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羽跟着他又从左边绕了过去,却到了王府的厨房,白子羽无语,不是要到厨房来寻宝吧?只见燕瀛泽从笼屉里拿了一只烧鹅,扯下面巾拼了命的啃,边啃边压低声音道:“饿死爷了,宴会上光看那些老头子的笑话了,都没吃东西。”几大口啃完了半只烧鹅后,两人摸着方向往内院走去。
也不知道哪间是库房,想着反正房屋的结构大概都差不多,那就一间一间看。已经快半柱香的时间了,不得不说白子羽人优雅做贼都做得如此的优雅,一路上气定神闲,边走边仔细打量,把进王府内院当成了逛大街。许是大年夜吧,王府的守卫并不森严,他俩很轻松的绕过了几班巡视的王府亲卫。
眼前的景物逐渐萧条起来,越走越偏了,王府园子本就大,都不知道到哪个角落来了,一路走来灯都不见一盏。白子羽望了燕瀛泽一眼,给了个你会不会带路的意思,燕瀛泽耸了耸肩,一贯的痞子相给了个“你白痴啊,我也第一次来”的眼神。
转过一个月洞门,前面居然出现了一方小院,小院甚是简单,打眼一看也就两间屋子,其中一间有隐约明灭的灯光。燕瀛泽心道这估计是哪个下人住的地方吧,肯定是不受待见,住这么偏远,这个地方别说是宝物了,估计连铜板都找不到一个。他转身便走,走了几步才发现白子羽并没有跟上来,于是拉了拉白子羽的衣袖,示意他离开。
白子羽摇了摇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拉过燕瀛泽的手,在他的手心里划下几个字:“院中有阵法。”
他指尖微凉划过燕瀛泽的手掌,让燕瀛泽有片刻的怔忪。燕瀛泽反手拉过白子羽的手指了指院子写道:“进去瞧瞧。”
白子羽借着稀疏的星光辨认了院子中的阵法方位,这是一个八卦阵,对于懂行的人来说不算太难,但是对于外行来说,想要轻松的进去却也不易。辨好了方位,白子羽当先踏进了院子,示意燕瀛泽跟着自己走。几步几绕的,院子里的八卦阵在白子羽的脚下烟消云散了。
这个里面的人是谁?只要是个人碰到未知的事物都是有好奇心的,况且还是燕瀛泽这么个天生爱惹祸的祸精?他俩从窗户底下往里面望去,白纸糊的窗户有个不好的弊病,就是比较容易偷窥,所以说如果说房间里有个美人的话最好还是不要用白纸糊窗,当然,这个扯远了,这是燕瀛泽从王府出来后对美人慎用白纸糊窗的中肯建议。
房间的摆设相对简单,一张桌子,四把椅子,一张床,仅此而已。房内的人素衣麻鞋,约莫三十左右年纪,三九的天气,手中却是拿着一把折扇,说他附庸风雅吧,也不对,因为他正对着折扇看得入神,而且眸中隐有悲戚与怨恨之色,燕瀛泽急了,腹诽道:“你倒是把扇子反过来让我也看看啊。”
或者是燕瀛泽的想法被哪个过路的神仙听见了,亦或者是那个人累了,反正此刻那扇子正好不偏不倚的平放在桌面上,而且角度正好是燕瀛泽他们可以看到的地方。原本会以为扇面上会有什么春宫图之类的,当燕瀛泽在眼睛落到扇面上的时候,却撇了撇嘴兴趣缺缺的垂下了眼帘,扇面上只不过是一丛修竹而已。过得片刻只见那人起身珍重的把那把折扇收进一方锦盒中。
这扇子兴许是他的情人送的吧,看他如此珍视。估计他的情人肯定和别人私奔了,要不他怎么这么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燕瀛泽又一次心中腹诽。反正也没有什么好看的,原本以为这个院中会有什么奇珍异宝的,还煞有介事的弄个阵法,搞了半天原来里面住着一个思春的男人。
正准备起身走呢。突然房间里传出了一阵奇怪的声音。咦,有情况啊,燕瀛泽又一次不怀好意的趴在了窗沿底下,想看看屋内是不是会来个半夜销魂。
☆、虎狼环伺
半夜销魂是没等到,可那房间内的床后面墙上竟然有一道暗门。此刻暗门中走出了一个人,面目隐在黑暗中,看不甚清楚,素衣人起身朝着那黑影行了一礼,口呼王爷,然后那个人走出了阴影,坐在了桌上。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传闻中了风瘫在床上的安王李丹国。
燕瀛泽不觉绷直了脊背,眸色深沉起来。房中的人说话声音极小,可燕瀛泽的耳朵更好。
“王爷准备好了么?真……决定如此做?”素衣人问道。
安王傲然道:“百里先生,……箭在弦上了,况且……大哥的为人,纵然我不反了他,迟早我也会死在他的手里。”
“大哥,恒帝?反恒帝?狗咬狗?”这下燕瀛泽琢磨出味儿来了。侧头看白子羽,想看看他听到这件事有什么反应,结果他正饶有兴味的盯着屋外的八卦阵,居然把屋内的两个人当大白菜,丝毫没有被吸引。燕瀛泽又回头盯着窗子里面了。
那个被称之为百里先生的人又道:“只要王爷胸有成竹,百里晋定然全力以赴的帮衬王爷谋取大计。”
“真的非常感谢百里先生,只是先生,……狄人……可靠么?”安王低声又问道。
燕瀛泽有些着急,这两人说话的声音不大,有些根本听不清楚,旁边却忽然响起了动静,家丁巡逻朝着这边走来了。
燕瀛泽感觉到白子羽在拽他的衣角,遂跟着白子羽从那个阵法中绕了出来。这下知道了这么大一个秘密,他偷东西的心思也没有了,一边走一边郁闷,他在心情不好的时候会有一个奇怪的习惯,手里一定要揪个什么东西才好,眼下他手里也没有什么可以揪的,便伸手边走边揪着面上的面巾。
又走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终于到了刚才□□进来的后门边了,正准备继续□□出去,冷不防后门被从外面推开了,进来一个人,看打扮是王府家丁,约莫着是出去与家人团聚了才回来。世上的事情总是无巧不成书,刚巧在此时燕瀛泽的面巾终于经受不住他的摧残,滑下来了。
于是燕瀛泽的脸便就这么□□裸的出现在了家丁的眼前,这个时候燕瀛泽想的并不是如何躲起来,反倒是想的早知道这门可以打开,我还翻什么墙。这个人显然被燕瀛泽二人惊倒了,两个人,蒙着面,半夜三更的出现在王府的后门,而且看样子还是正准备出去,这所有的事情综合到一起,那个家丁得出了一个答案:王府进贼了。
而且,这个贼怎么长得如此的,十分的,眼熟?
白子羽好笑的打量着这个家丁,他刚张口准备喊人,白子羽的两枚银针已经飞到他的哑穴与麻穴上了,于是,他口中的“快来人啊”四个字便吞到肚子里去了,然后软绵绵的倒在了地上。
“唉,这个好,”燕瀛泽伸手指戳了戳倒地的家丁,对白子羽伸了伸拇指。那个家丁口里发不出声音,只好干瞪着眼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瞅着他们。白子羽揪着燕瀛泽出了后门。留下那个可怜的家丁倒在地上。
出门往前走了几步,白子羽忽的往回走去,燕瀛泽奇怪了:“你做什么?舍不得安王府了啊?准备回去长住啊?”
白子羽没有理他,径自又推门进去了,躺在地上的家丁看他们去而复返更觉惊恐,心里想着这两个人不是回来杀人灭口来了吧?”
只见白子羽蹲在家丁的跟前,抬起他的头轻声说道:“看着我,你什么都没有看到,你喝醉了躺在这里睡着了。”然后,那个家丁就如当初灵儿一般,晕乎了片刻,再然后倒地了。
再次走出那扇后门,白子羽也不解释,燕瀛泽知道,那个家丁见过他的样子。虽然天黑不一定能够看清楚,但是多一层小心总是好的,如果真的不小心让人知道堂堂世子殿下偷入安王府,估计这笔账就不好算了。
“谢谢。”燕瀛泽很认真的道谢。
白子羽摇了摇头,二人就这么一路无话漫无目的的朝前走,半晌,燕瀛泽开口道:“摄魂很厉害么?抹了记忆就真的再也记不得了?”
“轻则可让人迷其心智,重则可让人丧失记忆。但是也因人而异吧,若是有的人心智特别坚韧,纵然摄魂施成功了,日后亦会想起来。”
二更天了,街道上越发的冷寂起来,天空开始飘起了细碎的雪花,远处传来了爆竹声,到了该除旧岁的时候了。继而,五彩斑斓的烟花相继盛放,渲染了整个夜空,晶莹的飞雪也似乎被感染的有生命起来。白子羽停住了脚步,仰头望着天空中盛放的烟花,一朵雪花打着旋落在了他长长的睫毛上,凝成了雾气。
燕瀛泽盯着白子羽的背影良久,他一袭白衣,就那么遗世独立的站在那里,明明该是个跳脱少年的,背影却给人一种孤寂寥落之感。那一瞬间燕瀛泽心里有什么破土而出。
过了许久,烟花燃尽,天地重归寂静了,白子羽轻声道:“走吧。”
“去哪里?”
“随你。”
这“随你”两个字,听着简单,却难住了燕瀛泽,他也不知道去哪里。平南王府里如今就剩他一个人,下人都被他打发回家团聚去了,好不容易能让他们休息下,他自认为自己还不是个刻薄的主子的。去梅苑?可是看白子羽目前的状况,似乎并不想回去。
想来想去,倒真的给燕瀛泽想到了一个地方,他与白子羽来到了竹竿巷小猫儿的家里。
小猫儿看到白子羽第一眼,惊呆了,这是燕大哥从哪里拐来的神仙哥哥!
谢三叔到厨房给他们下了一锅饺子,白菜猪肉馅的。饺子满屋飘香,在富贵人家里或许这是最不入流的食物,但是在他们家却是难得的好吃的。
白子羽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燕瀛泽,吃山珍海味还挑三拣四的世子殿下,此刻正在努力奋战着面前的一盘饺子,那个满足的神情,仿佛这就是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
相比燕瀛泽的吃相,白子羽可谓是太优雅了,一口一口细嚼慢咽的品着盘中的饺子,小猫儿托腮坐在他对面看着他吃,心道:“原来作为一个神仙,他也还是食人间烟火的。”
小猫儿看了会儿白子羽吃饺子,然后朝燕瀛泽看了一眼,似乎是觉得他的吃相挺难看的,燕瀛泽感觉到他的目光,一个饺子就塞到他的嘴里了。然后,拔了下筷子没有□□,小猫儿把筷子头咬住了,两个人闹了半天。
白子羽在看见燕瀛泽拿筷子的右手时,突然放下自己手中的筷子,一把抓过他的右手,燕瀛泽欲挣脱,奈何没有得逞。
白子羽蹙眉道:“你手怎么了?”
“没事没事,没事,快点吃啊,待会儿凉了。”燕瀛泽打着哈哈想抽回手。但是,白子羽扣了住他的脉门撩起他的衣袖。
手臂上的血已经凝固了,燕瀛泽手腕上缠着一串朱砂,暗红的血液与朱砂交织在一起,分不清哪个更红一些。
小猫儿掌着油灯在旁,白子羽看他小臂上没有伤口,然后白子羽继续把衣袖往上撩,胳膊上一条伤口清晰的出现在他的眼前,看来已经伤了很久了,边上红肿,口上的肉翻着,却并没有愈合的迹象。
白子羽好看的眉再次皱起来了道:“难怪方才我只三分力气便制住了你,这段时间没有听你说在哪里受过伤的,除了上次在潇湘楼,难道?这个还是上次那条伤口?可是为什么这么多天了还没愈合的迹象?”
面对白子羽的疑惑燕瀛泽抽回了手臂,摸了摸鼻子回答:“可能是我从小身体不好吧,受伤总要许久才好的,没事,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又不会出人命的。”
白子羽默不作声,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倒了些粉末在伤口上,又叫小猫儿拿了一条布带来给他把伤口重新包扎好。
转眼几日年假休沐已过,新的一年开始了,可是这皇宫却依旧的沉闷,似乎不论什么时候,皇宫内苑总是那么的阴沉肃穆,给人的感觉永远是那么的压抑。丝毫没有因为新年带来一丝改变。这几日天降了些许的微雪,不过地上已经看不到落雪了,只有屋檐上还有薄薄的一层雪。
白天天气阴沉,导致夜晚天空一片漆黑,连隐约的星光都没有,只有皇宫的廊下无数盏风灯为这个清冷的宫阙带来些许的暖意。
此刻皇宫的屋脊上急掠着两条人影,都是一身夜行衣,一人身形修长,脸上戴着一个银色的面具,一人黑巾蒙面,身形稍矮。两人如魅般的自屋顶飞掠而过,片刻后落在了皇帝的寝宫外面。
刘青给恒帝按着肩膀,手下轻重拿捏得恰到好处,恒帝闭着双目养神,手里摩挲着一个青玉瓷瓶问刘青道:“安王最近可好些了?”
刘青斟酌了片刻后道:“还是老样子,奴才去看过几次,似乎没有好转的迹象。只是御医却也没有诊断出别的什么情况,飞鹰也没有情况传来。”
恒帝长叹了一口气道:“他这病来得蹊跷啊,越是这样,朕的心里越是不安哪,刘青,你给飞鹰传话,让他盯紧点。这瓶美人醉找个机会让安王服了,早登极乐吧。”
美人醉,一种剧毒药,闻起来无色无味,颜色亮似玉液,服过后面色泛红,似美人醉酒般安详,无声无息的死去。故名美人醉。
恒帝靠在椅背上,闭目沉思。白日里恒帝在御书房批折子的时候,翻到最后一本折子,忽然折子中掉下了一张纸条:安王装病勾结北狄欲反。
那字体苍劲狂野,但是显然与写折子的不是同一人。
李焱这么恍恍惚惚的就想到了三年前太子偷溜出宫的时候了。那个时候,可真是人心惶惶呢,似乎,他还罚了罪魁祸首抄了五百遍道德经。
那五百遍,字可写的没有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