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驸马,真皇后[古代架空]——BY:云照君

作者:云照君  录入:07-01

  如果……如果姐姐真的……真的……
  那这重活的一辈子,是不是……就再也不会暖和起来了?
  没了她,这世界寡淡无味,他又和此刻,孤身一人在这寒天大雪里迷茫的奔驰着,找不到方向,有什么区别呢?
  雪下得越来越大了。
  贺顾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他全身上下冻的发僵也浑然不觉,只是没知没觉那样,闷头一下一下的拉着马疆,催促着胯下的马跑得快一点、再快一点。
  可这马儿似乎也累了,它平日本来只在京中活动,路途跑的也不远,从未像今日这样,在如此恶劣的天气里被人催着奔驰,也着实没那本事,步伐终于变得越来越慢了。
  它累,贺顾也累,且他不仅是身体累,心里也十分茫然。
  荒原冷雪,严寒冬夜。
  远在关外,生死不知的妻子……
  此时此地,只他一人,贺小侯爷那硬生生憋了整整一夜的情绪,终于到了崩溃的边缘,眼看着就要爆发、决堤了。
  正在此刻,身后远处传来了一串急促的马蹄声,贺顾微微一怔,还没回过头去,就听见了一个熟悉的男子声音。
  “子环!”
  他背脊僵了僵,勒马回首一望,就看见黑夜里、一个模模糊糊望不清轮廓的人影,跨在马背上,朝着他飞驰而来。
  贺顾怔怔的看着那个靠近的人影,直到那人的轮廓一点点变得清晰——
  他瞳孔微微一缩,看着来人,有些震惊的喃喃道:“三……三殿下……”
  他产生幻觉了吗?
  此时此刻,三殿下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
  他是不是快冻死了,所以才会产生幻觉的?
  ……一定是的吧。
  贺子环,你真可笑啊……
  活了两辈子的人,之前还信心满满、信誓旦旦、如今你连妻儿都护不住,竟然还要这样狼狈的、可笑的冻死在雪地里吗?
  ……你这个窝囊废。
  他想。
  裴昭珩追了整整一路,起码一个多时辰,才看到前方的人影,虽然夜色里看不清,那也只是个模糊人影,可仅仅一眼,他还是能肯定,那是贺顾。
  他心中本是生气的。
  靠的近了,看见贺顾身上那单薄衣裳,怒意又更上窜了几分。
  ……便是子环再担心、再害怕、可他怎么能这般不顾及自己的安危、这般不顾及自己的身子?
  多冷的天?
  他就这样一人一马跑出来了,万一马跑死了呢,要是他没追来,子环身上什么也没有,难道他就打算这样一个人,冻死在荒郊野地里吗?
  裴昭珩在贺顾身前勒马停下,一时心中既担忧、又气恼、更加心疼,本想说他两句,可再凑得近了,却见贺顾在马背上,神情呆呆怔怔,看着他靠近,也没什么反应,只目光空洞的嘴里喃喃道着:“……我是个窝囊废。”
  裴昭珩发现他眼眶通红,对他的靠近也视若无睹,只嘴里顿了顿,念念有词的重复:“我是个窝囊废。”
  贺顾语毕,一大滴眼泪从他颊畔滑落,“啪嗒”一声,落在了那累的不住喘气、不停的出着汗、身上蒸腾着热气的马儿背上。
  裴昭珩:“……”
  ……子环这副模样,他又哪儿还能说得出责备的话来?
  正在此时,贺顾却不知怎么的,也不晓得是脱了力、还是冻僵了,忽然软趴趴的就从那马背上滑了下去,摔在了雪地上。
  裴昭珩大惊,连忙从马背上跃下来,快步上前蹲在了掉在雪地里的贺顾旁边,一把将他从雪地里捞了起来。
  还好路上的雪积了厚厚一层,大年夜里,也没什么赶路车马踩薄积雪,贺顾虽然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却应该也摔不出什么问题。
  只是虽然如此,裴昭珩把他翻过身来,却还是看见他紧闭着眼,脸上没什么血色、嘴唇更是一片苍白。
  裴昭珩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道:“子环……子环?”
  幸而贺顾晕的不太彻底,叫他唤了两声,果然缓缓睁开了眼睛,裴昭珩问道:“你可还好,身子冷吗?”
  话毕不等贺顾回答,便脱了身上披风,给贺顾严严实实围了一圈。
  贺顾看清是他,呆了一会,半晌才喃喃道:“……我没冻死么?”
  裴昭珩听了他这话,眉头紧锁,沉声道:“你既然也怕冻死,身上这么单薄,怎能一个人说跑出来就跑出来?怎能如此任性?”
  贺顾闻言,沉默了一会,眼眶又红了。
  许是见着了三殿下,也知道他的出现并不是幻觉,荒野雪地里,贺顾终于找到了个能倾诉的对象,且三殿下的身上又是这样的暖和……
  此情此景,他简直是情不自禁的信任他、依靠他,他终于忍不住,带着鼻音,闷声看着裴昭珩道:“可我又怎能不着急!瑜儿姐姐生死不知,那禁军说亲眼看见莲华寺一个活口也没留下……我不信!她是我的结发之妻……我一定要亲眼看,她是死是活,我都要亲眼看,她还活着我就带她回来,便是姐姐真不在了,我也不要留着她一个人在关外,我给她扶灵回京,我怎么能留她一个人在关外?那里那么冷……那么……”
  裴昭珩听他这样不管不顾,也有些上火,但还是按捺着怒意低声斥道:“既便再担心,也可以遣人去查,子环这般牵匹马就跑,如此不管不顾,难不成你自己的性命,竟也不要了吗?”
  裴昭珩的脾气一向是温和的,贺顾从未见过他发这样大的火,当即便被他训得懵了,他一声不吭,只呆呆看着裴昭珩,像是个不会说话不会动的木人儿。
  裴昭珩话一出口,心中便生了三分悔意,自觉不该对贺顾这样疾言厉色,可他却又实在是真的担心的狠了,才一时没按捺住。
  他正想缓了语气安抚子环两句,贺顾却忽然鼻子一抽,嗷的一声哭了。
  他这一哭哭的十分豪迈,眼泪鼻涕一把抓,完全没什么风度仪态可言,只有十足十的狼狈,一边哭的打嗝一边嚎道:“不活……嗝儿……便不活了!姐姐没了我也……嗝儿……不活了!殿下笑就笑……嗝儿……笑吧,我……我就是这么窝囊……”
  裴昭珩:“……”
  见他不说话,贺顾只当他是瞧不起自己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做这副模样,可他此刻也顾不得脸面了,他心中憋闷着的难过、委屈又岂是今日这一点?
  他心中压抑着的思念、郁结,又岂是旁人能知的?
  今日一并爆发出来,便如同山洪决堤一般,溃然千里。
  贺小侯爷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的打嗝儿,十分投入,却忽然听到三殿下低声说了句:“……她没事。”
  贺顾闻言停了下来,他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睛看着裴昭珩道:“……什么?”
  裴昭珩抬起了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静默的注视着他。
  贺顾被他这忽如其来的古怪眼神,看的背后发毛,一时竟吓得嗝都不打了,却听裴昭珩没头没尾来了一句:“既是找结发之妻……子环便不必再去宗山了。”
  贺顾听得茫然:“……殿下说什么?”
  “从来都没有长公主。”
  “与你结发的……是我。”
  大约是裴昭珩这短短两句话,信息量实在太大,贺顾听了这话,只愣愣的注视着他,并没反应。
  半晌,他忽然又抬头“嗷”一声哭了。
  许是今日受的刺激太大,贺小侯爷的泪腺如同脱缰的野马一样,再也不受一点控制,他也自暴自弃的十分彻底,哭的狼狈又窝囊,没一点男子气概,气不打一处来道:“殿下……嗝儿……您还是人吗……嗝儿……都这样了……嗝儿……您还开这种玩笑……嗝儿……有意思吗……”
  可他话音未落,裴昭珩却目色沉了沉,忽然抬手一把拽过了贺顾的衣襟——
  贺顾还在委屈巴拉的念念叨叨,嘴巴却忽然叫两片柔软温热的唇堵上了。
  他猝不及防,瞳孔也骤然缩紧,身体一片僵硬,连反抗都没想起来反抗。
  半晌三殿下才放开了他,他胸膛微微起伏,垂着眸低声问道:“……想起来了吗?”
  贺顾呆若木鸡。


第60章
  贺顾和长公主成亲后,离多聚少,相处的日子屈指可数,仅有过的那么几次亲密接触,他自然都记得一清二楚,而且还不止一次在夜深人静时独自回想品味,然后……那啥。
  裴昭珩问他想起来了没有,贺顾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他话里问的是什么——
  他不知道能否通过和对方亲吻的感觉来辨认一个人,可是三殿下这个吻,却几乎是立刻就让他回想起了七夕宫宴那晚,他和瑜儿姐姐在宫中、荷花池边那个夹杂着酒意、暖风游来熏人醉的意乱情迷的吻。
  一样的柔软触感,一样暧昧的、细细密密的、缠绵的吻。
  这个吻的感觉,熟悉道不能再熟悉,让贺顾再也无法逃避,不得不开始正视,方才三殿下那句话里的意思。
  三殿下?
  瑜儿姐姐?
  和他结发的自始自终是一个人?
  从来没有长公主的存在?
  ……
  开什么玩笑?
  贺顾一把推开了裴昭珩,从他怀里挣脱了出去,站起身来,自欺欺人的对方才那个吻视若不见,仿佛什么都没察觉、什么都没想起来,只闷着头道:“……殿下……嗝儿……您就别开玩笑了……嗝儿……我有那么好糊弄吗……”
  裴昭珩闭了闭眼,心知这般环境下,一时半会要让子环接受这个事实,怕是有些困难,他也不打算穷追猛打、咄咄逼人,只道:“……先回去吧。”
  雪却下得越来越大了。
  冬夜里寒风疯狂的呼啸着,漫天鹅毛大雪被吹的纷飞摇曳,二人仅仅是在雪地里停留了一会,路上的积雪已是又厚了一层。
  必须得赶快回去,不能再拖了。
  正此刻,二人身后也传来了几个急促的马蹄声,原来是跟着裴昭珩的几个侍卫,终于追上来了。
  雪下的太大了。
  领头的侍卫似乎是承微,他刚要开口说话,嘴里就飘进了一片冰凉雪花,承微霎时被冻得打了个激灵,张着嘴连连“呸呸呸”的吐了好几下,才伸手掩着口鼻,眯着眼睛远远看着马下的两位主子,道:“二位爷——赶紧回去吧——雪……咳呸呸呸,雪还要下更大的——咱们快走吧——”
  夜色昏暗,只隐约看得见人影,承微也不知道这两位祖宗一个蹲在马下,一个弓着腰站在边上,是在闹哪一出,这样恶劣天气,他也顾不得细问,只能扯着嗓门远远喊着让他们快走。
  贺顾见承微带着人追来了,此刻听了他这话,才忽然猛地惊觉,三殿下的披风竟然还披在他身上。
  一时贺顾也没顾得上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只记起来殿下身子不好,畏寒体虚,裴昭珩为了追他回来,在这般大雪夜里追了这么久,竟然还把披风脱给他,万一受了凉怎么办?
  贺顾连忙要去拽方才被裴昭珩围在他身上的披风,谁知三殿下却似乎看出了他心中所想,站起身来一把按住了他的手,低声道:“无妨,我并不畏寒,子环穿得单薄、方才又昏了一遭,你披着吧。”
  语毕顿了顿,又道:“……还有力气上马吗?咱们先回去,若是不成,你我共骑亦可。”
  贺顾低着头喘了两口,嘴里呼出一股白气,道:“我……我没事,走吧。”
  二人跨上了马背,一行人这才勒马回缰往回走。
  只是这雪下的愈发大了,也一点没有变小的迹象,此刻又是在夜里,视野不明,积雪没过马蹄,又没过小腿,越来越厚了,而几匹马儿,走着走着步伐也越来越艰难,承微心中担忧,远远瞧见了不远处荒原里亮着的一户人家灯火,眼睛微微一亮,道:“殿下,今儿晚上这雪太大了,不如我们先去前头这户人家叨扰一二,避避风雪?”
  裴昭珩也瞧见了那户人家,闻言点了点头。
  贺顾却自始至终一言不发。
  一行人好容易行到了那户人家院门前,承微跳下马背,敲了敲门。
  幸而夜虽然深了,但毕竟是除夕大年夜的晚上,这户人家想必也是在守岁,这才仍然点着灯不曾歇下,没多久便有一个妇人的声音从院门里传出来,显然他们深夜造访,主人家心中还是有所戒备的,这才并未直接打开院门,只隔着门问了一句:“是谁呀?”
  承微道:“这位嫂嫂,我们家二位公子爷,从外地赶路,回京过年,不想今儿晚上下了这么大雪,路上难走,天又太黑,实在回不去了,能否借宝地避避风雪,歇息一晚,我家公子爷必重金相酬!”许是此地毕竟是京郊,离着天子脚下,也不过只有一两个时辰的路程,平日里也没什么作乱的山匪马贼,是以院子里的妇人听了承微这般好言相求,才没有继续掩着门,门那边传来一阵吱吱声,似乎是妇人在落门栓,然而她落了一半,动作又顿了顿,众人听得那妇人朝屋里叫了一声:“三郎,有客人来了,你出来瞧瞧。”
  她话音落了,院里便又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道:“来了,什么客人?”
  妇人这才继续落了门栓,开了条小缝。
  说话的妇人二十来岁模样,身后站着个年纪和她相仿的汉子,约莫是她夫君,妇人见了这么一队人马,显然也吓了一跳,面色有些迟疑,道:“你们……”
  承微连忙从怀里摸了一块碎银子,赛了过去,道:“我家二位公子爷,都是汴京人士,并非歹人,还求这位嫂嫂、啊还有大哥,行个方便,今日我身上带着的银两不多,回头必然备礼酬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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