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飞舟飞了一泼水过去,“滚蛋!”
卫星湖对着他做鬼脸、吐舌头,拿着衣服就跑。
到了桥边,顾飞舟看见自己衣服被悬空着。
“喊相公,不然扔水里!”
顾飞舟十分无奈,声音软下来,“你别玩了。你把衣服还我,衣服湿了我穿什么,要生病的。”
月光下,卫星湖眉毛变成八字,“那行吧。”说完委屈巴巴的把衣服扔桥面上。
顾飞舟见状划水过去,准备拿衣服,谁知下一刻,桥上的傻子“啦啦啦”喊了三声,然后解开腰带要往河里撒尿。
“欸!你干什么呢!”顾飞舟的声音在惊悚下破音,一边往远处划一边飞水过去,“不许尿!你尿了我跟你绝交了!”
为时已晚,卫星湖舒坦地舒了口气,顾飞舟飞一样地在河里逃命。
但是没有用,桥在上游,上游的水往下游流。
再干净的河水,掺了尿那还干净吗?
后来顾飞舟在河里,把自己的皮肤搓到发红、透血丝,天大亮了才回军营,理所应当地吃了军棍。卫星湖拿了伤膏药给他擦,他黑着脸就把人推开。
吃饭的时候,他故意坐在角落里,却总被狗皮膏药黏上,耳边是喋喋不休的话语,“谁让你不喊我相公了?”、“那些林子里的小动物,吃喝拉撒不也在河里么?怎么人就不行了?”、“你怎么知道河水本来就是干净的?你没看到别人尿尿罢了。”……
他脸色铁青,饭也没吃完就跑去站哨台。身后跟着一贴膏药,“你伤还没好别乱走呀。”、“我替你去站岗呀。”、“飞舟,别不理我嘛。”……
那一次,顾飞舟整整十三天没跟卫星湖说话,心里还暗自发誓,再跟他说话,自己就是狗。
回到现在,卫星湖吃太撑躺在床上,时不时摸摸自己圆圆的小肚子。
顾飞舟舒眉一笑,心想:“狗就狗吧,反正我本来就属狗。”他伸手把卫星湖拉起来,“别吃完就躺着,要得胃病的。我之前不知道你娘这会儿要怀孕,既然你想要弟弟妹妹,那以后的事我们就要重新盘算一下。”
卫星湖一个鲤鱼打滚就坐起来,小狗一样歪着脑袋,“你同意啦?”
“唉。”顾飞舟假装用衣角擦眼睛,“我现在吃你的、用你的、住你的,你养我呢。你说什么,我哪儿能不听呢?”
卫星湖立刻把脚丫子举起来,“那你给我捏脚。”最后一个“脚”字还没说完,屁股上一痛,被顾飞舟踹了一脚,接着听到一句“给点颜色就开染坊!”
两人下了床,顾飞舟拿了宣纸在地上铺开,小狼毫沾了清水,用起来十分顺手。
“为什么用清水写字?”
“用墨写容易被人发现。”
“那你直接跟我说就好了。”
“我怕你记不住。”
卫星湖想了一会,“可你用清水写字,我也记不住啊。”
顾飞舟把纸笔放回原位,回到床上盘起双腿,在用手拍了拍身侧的一小块地方,“过来,我跟你好好复盘。”
“星儿,你有了弟弟妹妹,卫侯对你从军之类的事,肯定不会和上辈子一样加以阻拦,甚至会鼓励。但是你在生活上,开销肯定也不会和上辈子一样优越,有花不完的零花钱了。所以……”
“那你不有个小金库么?”卫星湖双手捏着小脚丫,正色道:“你藏了很大一个小金库的。”
顾飞舟后背发毛,“我没有小金库,我哪儿来的小金库。”
“我明明看到了,你那么狡猾,早就藏了一大笔钱东山再起,上辈子藏你发簪里的银针就是钥匙。”
顾飞舟:“……我累了,要睡觉了。小孩子要午睡的。”
第一次复盘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这天夜里,顾飞舟听到卫星湖嘤嘤呀呀在说梦话,就从摇篮床里站起来,替他把踢走的被子盖好。被子才移了几寸,卫星湖就睁开眼睛看着他,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角。
顾飞舟坐下来,两人小手拉着小手,也没有说话。
风吹开窗户,惊醒了奶妈,奶妈点亮烛台,起身把窗户关好,走到并排的婴儿床边,两个孩子都睡得香甜,奶妈吹熄了烛火,回床睡觉。
窗外月光如水,包容着许多秘密。
*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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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之后的半个月,顾飞舟每天都给卫星湖补课。
“星儿,木已成舟,既然这样,你就只能多认点字,多看点书。”
顾飞舟不用备课,也能长篇大论地说一上午,卫星湖没听两句,上眼皮跟下眼皮就开始打架,不多时就失去意识,进入梦乡。然后又被敲醒,如此反复。
卫星湖急了,“我志不在此。”
“五六十岁的人了,还一天到晚闯祸,麻烦别人。现在我在给你收拾残局,你还唧唧歪歪的?”
卫星湖瘪了,他哪里吵得过顾飞舟,只能弱弱地说:“那你去教你老爹啊,让他早点做官,我还小呢。”
“教不了。”顾飞舟长叹口气,“你是笨蛋,但你知道自己是笨蛋;他是庸才,但他觉得自己是人才。”
卫星湖想了半天,不知道顾飞舟是在骂他还是在夸他。
这天卫星湖又赖床,顾飞舟坐在书桌旁在帮他写作业,见他醒了,没好气地说:“每天除了吃跟睡还会干啥?”卫星湖撇撇嘴,不以为耻,甚至还很嚣张地翻了个身,继续睡。
顾飞舟走过去,想掀开被子,但他一根豆芽菜,空手抓被子的能力十分弱鸡,被子被卫星湖牢牢抓着,纹丝不动。
奶妈端着早点走进来,“吃早……”饭字还没说出口,卫星湖已经窜出来,坐在了椅子上。
王夫人跟在奶妈身后缓缓走进来,这些天她分外憔悴,想来已经开始有了孕期反应,整个人的锋芒也褪去不少,不说话的样子就是个温柔妇人。
“星儿,叶小公子来了,马上接你去沈先生那,他要检查你的功课。”
“好,我吃完早饭就去。”
王夫人走后,顾飞舟说:“我前些日子耍了叶灵,他素来记仇,我就不去了,但你记得凡事小心,千万不要露出破绽。”
卫星湖点点头,“那你替我写作业。”
顾飞舟:“?”
他当右相那会,笔下书法当朝无人能及,坊间一个字值五两银子,如今沦落到给笨蛋写作业。
吃过早饭,叶灵已经在侯府门口等着卫星湖,两人坐上马车,走过朱雀大街,穿过三条甜水巷,出了城,又走了七八里地,来到一大片连绵的田地。
马车停下,叶灵带着卫星湖朝着田野深处走去。
卫星湖发现其中一块田跟其他的田有很大区别,周围没有小河,泥土却十分湿润,隐隐还有水从地里渗上来,就像是一块水稻田一样,最关键的是,别的田都密密麻麻种满了作物,而这块田却光秃秃的。
沈康穿着农夫的衣服,戴着斗笠、赤脚站在田埂上。
元儿蹲在一边,手里拿着小铲子,刨开田里最上面的浮土,用竹签取了一些细碎的土样,放进一个小圆盘上,小圆盘中心嵌着一颗透明的宝珠。
碎土和宝珠相遇的一瞬间,宝珠隐隐闪现出蓝色的光芒。
元儿倒吸一口冷气。
一年前这里发生过一次地震,地震后灵脉变道,灵力堆积,竟让这里成了一块水属性的药田!
“怪不得总是会渗水。”元儿把法器收起来,纠结在三,最后下定决心般说道:“师父,这种水属性的药田在北方非常罕见。做不成国教,又拿不到药田,青叶剑派不会善罢甘休的。”
叶灵不似元儿有这般修仙天资,但为人却机敏。
他私下同修仙门派的人交好,于是劝说道:“师父,药田需要修仙者用大量灵力灌溉,我们留在手里也没有用处,不然就送给他们,得罪青叶剑派,总是得不偿失的。”
沈康看着远方,没有说话。
卫星湖抬起头看着一脸严肃的三人,像个小傻瓜一样站在原地,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出门的时候,顾飞舟叮嘱他不许乱说话,他心里再多疑问也只能默不作声。
半响,沈康把卫星湖抱起来,拍拍他的背,“走,师父带你吃好吃的去。”
这些天卫星湖的作业都有准时完成,而且质量颇高,沈康十分开心,亲自下厨做了锅巴,卫星湖看着那黑漆漆的粘稠物体,不敢下嘴,但想到顾飞舟说的,要努力做个小孩,于是视死如归一般,抓一起把放进嘴里。
咦?
卫星湖嚼了两口,看上去怪恶心的,吃起来居然还不错。
众目睽睽之下,他把整个盘子都舔干净,沈康和元儿不敢说话,叶灵心里嘀咕:“猪圈里的猪也不敢这么吃啊,这不是我们四个人的份么?”
卫星湖大着肚子回到家,发现顾飞舟仍在奋笔疾书。
手上一把小狼毫已使用得颇为熟练,右手写字的功力已恢复到上一世三四成的功力。
卫星湖看着那笔走龙蛇的字体连连称赞,但顾飞舟写完以后还未及晾干,就将纸稿扔进了炭火里烧毁。卫星湖急忙拦住,取出了沾着火星纸,把火星掐灭。可纸稿已经烧了一半。
“这么好看的字,为什么要删烧掉?”
顾飞舟放下笔,“我们现在情况特殊,身份隐秘,应该尽量少留下破绽。”
卫星湖把纸稿拿在手里,回想起上一世,顾飞舟做右相的时候,一个字值五两银子,上门求字的人可以从朱雀大街排到城门外头,哪怕是平时随手写的废稿,也能卖出天价,被人裱起来挂在家里。
所谓有市无价。
如今虽然只恢复三四成的功力,却也已经秒杀了一片读书人。
卫星湖越看越觉得可惜,不由问道:“飞舟,我们为什么会重生呢?我们已经活过一次,知道了今后要发生的绝大部分事情,那我们就应该过得更加逍遥自在。为什么我们反而比上辈子更加如履薄冰?这样的日子一点也不痛快,还不如什么都不知道,喝过孟婆汤,糊里糊涂地过下去罢。”
那声音越说越委屈,顾飞舟立刻走过去,安慰道:“诚然我们已经活过一世,知道了今后将来发生的事情,但现在我们的处境已经发生了改变。”
“今后会发生什么?或许跟上一世一样,或许也跟上一世不一样,会有什么样的变数我们并不清楚。”
“如今我们可以做的,便是尽可能地让所有的事情都跟上一世保持一致,这样我们就可以有更多选择的余地。”
“如果让其他人都发现我们行为特殊、表现奇怪,就对我们加以关注,那会发生什么样的事?”
“你想如果有一个人告诉你,他已经活过一世,并且知道你明天就会死去,你是会相信他的话?还是把他当成疯子?”
安慰了半天并没有什么作用,卫星湖的嘴还是嘟得可以挂七八个油瓶。
道理他都懂,但他不想听。
顾飞舟看他紧紧拽着那烧掉一半的纸,“行吧行吧,留着吧,不烧了。”话音刚落,原本撅着嘴、像根木头一样站着的人,手舞足蹈起来,也不知道在傻乐什么。
晚上洗澡的时候,卫星湖对顾飞舟说了,下午沈康田地里发生的事情。
卫星湖很奇怪,为什么青叶剑派和沈康都要抓着这块地不放?不过也就是一块很普通的地,要说有什么特别的,也就是那块地会渗水,好像是什么药田。
他不明白为什么沈康不做这个顺水人情。
因为据他观察,沈康并不是全然不懂人情世故,甚至是一个十分精明的人。
顾飞舟笑了一下,神秘说道:“那块田里有金矿。”
“什么?金矿?”卫星湖张大嘴巴,“金矿不可以是私有的,必须上报给朝廷。”
“他现在还不知道田里有金矿。”顾飞舟陷入回忆,跟卫星湖说起了沈家的过往。
沈家祖上经商,买下许多田地,后来走起了书香门第的路子。历经十数载,从士农工商的商,变成了人人敬仰的儒学世家。
但不是所有人都适合念书的,有些人读一辈子书,也不过碌碌无为,甚至写不出一首流芳百世的诗。这些人不事农桑,又远离生意,怎么能体体面面地生活下去呢?
“因为那个金矿?”卫星湖捂住嘴巴,小声问道:“缺钱了就去挖一笔,不缺钱就种菜掩人耳目?”
“是也不是。”顾飞舟把浴桶水面上,飘过来的一只木头小鸭子弹走,“那金矿很特殊,是沙金,也就是说随便挖一铲子土,晒干了就能晒出金子。”
初春天气依然寒冷,浴室里雾气弥漫,顾飞舟觉得浴桶里的水不怎么热了,就打算出去穿衣服,被卫星湖一把拉回来,“你还没说完呢!再泡会!”
顾飞舟脚下一滑,呛了两口水,水面上有漂浮着的老泥,顾飞舟一阵反胃,差点就吐了,“怎么有你这种人!你还要知道什么呀?”
“那那那……”卫星湖一连说了三个“那”,他还真不知道自己要问什么,就是觉得顾飞舟故事没讲完。趁着他抓耳挠腮的功夫,顾飞舟已经迈出小脚丫子,出了浴桶开始穿裤子衣服。
卫星湖突然灵光一现,“那你师父既然不知道田里有金矿,那为什么不把那块田给青叶剑派呢?为什么要得罪青叶剑派?”
“沈康当年和贾皇后有婚约,两家人也算亲近,后来沈康外出求学,贾家设计害死了沈康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