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斐邪沉默一会儿,随后还是点点头。
到了客栈,黎戎谦迅速仰躺在床上,慢慢抚平自己乱跳的心。
司斐邪出去了一趟带了几盘荷花酥回来,“先吃些垫肚子,我已经托人去送信了。”
“好。”
黎戎谦一个翻身下了床,绕到一边去拿吃的。
司斐邪眼神略暗,小黎明显有心事,而且这…是在躲他吧。
“那我出去逛逛,你别乱跑。”司斐邪头也不回的大步就走,留下黎戎谦唉声叹气。
“啊…说不出口啊!”黎戎谦拿起一块荷花酥放进嘴里,“我要是你该多好,没有喜怒哀乐还能给人垫肚子。”
吃完荷花酥,黎戎谦挥手唤出三弦筝,昨日看到三弦筝除了唤灵还可以弹着静心,弦音响起,比起往日多了些沉闷。
也不知过了多久,黎戎谦要去拿茶杯倒茶时,看到一个小丫头站在门边不好意思地看着他。
“要吃吗?”黎戎谦指着荷花酥,那小丫头点点头,可又不敢进来。
“没事的,你进来坐着吃。”
“谢谢大哥哥!”小丫头奶声奶气的声音让黎戎谦心都化了,将剩下几盘全推给了她。
“慢些吃,这里还有好多。”黎戎谦怕她噎着就给她倒了一杯茶水。
“小丫头,你在客栈干什么?”黎戎谦收回了三弦筝,手撑着一侧的头看着她。
“我和阿娘来找爹爹,阿娘太累睡着了,所以我就偷偷跑出来。”小丫头吃完一盘摇了摇头,“吃不下了,吃不下了。”
“吃不下就不吃了,喝点水吧。”
小丫头摇摇头,看着黎戎谦道:“大哥哥,你弹得是什么,我感觉你很难受。”
黎戎谦“嗯”了一下,道:“哥哥喜欢上一个人,可就是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喜欢我。”
“那哥哥为何不问?”
小丫头水灵灵的眼睛很是好看,黎戎谦回道:“因为…担心那人和哥哥想的不一样,担心他不喜欢哥哥。”
“不会的!”小丫头的手在空中乱舞,“大哥哥生得这么好看怎么会有人不喜欢?”
“嗯呢,我也觉得。”黎戎谦笑靥如花,梨窝轻旋。
小丫头看傻了,脸红扑扑的,忽然站起来结巴道:“我…回去了…娘亲也该醒…醒了…”
见她一溜烟跑了,黎戎谦就稍微收拾了一下桌子。
司斐邪,我好像很喜欢你…
黎戎谦心道。
第十九章 你是我的皇
黎戎谦端坐在床沿边,他已经下定决心将自己的情意说出来,他喜欢司斐邪,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喜欢,他愿意赌一场,哪怕会输得体无完肤。
司斐邪到了月色沉沉之时才晃晃悠悠进来。
一身寒气,没有带任何东西。
他一个人飘荡了很久,看着别人成双成对,霎那间觉得,自己就是厉鬼,没人敢要。
“回来了?”
黎戎谦不笑不怒的看着,平和而温柔,司斐邪一步一步靠近,弯下身子,将额头抵在他的脖颈处:“小黎,别这样了,告诉我怎么回事好吗?我能感觉到你有心事,我好想多长一颗心,来替你疼,替你难受。”
黎戎谦拍拍司斐邪的后背,道:“坐下来说话。”
司斐邪乖乖坐好,黎戎谦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想了很久很久,觉得这句话我必须说出来。”
司斐邪神色紧张,黎戎谦已经听到了他的心跳声。
“阿邪,我喜欢你。”
司斐邪愣神片刻,也道:“我知道,我也喜欢你。”
黎戎谦摇了摇头,手指戳着自己的心窝:“我的喜欢,在这,我会一直护着你,纵着你,直到它不再跳动,明白么?”
司斐邪一时傻了,他根本没有想到黎戎谦会这么说,更加一动不动坐着,连呼吸都放轻了。
黎戎谦起身走到司斐邪面前,单膝下跪,右手拖着司斐邪一只手:“司斐邪,等你登上皇位的那天,我可以做你的权臣,也可以做你的弄臣。此刻,我以唤灵师的身份起誓,将命交托于你,不离不弃,愿成为你手中最锋利的那把剑,而你,将是我唯一的皇。”
司斐邪终于把自己拖回神,但他根本说不出一句话,人人都说,得北安皇位不如得唤灵师一诺,因为,那意味着永不背弃。
“怎么了…你是…你不愿意吗?”黎戎谦似是慌了,难道他赌错了?
还没来得及反应,黎戎谦已经被司斐邪压到床上。
“小黎,我愿意,而且我的命早就是你的了。”司斐邪抓着黎戎谦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你听,只有你才能让它跳得这么快,也只有你,可以拿刀对着它,更只有你,才能让我心甘情愿去死。”
黎戎谦将头扭到一边,他眼前模糊了,泪水决堤一样大片落在软枕上,紧绷的神经放松,捂着脸无声哭泣。
“小黎乖,不哭不哭。”司斐邪拨开黎戎谦的手,在他额头落下一吻,“不哭啊,别把眼睛哭肿了,不然明早去见柳念,她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黎戎谦点点头,深深吸气,稳下心情,指着旁边的褥子,“你…睡里面去。”
“唉?可是我想睡外面。”
“不行,你忘记有一次摔下去还滚到床底了?我一早醒来满地方找都没找到。”黎戎谦将身上的人推到里面,然后面对着他。
“小黎啊,你可让我等得好苦。看你丝毫没有想法的模样,我又不敢开口,就担心你被我吓跑了,于是就装傻充愣,竟也过了这么多年了。 ”司斐邪捋了捋黎戎谦的额发,他什么时候喜欢黎戎谦的呢?可能是初见时的惊艳,也可能是朝夕相处下的情意。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要不是柳念提醒,我还在自欺欺人呢。”黎戎谦左手摊开,盯着司斐邪。
“怎么了?”
“手。”
司斐邪将手递过去,十指相扣,黎戎谦随后用牙齿咬破手腕,全然不顾司斐邪的惊呼:“小黎!”
“闭嘴!”黎戎谦瞪了司斐邪一眼,血线将两人的手缠起来,其中一条顺着司斐邪的手腕钻进他的衣袖中。
“这样的话,不管你在哪里我都可以找到你。”黎戎谦钻进司斐邪怀里,把脸藏起来,这术法唯一的不好就是疼,该死的,忍一会就好了,千万不能抖。
司斐邪紧紧抱着黎戎谦,他能感觉到黎戎谦很疼,但什么都没有说。
还没等痛觉消失,黎戎谦就已经睡着了。
陶豆里的火光弱弱的,司斐邪想起了容凝的话:小邪,唤灵师是北安国神秘又高贵的存在,你若当了北安皇,莫要亏待他们,还要让你的子孙后代也好好对他们,因为他们是落入凡尘的仙。
“我的小黎,定是最美的那个…”
第二十章 她是我江闲之妻
“这么着急啊?就不能多睡会儿?”
司斐邪拿起木梳一遍一遍梳着黎戎谦的头发,替他带上玉冠,明明时间还早,可外面早就人声嘈杂了。
“不早了,办完事我们就回宫…唉?你干什么呢?”
黎戎谦被司斐邪打横抱起,那一阵好闻的香味再次飘绕在黎戎谦的鼻尖,使劲嗅嗅,似乎是脖颈处,又好像全身都是。
“先吃点东西,张嘴。”
“我自己来,还有我坐那边吃。”
黎戎谦觉得坐在司斐邪大腿上很是别扭,就要躲开,哪知司斐邪搂着他的腰不撒手,“乖,就这样吃吧,难得如此嘛,我苦等这么多年你就不心疼一下?”
黎戎谦怔怔张口,直对司斐邪的眼睛,接着咬了一下包子,这顿饭吃得属实不易。
到了鸢英阁的时候,两个人碰上了从里面出来的红衣,红衣今天打扮得很素雅,青莲色的衣裳,发上一朵白玉海棠步摇,敛了些媚气。
“嘿,我今日客人多,没法招待你们了,一苒那丫头昨日吓傻了,我让她在我房中多歇歇,反正主场在别处。”红衣指尖挑起额前碎发,一双眼睛瞟到了两人十指相握的地方。
“无事,你忙去吧。”黎戎谦轻轻拽了一下手,没拽动,他一路上都是这么过来的,有盯着他们窃窃私语的,也有不敢光明正大的看,两手捂眼从指缝看的。
司斐邪很开心,黎戎谦也不好意思泼冷水。
望着红衣离去的身影,黎戎谦转头正色道:“现在可以放开了吧?都高兴一路了,生怕别人不知道我是你的?”
“可以了,可以了!”司斐邪在黎戎谦手背上亲了一口才放开,接着满脸笑容地随着他进了鸢英阁。
柳念坐在铜镜前给自己铺粉,涂唇脂,想遮掩一些淤青。昨夜红衣特地给她涂了药膏,身上的伤除了疼倒也没什么,只是那白发变不回青丝了。
“柳姑娘。”
“啊,黎公子进来吧。”
柳念打开雕着腊梅的木盒,取出江闲送的簪子,带在流云髻上。
“公子请坐。”
黎戎谦坐在茶几旁,见上面干干净净,道:“长话短说,我这次需要柳姑娘你的帮助,不过…我依旧不确定是否可以唤出江闲。”
柳念点点头,道:“只要公子吩咐,柳念全答应,若这次还是见不到,那就只能说,我与他真的缘尽了。”
黎戎谦唤出三弦筝,道:“姑娘平躺于美人榻上,闭上眼睛尽量让自己能入睡,之后的事姑娘就不必担心,我自己来就行了。”
“多谢公子。”
等柳念闭上眼睛,黎戎谦深深吸气,他第一次试这种办法,也不知…
“别担心,我在。”耳边传来司斐邪的声音,还是那样让人心安。
音起,开始为平缓,等柳念差不多跌入梦乡,拨弄变为迅速,也急切了些,渐渐地,一股白烟将三人包围,黎戎谦略微担忧,额头上汗珠直落,司斐邪没有言语,只是再靠近他些。
一个时辰过去……
柳念周围一片漆黑,渐渐地睁开眼,见到了黎戎谦。
“公子,我们这是在哪?”柳念除了黎戎谦,谁都看不见,都是黑的。
“我也不是很清楚,往前走走。”黎戎谦刚踏一步,周围黑暗尽退,江家的大门出现在面前。
柳念皱眉道:“我们怎么到了江闲的家?”
黎戎谦伸手去碰那门,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可以穿过去?
“我们进去瞧瞧。”黎戎谦也是满心疑惑,两人穿过了江家的门,到了里头。
丫鬟们都专心做事,来来去去轻手轻脚,碰面了也不停下闲谈,只笑一笑就算打招呼。
“啊!”柳念瞪大眼睛叫了一声,顾不得扯疼嘴角的伤口,手颤颤指向不远处石凳上一人,“公子,那是江闲…公子你看,是…江闲…是我的夫君…”
顺着柳念所指,黎戎谦看到了一个褐衣少年,捧著书旁若无人的看着,细细一瞧,潇洒三分,文雅七分。
怪不得柳念如此痴情,是个俊俏的少年,黎戎谦在心里嘀咕。
旁边的柳念因太过高兴,就使劲抓着黎戎谦的手臂,那力道让黎戎谦疼得眉头拧一块。
可下一秒,江夫人带着一群人冲了出来,“你竟然还有闲情在这里看书?”
巴掌声响起,江闲挨了这下,脸颊红了,嘴角破了些皮,他不怒也不笑,只看着江夫人。
柳念急得眼泪吧嗒吧嗒掉,就要奔过去,黎戎谦拦住她:“这是江闲生前之事,如今他都死了,你现在过去也没有用。”
“你说,你与那柳念什么关系?”江夫人气急败坏的吼,“我生你养你容易吗?你长大了,出息了,出息到与青楼女子厮混!”
江闲一动不动,江夫人走来走去,脸因为愤怒而扭曲:“你说说,那么多好人家的小姐不要,你偏生就看上了柳念!可以啊,你看上就为她赎身吧,我不拦着,做个妾到就罢了,可你…你…”
江夫人指着江闲的鼻子:“你竟然要她做妻?她配吗?那么个肮脏地出来的,做个妾都是抬举她!还妄想变凤凰?我呸!她今生是妓,来世也是妓,这就是她的命!”
“她不是妓!她是我的妻!我江闲的妻!”江闲突然站起来朝江夫人吼,脸和脖子都红了,尤其是脖子上一道道清晰的筋脉。
“江闲…”柳念望着平时说话都不会大声的江闲,抱头痛哭。
第二十一章 与君殊途
一个巴掌…
两个巴掌…
三个巴掌…
江夫人发疯一般打了江闲三个巴掌,嘴里也不饶人:“你那死老爹去得早,你都是靠的我!我本以为你一向乖巧不会忤逆我!谁知现在…翅膀硬了是吧?!”
江闲的脸又红又肿,他淡淡瞥了一眼江夫人,随后笑道:“阿娘是不是忘了,你也只是那位夫人的陪嫁丫鬟,你比柳念…高贵多少啊?”
“什么?”江夫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那模样就如同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你以为我不知道么,就算那位夫人身子不好,也不至于死得这么快。”江闲“咯咯咯”的笑着,笑累了就坐在地上,“念儿不像你,她不会算计,她不会害人,她也不贪图什么地位…”
“好,很好,来人,给我把少爷关起来,不许送食,我到要看看他能撑多久。”江夫人胸口起伏不定,冷冷看着江闲被人拖走。
江闲一边笑一边回头喊:“就算那位夫人死了!爹爹还是念她!还是念她!”
“不!”柳念追上去往那些人身上撞,结果都穿了过去,白白摔在地上。
“不…夫君…呜呃呃…夫君…”柳念手肘贴地爬,“我不当你的妻了…呜呜呃…我就做个婢女伺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