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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清漾带着礼物到养心殿的时候,小乐子急忙的迎了出来。
他师傅果然是料事如神,自打那一夜陛下抱着柔妃娘娘回来后,养心殿里就再也没有碎过一样东西了,而且陛下虽平日里也面容严肃,不苟言笑,可他却瞧得分明,这几日陛下眉眼间的神色都柔和了几分。
“娘娘来的可真不巧,陛下跟着王爷去御花园里比赛射箭去了。”
王爷。
自然不用说就是那个睿亲王了。
韩清漾眼里闪过一丝促狭之意,将檀木盒子交给了小乐子,转身去了御花园。
御花园里,睿亲王手持弓箭,眯着眼睛瞄了很久,才将箭射了出去。
力道不足,准头更不足,堪堪射在了靶子上。
周炎宗冷哼一声,“无用。”话音刚落,手中的箭便飞了出去,隐隐带着破空之声,力道之大直接穿过了靶子的红心,钉在了远处的树上,箭尾打着颤。
睿亲王又软绵绵的射了一箭。
“咱们大周只皇兄一人有用即可,臣弟只想做个闲散富贵的无用之人。”
自打那一日他带着周炎宗去喝花酒,周炎宗愤怒离开之后,他战战兢兢的连着好几日没敢进宫,今儿见天气不错,便进宫来告罪,谁知一到养心殿便被周炎宗拉来比箭了。
人人都知道周炎宗是边地的军营里长大的,跟他比射箭那不是自取其辱吗?
周炎宗牵起了唇角。
“孤记得你们几个的箭术都是先帝教的.......”
睿亲王将弓箭交给了一旁的小太监。
“父王所教的不过是些花架子罢了,哪里比得上皇兄这千锤百炼得来的真本事,这百步穿杨的箭术就连宫里最好的箭术师傅也比不上。”
周炎宗抿着唇,没有接话。
睿亲王悻悻的,如芒在背。
韩清漾的到来倒是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他先是给周炎宗行了礼,又望着远处的靶子道:“王爷的箭术真好啊,差一点就正中红心了。”
周炎宗心里有些吃味。
“你怎么来了?”
韩清漾立在他的身旁,悄声道:“原有些想陛下了,想去养心殿找陛下说说话,不想小乐子说陛下跟王爷在御花园里比赛射箭,臣妾便想来瞧瞧陛下和王爷的英姿。”
他直直的望着睿亲王,唇角含笑。
睿亲王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面前的美人虽眉眼带笑,可睿亲王却感觉他那灵动的双眸里似乎藏着些别的什么。
他拱了拱手道:“娘娘谬赞了,臣弟的箭术哪里比得上皇兄的。”
韩清漾故作惊讶。
指着远处的靶子道:“可我瞧陛下的靶子上并没有箭,反倒是王爷的靶子上有一支箭,可见王爷的箭术犹在陛下之上呢。”
睿亲王额上冒着冷汗。
“娘娘看错了。臣弟.......”
话还未说完,就被韩清漾给打断了,他上前两步抓着睿亲王的手臂,“难得今儿天气好,不如王爷教教我射箭的技巧,将来若是遇到危险了,我也可有点自保之力。”
睿亲王还未享受到美人的主动和热情,只觉两道寒光直直射了过来。
他打了个颤,如遭雷击,忙不迭的往后退去。
心里只道他何时惹到这位柔妃娘娘了,非得要这么害他,是嫌他的命不够长吗?
睿亲王吓的忙躬着身子道:“娘娘有皇兄护着,哪里还需要练习箭术,且娘娘若是真的想学,何必缘木求鱼来找臣弟呢?直接让陛下教你就好了。”
他连忙撇清关系。
“臣弟...臣弟府上还有事,就先...告退了......”
他在周炎宗那几乎可以杀人的眼神里落荒而逃。
韩清漾瞧着他那狼狈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谁知腰上一紧,人便被周炎宗搂进了怀里。
“你是看上孤的弟弟了?”
韩清漾抿着唇偷笑。
“臣妾是看上陛下的弟弟了,谁让陛下的弟弟长的甚为雄伟壮观,臣妾一见便喜欢的不得了。”
雄伟壮观?
周炎宗狐疑的看了看睿亲王逃离的方向,他这弟弟身材瘦高,形容俊秀,怎么也跟雄伟和壮观两个字扯不上关系啊?
待收回目光,却瞧见怀中之人,笑的眉眼弯弯,顿时觉察出了他话里的意思,饶是他脸皮再厚,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夸赞弄的耳热面红。
他低头在他的唇上轻咬了一下。恶狠狠的道:“你以为这样孤便不会计较了?方才你当着孤的面竟然敢勾引老十二,叔嫂二人,眉来眼去,你该当何罪啊?”
韩清漾伸手捧着周炎宗的脸,在他的唇上亲了一下。
“陛下吃醋的样子真可爱。”
周炎宗恨的牙根痒痒,手上用了几分力道。
“今儿要是不交代清楚,孤就让你明儿连筷子都拿不起来。”
韩清漾不怕他,只仰着面看着他。
“我若是拿不动筷子了,陛下可得喂我。”
周炎宗喜欢看他胡搅蛮缠的撒娇模样,握着他的手往回走去。
“孤要是没记错,你这是第一次见到老十二吧,何故要戏弄他?”
韩清漾哼了一声。
“谁让他不学好,带着陛下去喝花酒了。”
周炎宗唇角扬起。
“你若不喜欢,孤以后不去那种地方就是了。”
两人便这么走着,身后跟着一排的宫女太监。
韩清漾又道:“陛下的箭术真好,若是得了空,也教教臣妾吧。”
“哦?”
周炎宗有些诧异,他没想到韩清漾的眼力会那么好,“你都看到了?”
韩清漾点头。
“靶子后头的那颗树上的箭可不是陛下的吗?陛下的力气真大,准头也好,正穿红心呢。”
周炎宗志得意满。
“战场之上刀剑无眼,力道和准头缺一不可,少了一样死的就有可能是自己。”
他说的轻松,可落在韩清漾的耳朵里却十分沉重。
男人的掌心里有着厚厚的茧。
“陛下这些年一定过的很辛苦。”
韩清漾的声音沉沉的,心也沉沉的,他停下步子,钻进了周炎宗的怀里。
“我以后一定会对你好的。”
很好,很好的那种。
掏心掏肺的那种。
周炎宗愣了一下,总觉得这句话怪怪的,这句话不是由男人来说才更合理吗?只不过现在韩清漾说了出来,他的心里也是喜的,还从未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韩清漾环着他的腰,自顾自的说道。
“多子和多福今儿摘了许多的槐花,我们打算做一顿槐花宴,陛下晚上来毓秀宫用晚膳吧。”
周炎宗应了声“好”。
韩清漾又道:“臣妾送了陛下一个礼物,陛下可不准不喜欢,更不准送给旁人......”
周炎宗暗道,哪里有送人礼物还这么霸道的。
正想问问到底是何礼物时,唇上便传来了一阵柔软的触碰,凉凉的,带着丝丝的甜意。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韩清漾已经跑远了。
风吹起了他的裙角,吹起了他的长发,他像是只蝴蝶般在春风里翩翩起舞,将这京城的春点缀的比之往年里都要绚烂多彩。
作者有话要说: 睿亲王哭唧唧:哼,你们夫夫两欺负人。
第28章
傍晚时分,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直到掌灯时也未停歇。
廊下的灯笼被风吹的左右摇晃,连带着投下的昏黄光晕也摇摆不定。
多子推门进屋的时候,有丝丝的凉意透过门缝吹了进来,他对着韩清漾摇了摇头。
“还没来?”
韩清漾坐在桌旁,看着满桌子的美食,没好气的嘟囔了一声。周炎宗明明就答应他一定会来的,况且就算被政事绊住了手脚,也该让人来告诉他一声,让他在这枯坐苦等,算怎么回事啊?
多福劝道:“要不奴才让人去御前问问?”
韩清漾哼了一声,夹了一筷子槐花蜜卷扔进了嘴里,嚼的特别的用力,仿佛那槐花蜜卷就是周炎宗似的。
“不来就不来,就当谁稀罕他来似的,他不来倒好,你们也别站着了,坐下来咱们一块吃。”
他辛辛苦苦,好心好意的做了一桌子菜,偏有人还不领情。
韩清漾虽摆手张罗着,可多子和多福却不敢真的坐下,两人对视了一眼,默契的笑了起来。
多福将他手中的筷子夺了下来摆好。
“主子真是愈发的爱生气了,前些日子误会了陛下将那些桃花姬给糟蹋了,完了还巴巴的给做了剑穗赔罪,今儿不过是等了片刻,怎的又动了怒了?”
韩清漾原本还满肚子牢骚,听了这话整个人又放松了下来。
有人疼,有人爱的人才有生气的权利和资格。
可帝王的宠爱如没有地基的高楼,指不定在哪一刻就倒塌了,思及此,韩清漾又顾不得生气,转而忧心忡忡了起来。
多子见状,忙转移了话题。
“主子,您前几日让奴才准备的黄纸和元宝蜡烛都备好了,待晚些时候咱们找个墙角的地方烧给娘娘吧。也不知咱们在大周烧的心意,娘娘在大晋那头能不能收得到?”
韩清漾又想起今儿是清明,听着外头沙沙的雨声,心情愈发的沉重了。
他的母妃早逝,弟弟又还在大晋受苦。
“你们将这菜都端下去热着吧,我去养心殿瞧瞧。”
说完也不顾多子和多福的劝说,也不叫人跟着,撑了把雨伞便去了养心殿。
他低着头走着。
有低洼处积起了一小滩的水,在灯光的照射下泛着沉沉的光。
韩清漾心情郁郁,刚到养心殿外,就见小乐子迎了过来。
“娘娘您可算是来了。”
韩清漾诧异的望着他,他是特意在这等他?虽然殿门紧闭着,可韩清漾还是越过他的肩头朝着里头看了看。
“陛下呢?”
小乐子躬身行了礼。
“我师傅说了,要是娘娘来了,便叫您去昭纯宫。”
.......
昭纯宫。
在皇宫的西北角,跟冷宫离的不远。
夜雨潇潇,愈发显得这座破败的宫殿鬼气森森。
门窗早已腐朽,有风从四面八方吹了进来,吹的殿中八仙桌上的那盏油灯的灯光明明灭灭,有好几次守在门外的汪寿都要以为那油灯会灭了呢,没成想风一散就又亮了起来。
周炎宗也不嫌脏,直接坐在了桌旁。
八仙桌上除了那盏油灯之外,还有一坛酒,并两副碗筷。
周炎宗先是抬手将酒倒在了地上,跟着又仰头喝了一大口,纯正的烧刀子,入口辛辣。比起宫里的那些甜腻的果酒,他还是喜欢烈酒,大约是在边地养成的习惯吧。
“娘,也不知您能不能喝酒,儿子先干为敬了。”
周炎宗从来没见过他的母亲,更不知道她长的是何模样,因为她的母亲在生出他的那一刻便因难产而死了。可以说他的生是踩着母亲的死而来的。
他生在七月十五,钦天监的人说他出生不祥,命中带煞,克父克母,克妻克子。
是以他刚满月便被送去了边地。
周炎宗很多时候都在想,既然他的父亲,也就是先帝,那么忌惮这些无稽之谈,为何不索性将他杀了,反而将他一个人扔去边地,任由他自生自灭呢?
当初他接到先帝的密旨,让他带兵回京平乱,当时他是不愿回京的,他想坐山观虎斗,他想眼睁睁看着他们内斗,直至这个国家分崩离析,似乎唯有这样才能一解他心头的恨意。
可后来他想通了,他得回来,夺回原本该属于他的人生。
事情比想象中的要顺利,他只是杀了些人,就登上了帝位。这两年来,他用了铁血手腕,朝中的权利也渐渐重新掌握在了他的手上。
可是,这又如何呢?
他还是不快乐,那些曾经受过的苦难,如附骨之疽一般印在了他的血脉里,怎么也摆脱不了,有无数次他大汗淋漓的从噩梦中惊醒,口鼻间都是血腥的味道。
梦里他浑身是血,提着手中的剑,一步一步走在堆满尸体的战场上。
韩清漾在小太监的带领下到了昭纯宫的时候,瞧见汪寿似是拿着衣袖在擦眼泪。
他心下一惊,几步走了过去。
汪寿轻声道:“娘娘您进去劝劝陛下吧,烈酒伤身。”
借着昏暗的灯光,韩清漾简单的扫了一眼,这宫殿很破旧,墙角处挂满了蛛丝,屋顶因为年久失修,有好几处正在漏雨。
而周炎宗则坐在桌旁,手里握着酒壶,面上有着悲愤之色。
“大胆,孤不是让你在外边候着吗?谁准你进来的.......”
话音刚落,一阵香风袭来,跟着手上一空,酒壶就被夺了去,他掀了掀眼皮,来人着一身白衣,虽面有薄怒,可却依旧美的摄人心魄,似是九天仙子下凡一般。
周炎宗抄起了放在桌上的另一壶酒,仰头灌下一大口,因为喝的太急,有酒顺着他的嘴角流下,延着他的脖子一直流进了他的衣裳内。
“你怎么来了?”
韩清漾又将他手中的酒给夺了去。
“臣妾是来找陛下问罪来的,陛下明明答应了臣妾要陪着臣妾一起用晚膳的,何故爽约迟迟不来,不来也就算了,也不差人送个信,陛下知不知道臣妾看着那满桌子的美味佳肴,能看不能吃,臣妾等的有多辛苦啊。”
周炎宗的眸子里有了惺忪的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