。”
太医院院判“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他百思不得其解,想他在太医院里待了大半辈子,医术人人称道,从未有过手重的时候?
倒是一旁的汪寿人精似的,笑道:“这样的细活还是累娘娘来做吧,奴才们先告退了。”
韩清漾倒也不推脱,上前替他包扎伤口。
伤口处虽然抹了止血散,可那翻卷的皮肉还是吓到他了,他嘟着嘴轻轻的吹了吹。
温热的呼吸拂在伤口上,麻麻的,似是有蚂蚁爬过似的。
韩清漾包的很小心,生怕弄疼了周炎宗。
等包扎好之后,才发现周炎宗的眼睛里有着隐隐的火光跳跃,韩清漾垂下眸子,“好端端的陛下这么盯着臣妾做什么?”
周炎宗喉咙发干,一开口声音暗哑的厉害。
“方才的问题,爱妃还没回答孤呢?”
韩清漾反应了一下,才知道他所指的是哪个问题。
“陛下真是明知故问。臣妾来大周不过数月的功夫,方才那种情况下若是换了旁人只怕是要把臣妾当成人肉盾牌的,可陛下非但没有这么做,反而为了护着臣妾而受了伤。臣妾......”
灯影之下,韩清漾那纤长卷曲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端的是我见犹怜,惹人心疼。
周炎宗伸手将人揽进了怀里。
“你是孤的人,孤自然会护着你。”
韩清漾替他将亵衣穿上,正要收回手,却被周炎宗抓了正着。
“方才孤不在的时候,你在账内可遇到什么人了?”
第20章
“陛下,你怎么知道有人闯了进来?”
韩清漾语带惊讶,眼睛睁的很大,一眼望过去,周炎宗几乎能从他乌黑的瞳仁里看到自己的倒影,他的心没来由的提了起来,喉咙发干。
“他有没有.......”
一想到他刚才不在的时候,会有刺客闯进来,说不定见着韩清漾貌美动人,便动手动脚,即使不动手脚,言语上的轻薄,乃至邪恶的眼神,都足以让他的胸腔里燃起熊熊的怒火,恨不得将那刺客碎尸万段,以泄心头之恨。
韩清漾不解的看着他。
“什么?”
男人的眼睛赤红,胸膛剧烈的起伏着。
周炎宗改口道:“他有没有伤着你?”说着便握着韩清漾的手腕将人拉到了近前,快速的检查了起来,见他衣裳还算完好,这才松了口气。
韩清漾先是摇了摇头,跟着又点了点头。
“那人并未伤我,只是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喂我吃下一颗药丸,还说了些奇怪的话?”
毒药。
这是周炎宗的第一反应,他对着外头喝道:“汪寿,立刻去取一颗解毒丹来,另外让陈鹤松立刻过来。”
汪寿忙应了是,小跑着去了。
韩清漾瞧着他紧绷的唇角,忍不住笑了起来。
“陛下是在担心臣妾吗?”
他的手覆在了他的手背上,“陛下不必着急,臣妾现在好着呢,并无不妥之处。”
美人的手软软的。
周炎宗反手将他的手握在掌心里。
“你就真的一点都不怕吗?”
韩清漾摇头。
“臣妾初来大周,并未与人结怨,况且那人说了这药丸对女子本身是无毒的,至于后面的话那人还未来得及说,陛下便到了。”
周炎宗皱着眉头。
“那人是何样貌?”
韩清漾想了想道:“那人穿着侍卫们的衣裳,长相很是普通,只一双眼睛透着阴冷的光。”
说话间,汪寿已经领着还未走远的太医陈鹤松回来了。
汪寿倒了杯茶水并那颗解毒丸一起递到了韩清漾的跟前。
韩清漾服下解毒丸之后。
陈鹤松又上前来为他把脉,只是却未发现任何不妥之处。
“回禀陛下,娘娘身体康健,并无中毒的迹象。”
周炎宗拧眉沉思着。
既然这些刺客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那么肯定有所图谋,没道理深夜行刺,只为送上这十几条人命吧,况韩清漾刚才说的也对,他初来大周与人无仇无怨,既有刺客闯了进来,要么觊觎他的美色将人掳走,或是因着他是他的爱妃,干脆一怒之下将人杀死,好为同伴报仇。
没道理只喂给韩清漾一颗毒药,且还说了对女子身体是无害的。
若此人的话是真的,那么这药丸最终的作用还是得体现在他的身上。
“吩咐下去,命人连夜翻查各种医术古籍,看看可有什么毒药是通过人传人的?”
帐篷里再次恢复了安静。
桌上的灯花爆了一下,发出一道轻微的“哔啵”声。
人传人?
韩清漾见周炎宗神思悠远,忍不住道:“陛下的意思是那人喂了臣妾毒药,可毒药却不会对臣妾造成伤害,反而会对陛下产生危险?”
他喃喃自语,“可是这毒药怎么由臣妾体内流到陛下的体内呢?”
周炎宗的亵衣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露出了大片精壮的胸膛。
韩清漾猛地想起了什么,脸上顿时就烧了起来,他忙拿手捂住了脸,手上的凉意倒是让他稍稍舒服了些。
转而便又想开了。
若是通过做那种事来传播的,那刺客算是打错注意了。
毕竟周炎宗那里可是受过伤,不能人道的。
如此看来,外头那些个刺客只怕是白死了。
周炎宗见他双颊绯红,长臂一伸便将人勾进了怀里。
“爱妃真想知道那毒是如何进入孤身体里的吗?”
韩清漾摇了摇头。
未免继续往下会伤了周炎宗那脆弱不堪的自尊心,便钻出了他的怀抱,自顾的裹上被褥。
“闹了大半夜,陛下也乏了,还是早些歇息吧。”
周炎宗这一回准确的看到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怜悯。
两人分被而眠,并排躺在床上。
周炎宗又想起方才他刚进来的时候,韩清漾扑过来抱着他的时候,身体微微发着颤,于是手穿出被窝,又伸进了韩清漾的被窝里。
韩清漾吓了一跳,连声音都粗了几分。
“你想干什么?”
周炎宗轻笑了一声:“你若是害怕,便握着孤的手。”
韩清漾愣了一下,有些懊恼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一个不能人道的可怜人,还能对他做出什么来?都怪他自己太大惊小怪了。
他摸索着握住了周炎宗的手。
男人的手掌宽大,厚实,给人以十足的安全感。
“陛下,你为何要对臣妾这般好?”
周炎宗睁开了眼睛望着帐顶发呆。
是啊。
他为何会那么在乎他呢?
想了许久也没个头绪,只能答非所问,“快些睡吧,孤明儿带你去......”
话还没说完,身旁已经传来了清浅的呼吸声。
周炎宗哑然失笑。
他的爱妃果然是心大,难道就不怕他趁着他睡着的时候.......
一想到那一夜,他对着韩清漾的腿做出的事,周炎宗的身体瞬间就烧了起来,他强压□□内的涌动,沉沉睡去。
......
翌日。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在这蓝天白云,苍山绿水的美景下,空气里却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只见不远处的地方,竖着十几个约莫两丈来高的木架子,木架子上绑着的就是昨儿夜里的那些刺客的尸体。
因着昨夜的行刺,惴惴不安的气息萦绕在每个人的心头。
韩清漾照例睡到大天亮,一睁眼就发现身旁之人不见了,他洗漱好出来之后,远远便瞧见了周炎宗在练武。
黑色绣着暗纹的劲装勾勒出男人健硕的身材,只见他出拳犹如猛虎下山,气势如虹。
一套拳法下来,周炎宗的浑身都冒着汗。
“陛下可真厉害。”
韩清漾笑意吟吟的拍着手走了过去。
他也是男子,也曾有过仗剑走天涯,征战沙场的美梦,可梦毕竟是梦,他要想在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宫里能活下来,已经是拼尽全力,哪里还有心思想其他的。
周炎宗见他踩着春光而来,身上的宫裙也换成了月白的长衫,长发挽了个髻,只用一根玉簪固定在脑后,愈发显得他脸小而精致。
“爱妃若是想学,改日孤教你。”
韩清漾恭敬的鞠了一躬。
“臣妾先行了拜师礼,往后陛下可就不能耍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