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静宜看出萧锦是真心实意想谈论这个话题,她也敞开心扉,忍不住道:“万一厉王是故意这么做的呢?他同顾家生疏,然后同别人暗地里多有联系,这样太子也不会知道,更不会怀疑到他身上。”
“同别人联系总要有个理由。”萧锦笑眯眯道:“三弟这性子又不会用纳侧妃这种笼络外臣的手段,他同谁暗地里联系?这些年他同哪个朝臣走的近?她就不爱这一套手段。”
柳静宜不知道萧锦为何这么肯定萧善不会纳侧妃。
话说到此处,萧锦忍不住吐槽道:“说实话,如果这次不是父皇给他赐婚,我都以为他会一辈子不成亲。他一直不成亲的原因不只是传闻中的那些,更多的是他不愿意成亲的对象和前朝那些人有牵扯。但皇子成婚哪可能就这么随便,三弟即便有这个心思,父皇那里也说不过去。所以三弟的婚事就一直这么耽搁着,直到谢追出现。谢追身份敏感,又是小哥身份,父皇不能亏待也不能放任不管,赐给三弟为正君也算得上是一个办法。不过在父皇和我心里,都知道这事儿委屈了三弟。所以三弟真有心纳侧妃,没人会阻止他。但现在三弟明显对谢追上了心。”
“以我对三弟的了解,他这人看似懒散最是重情不过,还有一套属于自己的原则。他认定谢追,身边只会留他一人,身边的人多了觉得吵觉得烦是一,二来他根本不会用这种方法得到别人的支持。”说到这里,萧锦有些不自在,好像他这东宫后院就有不少人。
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拿锤往柳静宜心口上砸。
好在柳静宜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这上面,于是他飞快的接着说:“这些年三弟用实实际际的行动捧出一颗真心,我怎么能怀疑他?”
“母后平日里不说,心里也是知道三弟的心思。只是她坐在那个位置上,看惯了后宫的背叛,总是战战兢兢的,所思所想也就多了些。母后在想什么我也了解,她就是一方面相信三弟另一方面又忍不住担心。等事情有了结果,她又会觉得愧疚,她又不能对三弟说出这份愧疚,所以只能更加护着兰娘娘。”
身为人子不能随便议论父母之过。
萧善常常越界,可萧锦身为太子不会越界,要不然被人听到了就会成了攻击他的把柄。
今日为了柳静宜,他把皇后都给彻彻底底分析了一番。
柳静宜听罢这一番话彻底明白了他的心思,她站起身朝萧锦郑重的拜了拜道:“是臣妾目光太过浅薄了些,今日得太子解惑,日后臣妾当谨记今日谈话,必会注意言辞。”
萧锦把她扶起来笑道:“这也怨不得你,也是我没有注意到你的情绪,没有早日告诉你这些。你现在能想通,心思放宽,我很高兴。”
柳静宜柔声道:“日后臣妾做的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太子只管指出来便是,臣妾会改。”
萧锦说了声好。
而果然如同他说的那样,不到午时,就传来了萧善在景兰殿直接拒绝兰妃给他纳侧妃的消息。
萧锦听到消息后朝柳静宜挑了挑眉,脸上写着‘我说的对吧’几个字。
柳静宜轻轻浅浅的笑了下,眼中流露出一丝崇拜,她说:“太子殿下料事如神,臣妾不能比。”
萧锦被她捧得摇头笑了起来,一时岁月静好如窗前明月。
***
那厢谢追同萧善回到厉王府。
一路上谢追都没怎么说话,萧善以为他心情不好,也没有逗他。
回到王府,萧善准备去睡个回笼觉,他本以为谢追会去后院耍刀,没想到谢追跟着他入了内室。
萧善看着他眨了眨眼,谢追直接问道:“王爷为何不愿意立侧妃?”
萧善一顿:“你愿意我纳?”
谢追摇头:“不愿。”
萧善挑眉而笑:“既然不愿,为何要问?你就不怕我说出一句以后会纳?”
谢追没有吭声,执拗的看着他。
萧善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满眼问号。
谢追突然道:“王爷会觉得委屈吗?”
萧善一愣,谢追怕自己的话没有说清楚,又解释起来:“我的意思是说,王爷不纳侧妃不一定是因我之故,更多的是不想被人猜疑。母妃大张旗鼓的让王爷纳侧妃,弄得人尽皆知,王爷本身是不愿意纳的。如果王爷的心思被人曲解误会,那王爷可会觉得委屈?”
萧善定定的看着谢追,然后他笑了,道:“谢追啊谢追,你打起直球来真是让人招架不住。”
谢追不明白他在说什么,眼神陡然茫然起来。
萧善把自己摔在床上,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敢那么肯定的对母妃说,父皇同意我不纳侧妃吗?”
谢追没有回答。
萧善道:“那是因为我知道父皇不希望我靠联姻有太多的权势。”
皇帝心思很简单,萧锦是太子,是大周未来的皇帝,所以顾家要完全支持萧锦,不能有二心。
萧善这个顾家的外孙,只同他们保持最基本的关系就是。
至于纳侧妃,站在一个父亲的立场,皇帝希望萧善纳这个侧妃,他希望萧善有自己的孩子。万一谢追生不出来,侧妃生的也是萧善的血脉。
但站在一个皇帝的立场,他希望萧善就算是纳侧妃,最好找那些同权势不沾染的人。
因为同权势沾染太多就成了因果,有时不需要你自己动,身后之人就会推着你往那个方向走。
所以对兰妃的提议,皇帝矛盾,他把问题抛给了萧善,想知道他的想法。
如果萧善愿意立侧妃,他会同意。
如果萧善不愿意立侧妃,他会问清楚原因,最后也会同意。
萧善从小就把皇帝的心思琢磨的透彻,所以他这个皇子才当的这么与众不同。
他们想知道自己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他就光明正大的表现出来给他们看。
他不乐意成为太子,他对皇位没想法,他就想做一条可以吃喝玩乐的咸鱼。
“不过真让我争,我也不乐意争就是了。”萧善道:“我就想当个闲散王爷,小日子痛痛快快的过着比什么都舒坦。”
再说了,就算退一万步,他真有心争夺什么也不会走多娶媳妇稳固自己权势这条路。
别人也许会,而他不会。
说他古板也好,说他假清高也罢,他都认了。
他心里有属于自己的底线。
越过底线容易,坚守着难,可他就是想守着这条底线。
“至于会不会委屈。”萧善认真想了下道:“如果真被人误解了,那不但委屈而且窝囊。不过真有那么一天的话,我也只会让自己委屈一个时辰。”
他表现的那么明白坦诚,如果还会被误解,那他也用不着委屈了,因为没必要。
一个时辰可以用来祭奠以前的自己。
谢追看着漫不经心说出这话的萧善,觉得自己好像碰触到一点萧善的内心世界。
第24章 024
萧善心思并没有在这些争权夺势上,之所以同谢追细细说这么多也不过是因为他提起的说的那句委屈。现在他把心里都说了出来,也就不想再继续往这些事上费心费神。
日子嘛,自己觉得舒坦最重要。
萧善看着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谢追,他朝这人招了招手笑道:“这一大早就被召进宫,你不困?咱们府上也没有长辈,你和我最大,谁也管不着,要不你就跟我一起睡个回笼觉。”
谢追抬眼又错开眼道:“我不困,王爷若是困了,睡便是。等到了用午膳的时候,我再把王爷叫醒。”
萧善道:“那你干么?”
谢追:“……后花园的景致挺好,我去转转。”明显的是借口,他只是觉得现在大白天的,他同萧善躺下睡回笼觉算个什么事。
萧善是享乐主义,能不动就不动,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
谢追有顾虑不愿这样,他也不能逼迫人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谢追从来没有要求他什么,他自然也不会要求谢追像他一样。
夫夫之间相处,要的就是相互包容,彼此理解。在这方面,他自认为还是能做出个好表率。
于是他道:“那行,我睡一会儿,用膳的时候叫我。”
谢追离开后,萧善躺在床上闭上了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向好眠的萧善又猛然睁开了眼。他望着头顶的房梁,第一次知道了有睡意却睡不着是什么滋味。
他在心里面无表情的数羊催眠自己,数羊数得太多,中间数错了,他就要重头再数。
于是这羊越数越多,人却越数越清醒。
最后萧善觉得这催人睡觉的方法实在不适合自己,于是放弃了。
放弃了睡觉,萧善脑海中不由的浮起谢追的模样。
他没想到今天谢追会那么问他,好像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人问他委不委屈。
他不觉得委屈,但这并不代表他不喜欢有人关心自己。谢追是第一个关心他心情的人,说实话他还真有点不适应,甚至觉得有点难为情。
想到这些事,萧善把头埋在被子里,心头却是浮起了各种滋味。
***
谢追在后花园逛了几圈。
他不是个会欣赏风景的人,在他眼中京城的繁华同边境的苍凉没什么区别。
他只是不知道该做什么,他在思考自己刚才对萧善说的那番话是不是有些越界了。虽然萧善最终还是给他解释了一番,但是他不知道有没有刺伤萧善。
这些事,萧善是真正的受害者。
他其实不爱表达心思,只是看到萧善从宫里出来,脸上又挂起那副满不在乎的笑容,好像兰妃做了什么说了什么都同他无关一样。
又或者是兰妃是他的母亲,所以他没办法强求什么。脑中浮起这个想法时,他的心突然就像是被几根刺给来回刺着。
不怎么疼,却让人感到异常难受。
谢追不是个喜欢纠结否定的人,要不然他也成不了雷厉风行的将军,也镇不住那群北境将士。
生平第一次,他纠结萧善的心情,猜想自己是不是过分了。
在吉安找到谢追说已经到了用午膳的时间,他恍然发现已经到了这个时间点。想到自己说过要喊萧善用膳的事儿,谢追收起种种心思准备先去把人叫醒。
至于其他的,萧善如果真觉得他越界了,肯定会表现出来的。
谢追以为萧善肯定在睡着,因为这人向来说话算话,说要睡觉就没有睡不着的。没想到这次出了意外,他轻轻推开门时,一眼就看到了萧善正睁着双眼看房梁。
听到响声,萧善飞快坐起身,看到谢追,他眨了眨眼,没有说话。
谢追被他这反应震得一愣,随后他垂眸低声道:“该用午膳了。”
“哦。”萧善抓了抓头发讶然道:“都到这个点了。”
谢追应了声。
萧善忙从床上起身,洗漱一番同谢追一起用午膳。
吃饭时两人都没怎么说话。
正吃饭的中途吉安一脸笑意的领了门房前来,说是有喜事要禀告。
萧善道:“喜事?什么喜事?”这些人理解的喜事同他理解的有差别,他现在真心怕了这个喜字。
门房一脸喜气洋洋的说:“回王爷的话,皇上封了谢府的谢公子为定安伯,圣旨刚下。奴才是在看到了宫里的公公拿着圣旨从门前经过,还道了声喜,就特意去打听了一番。一会儿谢府就会来报喜了,奴才先得了信就来主子跟前讨个喜。”
“真的?”萧善先呆后喜。
呆是一开始没弄明白他爹到底在想什么,怎么就突然给了谢沉一个伯爵之位,随后他就想明白了。皇帝这是认同承认谢追在北境的功劳,只是自古没有小哥上战场的,所以这个伯爵之位就封给了谢沉。
谢沉得封伯爵之位,自然是值得欢喜的一件事。
谢追脸上也有高兴之意,当初入军也是迫不得已,功名利禄他并不放在心上。可皇上愿意把他的功劳折算在谢沉身上,他真心替谢沉高兴。
谢沉双目失明,从边境归京本就受人瞩目,如今有个皇帝亲封的伯爵身份,寻常人也不敢轻易欺辱他。
门房眼明心亮,看到这情况忙朝谢追又拜了一拜道:“奴才恭喜王君。”家中族人受封,这对小哥来说也是喜事一件。
至少在夫家说话做事能硬气上不少。
吉安也跟着道喜。
谢追抿起嘴角眼底浮着笑意,萧善道:“你们倒是会沾喜气儿。这事做的不错,有赏。”
门房一脸大喜之色:“奴才谢王爷、王君。”
吉安也笑着道:“奴才这是沾了王君的光。”他知道萧善对谢追很看重,这是故意在说讨巧话。谢家的喜事,他能得到萧善这番奖赏,自然是沾了谢追的光。
萧善听到这消息后,眉眼一直含着笑意。此时他看向谢追道:“高兴?”
谢追点了点头,是真心高兴。
门房和吉安看到这情况,忙悄悄退下了。
出去后,吉安看着门房道:“你小子不错,有个活泛劲儿。咱们王爷就喜欢这样的奴才,你现在在王爷面前挂了眼,好好干,以后有你的好日子过。”
门房听了这话忙朝吉安拜了一拜,嘴里说着感激吉安提点他之类的话。
吉安就是这点好,从来不占据别人的功劳。能不能在主子面前长脸,那是这些人的本事,他不会阻止任何一个人往上爬,但也不允许那些别有用心之人往上爬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