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笑什么笑?!”
手里的橘子还黏糊糊地拿着,整个人都显得有点狼狈:“别以为我没看见,看我出丑你很高兴是不是?什么恶趣味!你不是说不上我的马车吗?谁让你上来的,骑你的马去!”
本来是主动要跟韩遂拉开距离自己才跑到角落去坐的,被韩遂笑话了之后,拿着橘子就又气哼哼跑了回来,还特别嚣张地直接坐到了韩遂的身边,挨得非常紧,明显就是要跟韩遂抢位子。
韩遂看着他手里黏糊糊的橘子,眼角抽了抽,身体也不由自主就离他远了一点,生怕橘子汁黏到身上,总之,就是很嫌弃。
“这是本王的马车。”
淡淡地提醒叶雨铭,让他不要太嚣张。
韩遂也是想不明白了,这个叶雨铭是怎么能做到在他面前如此理直气壮气焰嚣张?他又是怎么做到在明知道自己并不待见他这个棋子的情况下,还能把自己放到一个宠妃的位置上?
没错,就韩遂的观察来看,叶雨铭是真的把自己当成了靖王的宠妃,而且是非常受宠的那种,可以在他面前没大没小,无所顾忌。
这种感觉,就非常微妙,微妙到,韩遂觉得自己应该会反感,但他好像也没有。
看着叶雨铭咋咋呼呼的闹腾,他反而觉得这个人没什么威胁,不用在意他。
这么一想,韩遂的脸色又变了一下,有点冷意,他竟然会觉得叶雨铭这个棋子没有威胁?叶相那只老狐狸精挑细选放到他身边的人,怎么可能会这么蠢?!
韩遂的拳头捏紧,视线略过叶雨铭,见他正拿着手帕擦着手里的橘子汁,有点费劲,五官都快要拧在一起,嘴里好像还念叨着什么湿呀干的东西,看起来确实非常蠢。
如果这个蠢只是他装出来迷惑自己的假象呢?
“喂,你怎么还不走?”叶雨铭用手帕擦了半天还感觉手里脸上黏糊糊的,就非常怀念现代的湿巾,随便擦一擦就干干净净的,越想就越觉得自己委屈,他在自己家生活得好好的,日子过得又方便又快捷,吃饭还有外卖员直接送上门,出个门飞机高铁全球跑,哪跟现在一样?马车晃晃悠悠走半天,回头一看两里半。
呵。
叶雨铭得到了一个警告的眼神,他一点儿也不气虚地瞪回去,唇角微微上扬,一副想到了什么坏主意的模样:“王爷不走我走,这样没问题吧?”
“反正我也正想出去透透气。”话是这么说的,但叶雨铭的表情可明显不是这么回事儿:“我下去以后就跟着马车走,王爷也不用另外给我准备什么交通工具,我就一路跟着你走到蜀州去,让所有人都看看,你靖王殿下是怎么对待身边人的。”
“你猜猜他们会不会说你,冷酷无情残忍暴虐!”
叶雨铭话音才落下,就意识到了一点不对劲,然后他整个人就被靖王拎着扔出了马车。
“既然叶公子想自己下去走走,那就走走吧,公子可千万记得别走错了路。”韩遂将人扔了出去,然后吩咐赵安:“加紧赶路,晚饭之前,必须到十里镇。”
“喂!”
韩遂是真的要整叶雨铭,之后的行程明显就快了很多,这些人都骑着马,叶雨铭一开始还不相信自己赶不上,缀在队伍的最后还能跟跟,走了没多久之后,他就彻底跟不上了,等他歇了口气,再一抬头,好家伙,连个马尾巴都看不见,韩遂这是把他给甩掉了。
“奶奶个腿儿!”叶雨铭喘着气,锤着自己的小腿肚子。
他哪儿经历过这个?叶雨铭从小到大跑得最远的路程,就是高中的体测,就这么大会儿的功夫,他感觉已经去了半条命。
“韩遂那家伙不会是真的想甩了我?”叶雨铭有点后知后觉:“也不应该呀,这什么背景?大环境之下,他把我弄丢了,那叶相岂不是更要找他麻烦?人家家里那么大一个儿子,还是满京城都知道怀了你孩子的儿子,好好的跟着你出门,还没走多远你把人给弄丢了,这么大个把柄放到叶相手里,叶相不整死你才怪吧。”
“就算要走,也是本公子自己走好不好?”叶雨铭继续嘟嘟囔囔:“我要是能走,我还跟着你去受罪,吃你那一套?本公子上哪儿不能快活去?还真当我稀罕你似的,不就长了张俊俏的脸,神奇什么呀!”
正在他嘟嘟囔囔的时候,不知道从哪儿忽然掉下来一个水壶,正正好砸在叶雨铭的脚边,也就是他收脚的动作快了一点,不然可能要砸到脚,那就彻底废了。
“谁呀?这么没有公德心,做好人好事给我送水就不能光明正大地送吗?阴阳怪气一看就是跟着韩遂时间太长了,跟着变态久了,也会变成变态的!”
叶雨铭拿着水壶,只当是赵安过来奉命行事,他肚子里带着气还没有消,气鼓鼓地跟河豚一样:“我就没见过比你们家靖王还有难缠的主,连句人话都不会说。”
一枚树叶夹杂着冷锋,擦着叶雨铭的脖颈就过去了。
叶雨铭只觉得脖子上一凉,伸手一摸,一手的血。
然后他才感觉到脖子上的痛意,脸色有点变,脚步还踉跄了一下,差点没站稳。
“谁、出来?”
赵安不敢这么做,他身份特殊,出点差池就是靖王的罪过,赵安是靖王的身边的护卫,最是清楚不过这里面的利害关系。
“看来公子还挺有精神,还有劲儿骂本王,倒是本王多虑了。”
韩遂手上捏着树叶走了出来,看着叶雨铭的眼神很奇怪:“怎么背地里骂本王的时候胆子挺大,现在知道怕了?”
“怕你个鬼呀!”叶雨铭冲过去,水壶塞到韩遂怀里:“恶趣味很有意思吗?整我很过瘾是不是?吓唬我很好玩是不是?而且,我怎么背地里骂你了?”
韩遂刚想回答,又觉得自己不用回答他的话,微微抬了抬下巴,态度有点倨傲。
但叶雨铭也没想他给回应,继续说道:“怎么能是骂人呢,王爷肯定理解错了,在我们那儿,变态是夸人的话,你要是愿意夸一个人,就夸他变态,就跟夸他漂亮是一个意思,他听了肯定特别高兴。”
“所以,你方才咬牙切齿地在夸本王漂亮?”韩遂轻嗤一声:“那本王是不是还要谢谢你。”
“倒也不用客气。”叶雨铭想大度地拍拍靖王的肩膀,然后发现靖王比他高一头,拍起来有点别扭。
而且,看靖王黑着脸的样子,叶雨铭就觉得手腕又有点疼了。
就上次韩遂捏他一下,疼了好长时间,现在想起来还有点心有余悸。
还有脖子。
叶雨铭悄悄地离韩遂远了一点,他发现韩遂虽然不会把他怎么样,但要是想找他麻烦还是很容易的,能把树叶玩成刀刃一样锋利,可见靖王身手了得。
就、得罪不起。
韩遂看着眼前的人态度几变,从刚见到自己时气焰嚣张满不在乎,到想明白什么之后,又跟他拉开距离,那种感觉是真的很微妙,偏偏韩遂全都感觉出来了。
叶雨铭不怕他,哪怕是现在,叶雨铭对他也只是一点的防备,并无惧意。
伤了手也好,见了血也罢,叶雨铭真的没有怕过他。
而且,那个变态到底是什么意思?从叶雨铭的语气他能猜到不是什么好词儿,可他竟然从来都没有听过这话,他说是他们那里的话,难道是什么市井俚语?
堂堂叶相家的二公子,生在荣华富贵乡,又如何能知道那些乡俗之语?
还是说,这个叶雨铭另有来处,他的身份别有疑云?
叶雨铭发现靖王又在发呆。
还是看着他在发呆。
这个靖王真的很爱看着他发呆,再这样下去搞得叶雨铭都要开始自恋了。
韩遂发呆时的表情跟平常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眼神稍微有点变化,变得有点虚,不够聚焦,就是那种神游的状态,叶雨铭一眼就能看出来他很不在状态。
“王爷,你别呆了,王爷特意在这儿等我是有什么事情吗?有事儿咱就直接说事儿吧,成吗?”
说完事他道个歉,就赶紧跟上大部队,毕竟凭两条腿走到现在,叶雨铭都饿了。
他的包袱还都在马车上,身无分文想吃碗面都不成,就很可怜。
“前面路口左转十里亭,你要见的人已经等着了。”
“真的?!”叶雨铭立刻就精神起来:“终于到十里亭了,你们这马车也太慢了点,就十里路走那么久。”
韩遂想说,十里亭之所以叫十里亭,并不是说它离望京只有十里路,但叶雨铭已经扭脸跑了。
“是左转吗?我先去了,王爷要是想等我就等等,不想等我一会儿自己去找你。”
跑了两步的人又忽然转了回来:“我的水壶,渴死了。”
怀里空了的时候,韩遂才意识到他刚才扔出去的水壶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让叶雨铭给塞了回来。
第9章
十里亭内,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正着急地在往外看,她身边的丫鬟拿着披风,低声劝着:“小姐,先披着衣服吧,仔细着了风,夫人要怪罪。”
“哥哥怎么还没来?不是说会在这里等我吗?”叶雅的小脸上全是焦急:“会不会是他们不让哥哥来见我。”
丫鬟又耐心地哄了她几句,小姑娘的眼圈忽然就红了起来:“哥哥要是去了蜀州,我是不是以后都再也见不到他了。”
叶雨铭到时候就听见了小姑娘哽咽的声音,他站在亭外,看着小姑娘单薄的侧影,心就跟着纠疼起来。
“小雅。”
“哥!”亭里的叶雅听见他的声音急忙起身,却因为起得太挤了一些,有些发晕,身体晃了晃,被一旁的丫鬟扶住:“小姐当心。”
“小雅!”叶雨铭大步过来,忙扶着小姑娘重新坐下,还怕它着了凉,把自己的外套脱下垫到石凳上才让叶雅坐下。
那是一种本能,他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身体就已经这么做了。
看着叶雅苍白的脸色,叶雨铭有些不忍心:“你怎么样,身体还好吗?”
书中有写,叶雅先天不足从小就是在药罐子里面泡大的,大夫说她可能活不过十八,所以叶雨铭十分宝贝这个妹妹,生怕她有一星半点的疏忽,才会被叶相拿来威胁。
他兄妹二人在叶府的处境并不好,生母只是叶相的一个侧室,在生叶雅的时候难产死了,叶雅生下来就没有亲母照顾,只有叶雨铭这个手足至亲的哥哥帮衬着。
现在他这个唯一的哥哥也要离开叶雅,往后叶雅在相府的处境只怕会更加艰难。
“小雅,你怎么过来的?”
“夫人要去普陀寺上香,顺路带我一起来的。”叶雅伸手一指斜后方的位置:“说普陀寺的符最是灵验,带我来求符保平安。”
叶雅说的夫人就是叶相的正房夫人,叶雅没了亲娘,也算是养在叶夫人跟前的,但叶夫人向来不怎么待见叶雅,全当叶雅是个透明人,除了日常用度按时让人送去外,完全就不在意叶雅的死活,这次怎么会忽然兴起带叶雅来上香求符?
难道是韩遂?韩遂这手也伸得太长了吧?直接伸到叶相后院去?他想要见叶雅,刚好就能赶上叶夫人去普陀寺上香,哪有那么巧的事情?
叶雨铭有点震惊,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哥哥,这是我给你求的平安符,你去蜀州带着它,能保平安的。”
小姑娘把一个黄色叠成三角形状的符纸塞到叶雨铭的手里,声音里有些强撑着的伤情:“小雅会照顾好自己的,哥哥也要照顾好自己,不要担心我,等你回来的时候、”
叶雅说到这里的时候脸色苍白了一瞬,又努力撑出来一抹笑意:“等哥哥回来的时候,我去城外接你。”
话是这么说的,但小姑娘脸上的泪痕却不是那么个意思。
叶雅从小身体不好,心思敏感又极为懂事,从小到大都很乖,她心里明白,哥哥这一走,以后再想见,恐怕就难了。
半大的孩子虽然还不明白很多事情,但她知道,哥哥是身不由己的,所以她不能让哥哥担心。
看着那张苍白的小脸,叶雨铭忽然脱口而出:“哥带你一起走。”
话说出来的时候,叶雨铭才意识到他说了什么。
他之前只是想看看这个让叶相拿在手里威胁他的把柄到底是什么样,说不定看完以后发现自己根本就不需要受叶相威胁,什么妹妹不妹妹的,那怎么说也是叶相老狐狸自己的亲生女儿,叶相要去折腾自己女儿,跟他叶雨铭又有什么关系?!
但见过叶雅之后,那种不忍、揪心、压抑难受的感觉更重,他看着叶雅那张熟悉的小脸,就没办法对叶雅说一句狠话,看着叶雅强撑起来的小脸,叶雨铭就觉得心痛。
那真的是融入骨血的感情,即使他不是那个从小照顾叶雅长大的叶雨铭,但这具身体继承了那份感情,同样让叶雨铭无法割舍。
“不可以呀公子!”
叶雨铭话一说完,旁边的丫鬟脸色立马就变了,直接跪到地上给叶雨铭磕头:“奴婢是偷偷带小姐出来的,如果不能按时把小姐带回去,奴婢、奴婢担当不起。”
“谁让你担着了。”
叶雨铭说完以后很快就理清了思绪,他先前的时候并没有什么打算,就只是想着先见一见叶雅,然后看情况再说,如果叶雅对他的影响并不大,那叶雨铭也不是什么圣母心,叶相的女儿是生是死与他何干?
现在见过了,叶雅就是他的妹妹,他不能自己走了,却把妹妹一个人留在这里,绝对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