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君白要娶的人,是楚然。”
江月楼愣住,重重放下筷子:“楚然?怎么可能,你们明知道……”他说到一半,立刻反应过来,“你们准备利用这场婚礼?”
“当时我们以为你死了,单凭我和楚然单枪匹马,根本不是展君白的对手。所以,楚然主动向展君白提出结婚。”
江月楼对两人草率的决定有些生气,“那你们有没有想过,展君白也清楚你们的底细,他为什么会同意结婚?”
“考虑过,这场婚礼,也是他利用的工具。”
“新郎和新娘,各怀心思的一场婚礼?”江月楼呲笑了一声,表情立刻严肃起来,“我不同意,告诉楚然,马上拒婚。”
陈余之很为难,“我早劝过了,这是她坚持的选择。”
“太危险了。”
“可我们没有别的机会了。”陈余之叹息道,“展君白的婚礼,一定是轰动全城的,各界政要名流都会出席,这是揭开展君白阴谋的最佳时机。”
“楚然打算在行礼的时候揭穿他?”
陈余之点了点头。
江月楼思索片刻,知道自己没什么立场阻止,关心道:“婚礼在哪里举行?”
“南朝酒店。”
江月楼重新拿起筷子,学着陈余之刚才的样子,给他夹菜,妥协道:“我明天去探探,想想办法,到时候我们也混进去。”
温暖的灯光下,两人继续吃着晚餐,在这段纷乱、悲痛交织的时光中享受难得的温馨。
第二日,展君白和楚然一同前往南朝酒店看婚礼现场的布置情况。
楚然全程心不在焉,只关心婚礼流程安排,却不知道展君白送去的嫁衣是新式婚纱还是凤冠霞帔。
展君白对她的反应心知肚明,也不戳破,扮演着完美未婚夫的形象,对她有问必答。
只是,楚然并不知道,这一番布置背后还有另一番设计,是将景城官员名流一网打尽的设计。
她走出酒店,忽然看到对面街道上竟站着江月楼。尽管他已经做了伪装,但楚然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这是她误会江月楼死后的第一次相见,内心有些激动,但身后展君白渐近的脚步声很快使得她清醒过来。
他们之间隔着一条街道,车来车往,但江月楼也看到了楚然,正准备往朝她走去。
楚然有些焦急,冲江月楼拼命使眼色,无声地喊道:“快走。”
江月楼会意,立刻转身进入一旁的店铺内。
此时,展君白交代好别的事,走出酒店来到楚然身边,提议道:“一起喝杯咖啡?就当结婚前的最后约会。”
楚然一心想将展君白带离此处,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两个人沿着街道向最近的咖啡馆走去。
片刻后,江月楼从马路对面的店铺内走出来,看了眼两人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南朝酒店大门,思索了一会,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去。
他来到和金大成约定的巷口,见金大成已经等候在那里,不觉有些欣慰。
“考虑好了?”他问。
金大成点点头:“我跟你合作。我是真没想到,白署长居然真的勾结展司长叛变,我昨天听到他们打电话了,说什么‘看好你的未婚妻,要不是我,你起事的动作就被她透露给蔡市长了’。”
他说完,见江月楼毫无反应,又神神秘秘凑过去说道:“还有,白署长今天没有来警署。他是不是和展司长密谋什么去了?”
江月楼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他以后都不会去警署了。”
金大成不傻,很快听明白了江月楼话中的意思,不自觉地往旁边挪了一步,惊诧地问:“你杀了白署长?”
“我没想杀他,是他要杀我。我如果不还击,现在大概就是一具尸体。”
金大成五味杂陈地看着他,叹了口气,安慰般地拍拍他的肩膀。
两人一同回了楚然的公寓,陈余之见到金大成有些惊讶,没想到江月楼真的说动了他,成了他们的援军。
三人正商量着,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江月楼和金大成警惕地躲了起来,陈余之独自上前开门。
门外站着焦急的楚然,和展君白约会结束就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
楚然看着从其他房间走出来的江月楼,激动地上前拥抱了他,嘴里喃喃道:“你还活着。”
江月楼不觉又一丝尴尬,嗯了一声,抬手停顿片刻,还是拍了拍她的后背,给予回应。
金大成在一旁翻了个白眼,故意大声咳嗽,这才惊醒了楚然,连忙收手。她见金大成居然也在,不觉有些意外。“你怎么在这里?”
“你们一个两个的烦不烦啊,每个人见我都要问一遍。我下次贴张字条在脸上好不好?”金大成自顾自坐下倒了杯水,满脸不耐烦。
“是我找他帮忙的。”江月楼替他解释着。
楚然对金大成是否真的能帮上忙表示怀疑,但此刻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忙对江月楼说道:“你怎么会到南朝酒店去?那里都是展君白的人,很危险。”
“他过去探地形。”陈余之也倒了杯水,放到她手边。
楚然了然,看向江月楼的目光有一丝担忧:“你明天也要去?”
“当然。”
她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劝阻,只是叮咛一句“小心”。
“嗯。酒店外围我探过了,里面是什么情况?”
“稍等。”楚然起身,从一旁的柜子上拿来纸笔,当着众人的面画出了酒店的平面图。
“这是南朝酒店的大堂,婚礼在这里举行。这儿有楼梯通往二楼的宴会厅,仪式结束以后,按照流程,宾客们会被带到二楼吃喜宴。再往上,是南朝酒店的住宿部。东侧有电梯可以上去。基本情况就是这样。”
江月楼拿过那张纸,边看边思索,“也就是说,我们最合适的机会在大堂,举行仪式的时候。”
楚然点了点头。
“有没有多的婚帖?我和余之扮作宾客混进去。”
楚然思索片刻,肯定答道:“有。我一会儿让同事送到警署,让金科长转交给你。”
金大成不满地敲了敲桌子:“我现在可是警署二把手,忙得很,不是跑腿的。还有,凭什么你和陈余之能进去当宾客,我就要在外面喝西北风?”
江月楼无奈地看着他:“你很快就是一把手了。”
金大成想了想,顿时喜笑颜开,当即反口:“成,我送。”
“对了。”楚然忽然想到了什么,急道:“我担心明天展天青会有别的动作。刚才展君白送我回家,我母亲问男方长辈是否只有展天青出席时,他的神色有点怪。”
“你怀疑他不会出现在婚礼现场?”陈余之问。
“有这个顾虑。”
江月楼思索片刻,拍了拍金大成的肩膀:“你明天不用在南朝酒店外策应了。”
金大成眼前一亮:“我也扮宾客?”
只见江月楼神秘一笑,答道:“你盯着展天青,他极有可能会去城外,带兵入城,和展君白里应外合。”
“让我去打仗啊?不去不去。”金大成被唬了一跳,连连摆手表示拒绝。
江月楼看着他的反应啼笑皆非,替他支了一招:“你可以狐假虎威,假借白署长之名。他们应该还没发现白金波的消失。”
“苦差事啊!”金大成长叹一声,勉强答应下来。
江月楼送愁眉苦脸的金大成出门,边走边交代:“警署内除了白署长,展君白应该还安排了别的人,明天当心些。”
“知道了,真啰嗦。”
送走金大成,江月楼转身看着楚然,真心实意又道了声谢。楚然坦然地浅笑道:“刚刚不是谢过了?”
“不一样。这场婚礼风险很大,委屈你了。”
同时,陈余之也感激地看着楚然。
楚然见他俩这郑重其事的样子,扑哧一声笑了:“不说这些了,等事成之后,一起喝酒庆祝。”
江月楼、陈余之几乎同时“嗯”了一声,三人相视而笑。
很快,除夕这个万家团圆的日子来临了,景城沉浸在一片喜庆祥和的氛围中,极少有人感觉到平静背后的暗流汹涌。
楚家闺房,楚然穿着一身红嫁衣坐在镜子前,拿着一支眉笔对镜轻轻描着。她的脸上并无喜色,有的只是沉静睿智的目光,淡然地拿起搁在一旁的红色盖头顶在头上,遮住自己精致的妆容。
吉时已到,几辆装饰一新的婚车驶到楚然家门口,顿时鞭炮响着,四周处处是围观的邻居、路人。
展君白也是一身吉服,微笑着站在门口,看着小丫头扶着楚然走出来。她的父母楚清明和孙福芝跟在身后。
走到门口台阶处,楚然小心地迈过,就听见展君白迎了上来,柔声道:“我来接你,上车吧。”
她被展君白扶着坐进了第二辆车子,其他亲属上了第三辆,而展君白为了让楚然坐得宽敞点,则上了第一辆车开路。
汽车在鞭炮声和扬起的红色碎屑中开往南朝酒店。
与此同时,警署监狱发生大规模越狱事件。
几个犯人佯装发病叫来狱警,待他打开牢房门查看时将他勒死,取了钥匙和枪,将所有牢房门打开,和其他狱警发生激烈冲突,集体冲出监狱。
金大成早有准备,听到狱警汇报,立刻下令司法科、稽查科一队二队集合,持枪包围监狱。
闹事的金马堂喽啰还沉浸在警署有人接应他们的幻想中,被金大成打得措手不及,死伤一片。
这场镇压越狱的行动不出一刻钟便落下帷幕,所有未死的犯人在警察持枪威胁下,排着队回到监狱牢房,等待他们的是更为严酷的罪刑。
金大成没有受伤,只是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也被撕开,有些狼狈。
他喘着气,得意地看着被镇压的犯人们依次走回监狱,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叹了一句:“啧啧,我怎么这么优秀,没有江月楼那小子,我也能做得如此完美。”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当梳子扒拉着头发,傲娇地将发型整理好。
内患已定,外忧也有了动静。
“科长,展军长刚刚从东门出城了。”
金大成听到属下汇报,点了点头,转身看向面前队列整齐的警察们,满意地吼道:“保卫景城,准备出发!”
警察们震天动地地回答“是”!紧接着整齐划一地转身,列队朝外跑去。
南朝酒店门口,红地毯一路铺到室外,处处可见喜气洋洋的装饰,不少围观路人啧啧称奇。
“听说了么,今天大婚之日,展司长为楚小姐包下了整个酒店。”
“嚯,好大的手笔,楚小姐可真幸福。”
“那当然,展司长的为人,整个景城都知道,是这个呀。”这个路人说着,竖起大拇指,真心实意地夸赞着。
隐藏在围观路人身后不远处的江月楼和陈余之听到这些对话,不约而同露出苦笑。
陈余之将头偏到江月楼身边,轻声道:“他的民心基础做得的确到位,都准备起事了,在大众心中还是个善人。”
江月楼的目光凝视着酒店大门,“我在想,按照他刻意塑造出来的形象,直接起事,势必会影响他在百姓心中的口碑。今天的婚礼,他除了武装上的准备,应该还有其他计谋,让自己的起事名正言顺。”
“怎么办,婚礼就快开始了,商量对策显然来不及了。”陈余之又担忧起来。
“也只能随机应变了。最好楚然先发制人,我们就不会太被动。”
陈余之点头,看了眼腕间的手表:“车子应该快到了。”
他的话音刚落,两人同时看向街道一侧,婚车正巧驶了过来。
在围观路人的掌声中,一排婚车陆续停在酒店门口,场面宏大。
第一辆车里的展君白率先下车,走向第二辆车,绅士地拉开车门,扶着新娘子下车。
他待小丫头替新娘整理好嫁衣,便挽着新娘的手走向酒店。
两侧有工作人员放起礼炮,彩色的碎屑洋洋洒洒飘落在两人身上。
江月楼和陈余之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酒店门中,随着围观的众人一起涌了过去。
南朝酒店大厅内也布置得美轮美奂,宾客们都站在原地鼓掌,看着展君白和新娘一同缓缓走入。
“华堂异彩披锦绣,良辰美景笙歌奏,今日举杯邀亲友,钟情燕尔配佳偶。感谢各位贵客莅临,让我们掌声欢迎今天的主角,新郎展君白先生,新娘楚然小姐!”舞台上的司仪热情地说着吉祥话。
此时,江月楼和陈余之已经进入大厅,在人群后方站着,远远望着这一幕。
“一拜天地日月星,请一对整衣冠,拱手作揖。”
展君白和新娘转身,一起对着外面拜下去。坐在台上的孙福芝笑得合不拢嘴,楚清明也面带喜色。
江月楼和陈余之对视一眼,觉得有些不对劲。
“楚然怎么没按计划来?”陈余之低声问。
“再等等,还有机会。”
舞台上,司仪又喊了起来:“二拜高堂体安康,请一对整衣冠,拱手作揖。”
展君白笑着看了新娘一眼,牵着她转身,一起对着坐在台上的孙福芝和楚清明拜下去。
酒店内顿时响起众人起哄声,唯有江月楼和陈余之紧蹙眉头,越发忧虑起来。
“三拜夫妻永同心,请一对整衣冠,拱手作揖。”
展君白和新娘面对彼此站好,新娘站了片刻,没有立刻拜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