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还是得让齐晏多送几条锦帕。”苏卿白喃喃自语道。
南秋予面色越来越红,喘着气艰难地挪到岩洞角落黑暗处,低声道:“公子,可否闭上眼睛?”语气近似哀求。
苏卿白默不作声地转过身,站着,垂首看了看衣服上斑驳的血迹,叹了口气,他知道野人刚刚那一掌让心口的伤再次破裂。
他在脑子里想了一万个理由回去怎么样才能让齐晏不起疑心,心口的伤好了又破,反反复复,傻子都看得出来,这伤不会那么简单。
好半天,岩壁里消无声息,苏卿白皱了皱眉,疑惑地回过头,只见南秋予左手撑在岩壁上,右手垂下来,一动不动。
“你……”
苏卿白缓缓走近,脚不小心踢到了一个木盒子,他低头一看,木盒子里装着各色交 。欢器具,先前虽然有偷偷看过地摊上买的小话本,里面也有描述这些东西,可乍然一见,还是炸掉了半层头皮。
南秋予听见声音,哑声道:“公子不要过来……”
第41章 为何在皇上身边不肯离去
南秋予被汗水浸湿的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前,脸上痛苦不可名状。
“你……没有解决?”
“很不巧……手断了……”
先前被野人一拂,撞在岩壁上好巧不巧断了右手。
“用左手?”
南秋予一头撞在岩壁上,无语得想死。
苏卿白:“……”这种事到底要用哪只手?
他目不经意间瞥见地上的一根玉杵,顺手捡起来,走到南秋予身后,贴近他,道:“我帮你?”
南秋予身体一僵,不敢相信地转过身,苏卿白见他嘴唇早已被牙齿咬得血肉模糊。
“你倒是能忍。”
说罢把南秋予按到岩壁上。
片刻后,冷汗从南秋予的额间簌簌地滚落下来,指甲卡住岩缝,险些要掀掉指甲盖。苏卿白挑了挑眉,低声道:“痛的话就喊出来,不要忍。”
“公子,我受得住……”
“好。”
看到南秋予起伏不定的胸膛,苏卿白犹豫片刻还是下了手,他沉声问道:“哥哥也在乌啼城对不对?”
“啊?”南秋予俯下身子,后背尽湿。
苏卿白褪去他被汗水浸湿的衣袍,继续说道:“清王爷跟哥哥认识对不对?”
“哈……”
玲珑如苏卿白,他想要知道的事,半分都瞒不住。南秋予紧绷着腰,不住地抽气。
苏卿白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哥哥手中也有一张清王爷绘制的地图对不对?”
“唔……”
南秋予脸色白了一层,已是说不出什么话来。
苏卿白眼眸沉沉,语气极为平静,平静到不带任何人气,“我从清王爷那处得了一块赤炎鸟紫玉,这种紫玉只有我们苏府有,爹的那块是血滴紫玉,寓意忠心不二,哥哥的是一块赤炎鸟紫玉,寓意和平吉祥,而我那块是紫玉葫芦,爹的血滴紫玉在当年先帝说他谋逆时被爹爹生生砍成了两半。”
苏卿白手腕用力,眼神也冷了几分,“在我们北疆,赤炎鸟是一种信仰,紫玉也是,君子无故,玉不去身,没有人有能耐从哥哥手中抢走紫玉,所以,清王爷这块紫玉只能是哥哥送给他的。把信仰交给别人,说明这人在自己的心目中极为重要。”
曾几何时,苏之雲在北疆王心目中也很重要。
在南秋予身体崩得如同要与岩壁融为一体时,苏卿白突然同时停住了两只手。
好半天,南秋予才缓过劲儿来,鼻子下的汗水流进嘴里,苦咸苦咸的。
他苦笑一声,声音极为低哑,道:“就算如此又怎么样,为了北疆,大公子也不会与清王爷在一起。那公子你呢?你又为何在皇上身边不肯离去?”
苏卿白凑到南秋予耳边,语气冷寒,说道:“自然是有我的理由。”
南秋予手指在岩壁上划了一下,指尖血肉一片。
苏卿白笑了一声,道:“是不是哥哥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渐渐地,身下的欢愉盖过了痛楚,南秋予嗯哼了一声,断断续续地说道:“我的人及我的魂,永远忠于北疆……”
第42章 找不到把山挖了找
苏卿白加大手上的力度,南秋予险些喘不过气来,他闭上眼睛,仰起头,终于,又长长吐了一口气出来。身体贴住岩壁不动了。
苏卿白扔掉黏腻夹杂着血丝的玉杵,眼底泛起一片看不尽的薄雾,他顿了顿,便往岩洞口走去。
巨石旁卡着几块稍小的石头,一掌是可以击碎它们的。
苏卿白捂着疼痛灼热的胸口,咳了一小口血。
“公子。”身后传来声音,轻柔得不太真实,“你身上的毒,我一定会帮你找到解药。”
苏卿白垂眸,道:“那就有劳你了,我等着。”
南秋予拉好衣袍,愣了愣,问道:“公子怕死吗?”
“怕死。所以不想死。”
能活着,为什么要死?
他齐晏写的那句“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整夜整夜坐在御书房不肯睡觉,听着雪落的声音,听着雪压断了竹子的声音。这么深重的爱,他苏卿白未必承受得起。
假如有一天,这份爱变成了恨的话,齐晏会不会有新的开始?
所以,在所有的事情尘埃落定前,不能死,不敢死。逢场作戏也好,假戏真做也罢,总归是要一条路走到底。
苏卿白提起手,一掌击碎了眼前的石头,从外头透进一丝光亮,天已快亮了,原来,这一夜又过去了。
齐晏,还在客栈等他呢。
齐晏的确在等他,等了好久不见人来,便绑了白城、黑池和乌啼城知府。三个人被绑了手齐刷刷跪在地上,全然不顾天子在前,你一句我一句地吵起来。大理寺少卿吴长云憋紫了脸,脱了靴子扯了臭气熏天的袜布把白城和黑池的嘴给堵住了。
耳根子总算清净了。
齐晏坐在椅子上,黑着脸问道:“寻了一夜,我让你寻的人可有蛛丝马迹了?”
知府摇头,叹息。
“大好的一个人在你乌啼城失踪,你说怎么办吧?”
知府再次摇头。犹豫一番,战战兢兢地说道:“木月长辈至今都没有找到,何况是昨晚才走失的人。”
齐晏冷笑,道:“这么说朕的人远远比不上你的人?”
地上三人一听脸色煞白,面面相觑,果然不该让这个蠢知府开口,再开口指不定天子要被气出病来。
白城呜呜咽咽地想要说什么,越急着说越不知所措,突然,他睁大眼睛直挺挺倒了下去。
吴长云过去检查一番,无碍,大概是被袜子臭晕过去的。黑池见状也顺势晕了过去。
齐晏揉揉眉心,一脸疲倦,挥挥手让吴长云把这三个白痴拖下去。
吹了一夜的凉风,齐晏觉得头重脚轻,颤颤地站立不住,此时,陆蝉从窗外飞身进来,把油煎包子放在齐晏跟前,说道:“苏公子跟南少卿驾着一匹马往月神山而去,我连夜骑马追去了月神山,可依旧不见他们的踪影。”
陆蝉见齐晏眼尾有些红,忙接上一句:“皇上先吃些东西,奴才这就去再找一遍。”
“他们去月神山做什么?”
“据说木月长辈被抓去了月神山。”
“人呢?”
“也没找到。”
齐晏只觉得头晕乏力,不想言语,他撑着头,声音倦怠:“你派人再去找,找不到把山挖了找。”
陆蝉:“……”
第43章 吃鸡疗伤,皇上快夸我啊
“皇上气性可真大,找不到人就把山挖了。”熟悉的声音跌入耳膜。
齐晏猛然转过身,见苏卿白提着一包东西正靠站在门边浅笑。
齐晏三步并做两步就上前,不敢相信地看着他,说不出什么话来。
陆蝉见状从窗户里跳出去,此时绝对不能打扰他们,否则肯定要被罚去挖山了。
苏卿白欺身上前,闭上眼睛,亲了亲齐晏的额头,轻声道:“让你久等了。”
这一句“让你久等了”把齐晏心头的焦虑一扫而空,本要顺势抱着他回他一个吻,却被一股子血腥味搅扰得分了神,他推开苏卿白,直直地盯着他衣袍上的血迹看。虽然苏卿白抹了好些尘土上去,可衣襟两侧的云纹被血染成了黑红色,还是被齐晏一眼识破。
“昨日出门未见你换什么衣服,苏公子挺能耐,一夜之间给自己染了件黑红血衣。”齐晏点了点苏卿白的胸膛。
苏卿白放下手中的鸡,往齐晏身侧挪了挪,语气带着一点撒娇,说道:“去月神山找木月长辈时不小心被落下来的石头砸到了,胸口的伤又破了,你帮我找个大夫过来,重新包扎一下吧。”
齐晏睫毛轻颤,眼泪就落下来了。
这山雨欲来风满楼随时准备大哭一场的架势,让苏卿白有些手足无措。他用袖口帮齐晏擦去眼泪,唉声叹气地抱怨道:“皇上老哭老哭,不知道的以为我欺负你了,将来娶了我,大臣们天天上折子要皇上把我打入冷宫了。”
齐晏一时听不明白苏卿白说的话,只是愣愣地看着他。
苏卿白无奈只能自顾自地把外袍脱了,露出里衣,胸口衣服上的这块血迹已经由红转褐了。
“这里疼。”苏卿白指指胸口别别嘴。
苏卿白这才回过神来,轻轻地把手掌放到他的胸口,心疼地说道:“先叫个大夫简单包扎一下,我马上带你回宫。”
“好。”
苏卿白顺手抓起鸡腿啃了一口,道:“吃鸡疗伤,皇上快夸我。”
齐晏:“……”
大清早,乌啼城的大夫都还在睡觉,陆蝉找了一圈最后不知从哪找了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过来,那老者一脸丘壑,伛偻着背,看似已到耄耋之年。
人倒也和善,先叙述祖祖辈辈都行医,保证肯定不会医死人后,安静地给苏卿白把了脉,半柱香过后,开口道:“公子是北疆人……”
“我好渴,我想喝水。”苏卿白打断他。
“陆蝉去倒水。”齐晏吩咐。
陆蝉出去后。
“我好饿,我想吃鸡。”
齐晏:“……”
“我受伤了,要多吃鸡才能补回来。而且要齐晏亲自买的鸡我才吃。”苏卿白嘟嘟嘴,赖皮起来无人招架得住。
齐晏无奈,忍不住回头看了好几眼苏卿白才把门掩上出去买鸡。
老者掀开苏卿白的衣服仔细瞧了瞧,说道:“公子把他们都支出去是不想让他们知道你是个短命鬼,没几年好活了吗?!”
苏卿白捂脸,险些被噎着。
第44章 要拿苏卿白怎么办才好?
“前辈说话很动听,动听的都是大实话。前辈怎么知道我是北疆人?”
“我不知道,刚刚只是随口问你而已。”
苏卿白:“……”有些太过随口了。
老者一手重重地按到苏卿白胸口的伤疤上,险些将苏卿白的心脏给按出来。他仔细看了看,叹息道:“刚刚说错了,不是没几年好活,而是不久就要见阎王了。”
苏卿白也跟着叹息了一声,神情酸楚。老者见他因自己的身体而悲痛欲绝,心有不忍,忙安慰道:“公子虽然中了点毒,又加上先天不足,一身的沉疴痼疾顽症,但如果天天好吃好喝好睡,别想些有的没的,还是能活两年的。”
“能生孩子吗?”
老者:“……”
“能吃鸡吗?牛肉呢?”
老者:“……”这公子怕不是个傻子吧。
苏卿白坐端正了一些,想了想,面容稍稍严肃,“我的身体我已经知道了,我想跟前辈打听一种病,前辈听说过候症吗?”
老者略一思索,点头,道:“世上有三种病不能根治,一是妇人产后头风,二是公子的先天不足,三是候症。候症为风邪透过肌理钻入骨髓,公子说能治吗?”
苏卿白低低叹息了一声,神情更加恻然。
老者往苏卿白胸前用力一拍,这一下简直要拍出半颗心脏来,苏卿白咳出了一大口黑褐色的血来。
“看吧,我说没多久可活了吧。”
“前辈干脆拍死我得了。”
“那不行,杀人偿命,公子还是自己慢慢死比较好。”
苏卿白擦了擦嘴边的血,抓住老者的手,道:“既然如此,前辈再帮我一个忙,等下别对门外那人提我的病,半句都不许。”
“你喜欢皇上?想为他生孩子?”
苏卿白:“……”
“我有一样求子的方子,公子要不要试试?很灵的。”
他怎么跟黄芦一个德行,苏卿白捂住耳朵,脑仁疼。
老者替苏卿白包扎好伤口后提着药箱,走至门口时突然侧首沉声说了一句:“公子,忧虑劳心,必不久命,多保重!”
“多谢!”
老者刚跨出门就正面迎上了齐晏。
“还有多久好活?”齐晏开门见山问道。
老者:“……”
“实话实说就好。”
老者很为难,一个叫不要说,一个叫实话实说,这要怎么说?
“回皇上,好吃好喝好睡,能好好活下去……”
“欺君之罪你担不起。”齐晏声音冷了三分。
“回皇上,多则三年,少则三月。”
齐晏神情一僵,涩声道:“是因中毒还是因先天不足?”
“两者皆有,毒不可解,先天不足不可医,再回皇上,草民医术不精,只是粗粗诊断了一下,回头还是要找御医再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