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老夫人在家时颇受宠,出嫁后因家世之故颇为强势。安家出武将,她是世家女,根本看不上不懂诗词歌赋的武将。以她的身份要不是为了帮太后和萧盛拿到军权,她不会嫁到只会打仗的安家。
好在安老爷子让了她一辈子,现在她成了安老夫人,在安家更是说一不二。
这次回京她带了家里得她心的孙辈,有意给他们相看人家。
不过她眼光高,一般人家入不了她的眼。
安老夫人这些年霸道惯了,所以就算是回到了京城也没改掉她那脾性。
主要是她爹顾显还在,顾宣和顾言顾及兄妹之情也都让着她,由着她,而其他人巴结着她。
安老夫人这些年心里一直有点不大平衡,顾家其他人都在京城享福,而她在边境风吹日晒。她两个哥哥的女儿都入了宫,一个成了皇后一个成了妃子,都是人上人,而她不过是个侯夫人,她的孩子还是个什么乐安伯,女儿也嫁到了寻安当地,一辈子怕都回不了京城了。
这种不平衡在皇帝把谢追赐给萧善后达到了顶点。
当年她除了安家还有谢家可选,她原本中意的是谢家,可谢家拒绝了。
这事成了她心中的一根刺,这些年时不时出来刺她一下。直到五年前谢老爷子死沙场其子谢随失踪,这根刺才被□□。
她子孙满堂,谢家却没什么人了。
结果还没等她痛快两天,谢家又出了个谢沉,谢沉稳住了北境军,风头完全盖过安家。
好在这个谢沉是个假的,是个小哥。但皇帝为了笼络人心非但没治谢追的罪,还把谢追赐了萧善,成了王君。
安老夫人听到消息后一直很难受,她想不通自己为了萧盛的皇位付出了那么多,为什么不给她这个体面?尤其是谢追还是谢家的人。
这次不是一根刺刺在她心口,而是一把刀直接捅了进去。
几代人的纠缠到了现在还在持续着,这些事萧善这辈人自然不知道。
萧善带着谢追前来拜见顾家长辈时,她以身体不适在自己院子里休息。出于礼节萧善带着谢追来到了她的院子。安老夫人不喜欢谢追,连掩饰都没有掩饰一下。
在谢追以小辈的身份行礼时,她用倨傲的眼神上上下下把人打量了一番,眉眼都是不满,最后卡着时间点让谢追起身。
萧善看到这情况脸色瞬间就不大好看了。
当她拿出给谢追的见面礼时,萧善眉眼染了一丝戾气,那张俊美的容颜上是好不掩盖的不悦和不屑。那见面礼不是别的,一份是女子所用成色上好的头面,一份是小哥可佩戴的玉佩,品质一般的紧。
安老夫人看着谢追淡淡道:“我一直想着皇上给王爷赐婚怎么也该赐个贤惠女子,没想到是个五大三粗的小哥。说来我们顾家里里外外也没有娶小哥的例子,所以我根本没有往这方面想,给你的礼也就准备的比较仓促。好在这头面是上好的,你拿着,自己用不着,日后也可以给厉王的侧妃们用。”
谢追一听这话就知道安老夫人来者不善,自然不打算接这份礼。他绷紧了脸皮正想说什么,只见萧善先他一步皮笑肉不笑道:“姑祖母这话说的,顾家有没有娶小哥例子同姑祖母有什么关系,姑祖母若不想家里小辈娶小哥,那该在安家做防备,提顾家做甚。再者说,本王姓萧,娶不娶侧妃是本王的事,姑祖母这是操的哪门子闲心。”
言下之意安老夫人管得可真宽。
说完这话,萧善斜眼看了看那套头面和玉佩,眉眼间满是嗤笑讽刺之意:“这玩意儿谢追用不上。话说姑祖母入京也有些时日了,一直居住在顾家,若没有听到谢追嫁给本王的事那是顾家失礼没有通知到。若姑祖母听到了还拿出这东西,那就是故意的。碍于你是长辈,碍于外祖父他们的面子,你看不起本王也王君,本王也不同你多计较。既然咱们两看相厌,日后不见面也就是了。”
安老夫人听过萧善混沌的名声,但到底只有一面之缘没有真正接触过,更何况当时萧善表现的除了有些不耐烦也没太过失礼。所以有关名声上的事,安老夫人并没有放在心上。
更何况刚回京,皇帝就把她召到宫里,和她说了好一会儿话,彼此都泪眼汪汪的。她知道皇帝在惦记着她当年的功劳,因此皇帝在她面前都要礼让三分,萧锦这个太子也尊着他,她自然也就没有把萧善放在眼里。
结果没想到萧善连讥带嘲的直接给她来了这么一通。
安老夫人这些年过得顺顺当当,从来没有人敢在她面前这样说话,她看着萧善满眼震惊,就好像他头上长了两个角。
安家其他小辈也不由的看向萧善,根本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人敢挑战安老夫人的权威。
“好好好,我安家镇守边境世代忠良,皇上称我一声姨母,皇后兰妃娘娘称呼我一声姑母,他们从来没有对我说过这样的话,今日我这老太婆倒在厉王面前听到了教训之言。”安老夫人气极反笑道。
她这是在拿长辈身份拿孝道压人,只是她可能不知道,萧善从来不吃这一套。
“姑祖母要是想听他们说,你可以提出来让他们满足你。我这人向来实话实说,姑祖母要是听不惯那也没办法。父皇面前本王都这么说话的,父皇都没有说过本王半句不是,难不成姑祖母还想越过父皇教训本王?”萧善毫不客气的挖苦道。
然后不等安老夫人再说什么,他拉着谢追的手道:“走走走走,人家不待见咱们,咱们赶紧走,何苦站在这里被人说落。”
说着这话,他拉着谢追直接离开了。安老夫人看着他的背影,许久后颤抖着嘴唇道:“我……我要入宫见皇上、皇后。”
发生了这种事,萧善瞬间没了在顾家呆的兴致。
他招来吉安让他去顾老爷子等长辈跟前说明一下情况,然后带着谢追扬长而去。
谢追万万没想到他做事这么潇洒,他震惊的同时心里还有着说不出的喜悦。
回厉王府的路上,萧善突然趴到谢追肩膀上懒懒道:“本来想带你看桃花呢,结果也没看成。你生不生气?”
谢追:“王爷都这么维护我了,那点气性早就没了。至于桃花,看不看又有什么关系。”
萧善弯起眼帘笑了起来,阳光从帘子的细缝中钻进来落在他脸上,更显得他容颜无暇俊美,如若神俦。
谢追不习惯同人挨得这么近,再说,他对着这张脸容易走神,便想要往一旁退退。
萧善则伸手把人拦住,含笑道:“再退可就退到车外了。”
谢追心尖跳了下,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含糊道了声王爷。
萧善看他拘谨的厉害,也没有继续逗弄他,就松开了人,然后说:“你受了委屈,本王会补偿你的。”
谢追想说他没受什么委屈,再难听的话他都听过,安老夫人那话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不过在他开口的一瞬间,萧善伸出白净修长的手指放在了他薄唇之上,阻止他开口:“不能拒绝,可以期待。”
谢追张口想说什么,舌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指。
谢追瞪大了双眼,里面浮起几许无措。萧善则眯了眯眼,只觉得指腹处泛起丝丝热意。
当晚,萧善把自己补偿给了谢追。
灯影朦胧床帘微动之际,萧善揉着咬着谢追,还在他耳边不停的低语:“谢追,你说你要什么,说……”
第9章 009
谢追的手本是用来掌控自己命运的,后来愣是被萧善逼迫到抓紧这人的肩膀,用力顺势翻身而上。
萧善不给,他就自己来拿。
一瞬间,两人的位置对调,萧善晃了下,看着表情异常凌厉的谢追,扬眉。
谢追闷哼一声,俯身啃在萧善嘴上,堵住了他的嘴。萧善在夜晚一向放得开,孟浪之言随手拈来,可以说他白日里有多正经,夜晚就有多放浪。
谢追比不过他也回应不了他那些话,只能封住他的嘴,让他不能开口。
萧善由着他,偶尔动动身体帮帮他。
***
而后几天,京城内外风平浪静。
谢追不是传统的小哥,会绣花做衣,他喜欢舞刀弄枪。一开始不了解情况他还能忍着性子,一直规规矩矩老老实实的蹲在王府内盘查账务,管理下人,做一个合格的厉王君。
经过几天的相处观察,他发现萧善真的不打算限制他的自由,而且还相当鼓励他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加上这两天实在是闲的发慌,简直要变成蘑菇,谢追最终还是换上了黑色紧身劲装,在后院好生耍了一通,出了好大一身汗。
这里没有刀枪,他便耍弄棍棒,而萧善就靠在走廊的柱子边看着。
等他收势,萧善拍手鼓掌很给面子的说了声好。
谢追扔下棍棒走到萧善跟前,他的眼睛很亮,额头上满是汗水,汗湿了额前一撮发丝,俊朗的面容因运动微微泛起红晕。
呼吸有些浓还有一丝喘息。
萧善很喜欢谢追这身打扮,紧身的黑衣包裹着身躯,完美展露着上半身的线条。瘦劲有利却异常纤细的腰身,优美的肩胛骨……
唯独笔直又纤长的双腿藏在了衣衫下面。
不过没关系,萧善用欣赏的眼睛打量着谢追,他每晚都能看到,每晚都能感受它的形状和线条。
谢追原本是想说些什么,但在看到萧善的眼神时,他突然忘了自己要说的话。萧善的眼神让他感觉到了危险,让他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某些火热的夜晚。
谢追有些口干,不自觉的抿起了嘴。然后他看着萧善伸手给他整理了下衣领,语气温和说:“天还没有完全热起来,你出了一身汗,去洗个澡。”
谢追猛然退了一步,说了个好字,便匆匆离开。
有些慌乱,有点落荒而逃的滋味。
***
坐在浴桶里只露出个头,谢追用水往脸上泼了泼。
揉搓着脖颈下面的皮肤时,他微微一顿,手停在了那里。
同萧善相处也不过短短数日,他变了,变得有点容易胡思乱想。
刚才萧善的手从他身上离开,那明明是一个在自然不过的动作,他却觉得那人故意在他锁骨处摩挲了一番,引得他身体一抖。
谢追想到这猛然把头扎进水里。
他看不懂萧善,那人对自己的身体好像很满意。
说实话他的身体并不好看,不纤细也不白嫩,身上还有不少大大小小的伤疤。萧善平日里对那些伤疤视而不见,可在特殊时候又会一点一点亲过那些很敏感的疤痕。
既然看不懂,便不看了。
在水里憋到了极限,谢追才从里面抬起头。
水顺着脸颊身躯往下落,他拿起一旁的细巾擦了擦泛酸泛的胀眼睛。
谢追穿戴好从浴室走出来时萧善正在外间坐着,看到谢追的头发在湿着,他走过来拿起屏风上的干巾亲自给他擦拭着头发。
谢追本想拒绝,不习惯两人太过亲密是一,二来在边境他很少有擦干头发的时间,他早已习惯国那些粗糙又慌张的日子。
但最终他还是安静坐下,任由萧善动作。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有擦头发的声音在细微的响着。
只是湿发再怎么擦,也只能擦个半干。
萧善放下细巾道:“等头发彻底干了,我带你安泰寺。”
谢追讶然:“王爷信佛?”
萧善想了下说:“倒也不信。”
谢追:“……”不信佛,那去寺庙做什么?
萧善为其解惑:“去烧香。”
谢追:“……”既然不信佛,却还要去烧香,这是什么古怪毛病。
萧善笑了下没有说别的。
谢追也没有问,等他头发干的差不多后,两人收拾了下去了安泰寺。
到了地方,萧善请了香,然后捐了些功德银。
等做完这些,他往谢追手里放了些碎银子:“来都来了,你也拜一拜吧。我四处走走,一会儿来接你。”
谢追紧握着手里的银子看着他离开,他其实也不信佛,可最终他还是转身跪在了佛像面前。
比起萧善的漫不经心,他显得虔诚很多。
五年前的三月二十六,人人都知道他祖父谢忠战死沙场,父亲失踪至今下落不明,可没有人知道他大哥谢沉中毒双眼失明。他和谢沉是双生子,两人本来就长得有点像,只不过他眉间有朱痣,谢沉没有罢了。
眼看着北境要乱谢家要垮,他才冒死顶着谢沉的身份入了军上了战场。
第一次杀人,他也不怕,可他没有退路,只能硬着头皮上。
战场之上刀剑无眼,谁也不知道谁死谁活,但没有退路的人只能咬牙坚持。
算算,今日便是他祖父谢忠的忌日。
谢忠埋骨北境,他谢追身为小哥嫁入厉王府,皇家有诸多规矩,想要祭拜谢忠都找不到合适的地方。他在王府耍弄,也是想趁机发泄心中的烦闷,让身体疲惫下来,不用想今天时什么日子。他已经决定偷偷找个地方对着北境的方向拜一拜。
而现在,在这偌大的寺庙中,有了各种可能。他可以想念外祖父,可以祈求佛祖护佑谢沉安康,祈求能早日找到父亲谢随。总要生见人,死见尸体才是。
谢追手上染过血,他不知道佛祖会不会厌弃他这样的人。可他还是跪在这里诚心拜了下去,诚心求了一求。
谢追起身后把手里的银子全部放在了功德箱,走出大殿时,他看到了站在桂花树下满脸无聊的萧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