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嘉道,“这你可能不知道,当年天王在世,命铸剑师锻造了两把玄铁宝剑,一把名凤血,一把名苍龙,两把宝剑均有灵气,祭祀山川神灵后,天王分别将这两柄宝剑赐给太子苻生和当时的丞相苻雄,就是圣上之父,苻生死时,苍龙剑不知所踪,原来是命人送给了唐公。”
“原来这样,怪不得我怎么觉得他手中那把剑有些眼熟。”
“你见过凤血吧?凤血和苍龙跟普通宝剑不一样,可随意变换身形,可长可短,圣上随身带着凤血,唐公这把苍龙剑在战场上嗜血无数,不可谓不锋利,不可让将士们硬拼。”
萱城道,“那要如何?凤血剑皇兄从未给我,苻洛有苍龙在手,我倒是拿他没有办法了。”
“你别急,我有办法。”王嘉神秘一笑,雪落在他的黑发上,萱城在侧面看着他,却忽然觉得他像一个魅影一般,那影子忽明忽暗,发丝飘起来,有些诡谲。
只见他闭着眼睛,两手合起,口中念念有词,萱城听不懂他所念之词,却忽然觉得周身突然变得阴冷起来,似有一股另类的寒气而至,这寒气不似天地之寒,也不同这谷中的冷气。
萱城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王嘉会古法秘术。
却只听得一声怒吼,萱城定睛瞧去,苻洛手中长剑忽然脱离他的控制。
“苻融,你用江湖术士,好不要脸。”
萱城此刻就算不想要这帽子也得扣下了,王嘉确是王勐推荐他带来的。
苍龙飘忽而至,萱城伸手握住,手腕震了几下,“剑气好重。”他惊叹。
“宝剑当然如此,苍龙在手,杀了他。”
萱城握剑,剑指苻洛,此刻苻洛脸色大变,脸上惊恐不已,胯下战马亦长嘶一声,好不苍凉。
苻重惊唿,“兄长,兄长,你的剑。”
待弄清前后,苻重高声大骂,“苻融,你真不要脸,苻坚在宫中请道士讲法,你用江湖术士夺我兄长之剑,你不得好死。”
苻重也许已经料到今日之局,他定会身死在苑川谷,索性什么都顾不了了,他讲了真话,痛痛快快的骂了出去。
萱城斩剑,剑气如虹,苻洛被逼落马,身上战袍已被剑气所伤,凌乱不堪。
他突然笑了,看着萱城握剑缓缓走来,他笑的痛快。
“哈哈,哈哈。”
“苻坚,你太过相信所谓的谶语,国不长久,苻融,你操纵秘法,必不得善终。你兄弟二人,放纵江湖术士参与朝政,何其悲凉,何其悲凉,哈哈,天王啊,先祖啊,你看看吧,这大秦怎会成今日这般。”
他笑哭了。
萱城终于见到一个沙场大将的悲凉景象,邓羌和张蚝的人马已占上风。
苻坚说,苻洛拥有的太多,拥有了土地封号还不知足,他拥有十万军队已对苻坚造成威胁,如今灭凉后收归凉国军队,已有二十万之众,这二十万人马可以消减,但若要全部坑杀却不值当。
剑已至喉咙,只差分毫,萱城却颤抖了,那把剑似乎认主。
萱城拼力握紧,然而手腕却疼痛不已,他脸色有些微变,苻洛觉察,冷声道,“你控制不了苍龙剑。”
萱城控制不了,可王嘉怎么会任由那把剑认主。
苻重被人刀剑架于脖颈之上,不敢乱动。
就在那把剑颤动不停的一瞬,一道红色的光芒而至,顿时,剑起生灵,还未等萱城弄清是什么回事,剑已入喉,血霎时奔涌而出。
苍龙饮血,终于稳当,萱城稳稳的握住了剑柄。
苻洛睁大了眼睛,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剑竟然嗜了自己的血。
他脸色痛苦万分,嘴唇颤抖,“你,你、、”
他费力想抬起一只手来,可终究垂落在半空。
雪压了下来,覆盖了他的手臂。
苍龙剑上亦是白茫茫一片,纯白中带着点点梅花。
“兄长,兄长。”苻重大吼。
苻洛已死,还有什么可战的?
收编残军,整点兵马,这才是萱城要做的。
此次苻洛军中的大将都被赐死,只有不足十万的士兵,可十万兵马呀,要如何让他们身死苑川,这是萱城万万不能做的,凉国的十万军队可保全下来。
王已身死,贼何以愁。
王勐的提议到这时萱城才明白,苻洛也许不是他的对手,可苻洛手中之剑只有帝王之剑才能降服,不带上王嘉,他拿什么降服苍龙。
萱城问王嘉,“以你一人之力便可杀一人,何苦让我背上骂名?”
王嘉道,“我不入朝堂,苻洛身死与我无关,圣上命你剿乱,我当以辅助。”
萱城沉默不言,可沉默的久了天地都变色了,大雪终于消停了,苑川谷内只剩天地一色。
萱城终于正眼看待身边这位术士了。
因为他还有事求他。
“你说过,不会让他们做孤魂野鬼。”
“当然,我会引渡这些亡魂。”
“引渡到哪里?他们都是有思想的灵魂,眼见主上被杀,怎可无动于衷。”
王嘉诡异一笑,“阳平公这便不待细问了吧。”
萱城命邓羌张蚝清理尸体,余下的士兵皆归入二人帐下。
“遵命。”
萱城扬天,叹息一声,“啊,我做了什么。”
老天不会回答他,他不过是做了该作的事。萱城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颤抖不已,他忽然异常的想念长安,想念那个他曾经很讨厌的荀太后,她生了苻坚和苻融兄弟,苻洛口中的可惜成了幸运,苻坚只有苻融这么一个亲弟弟,这便够了。
一日后,萱城在苑川城内召开军事会议,与众将商议此次苑川谷之围的后事,众将沉默。
萱城询问张蚝和邓羌的意见,二人表示一切听从圣上旨意。
萱城问王嘉,王嘉道,“苑川亡魂太多,不宜再设城,圣上的意思是要撤城入乐都。”
“皇兄的意思你都算到了?”
王嘉道,“我知晓天地,怎会不知天子圣命。”
萱城与他对视一笑,这一笑终于释怀了二人心中疑虑,因为萱城刚好与他不谋而合。
萱城撤销苑川封号,把苑川治辖移至乐都,与乐都合并为一城。
“张天锡他们呢?”
“怕是此刻已入了长安城咯。”王嘉悠长一句尾音响在耳畔,萱城沉思了许久,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可苻洛已死,他还能察觉出什么异样么?怕是未知。
苻坚果然命人在长安为凉国王室修建好了府邸,连府邸的造型都是参考了凉王宫,就在新兴后慕容韡府邸的不远处,苻坚的心思如今怕是个寻常百姓都瞧出了个一二。
然而,长安城中那络绎不绝响彻在大街小巷的却是那荒唐又香艳的帝王绯闻,“一雌复一雄,双飞入紫宫。”
萱城气的闷在府中几日不上朝,苻宏刚与他和好这下又看不惯了,明月从宫中带来的消息又是太子今日在朝堂上指责他这位懒惰的皇叔。
萱城打了个哈欠,“哎呀,任他说去吧,我又管不住他的嘴。”
明月担忧道,“可是您这样不去上朝,长久也不是个办法呀,您好歹是这大秦唯一的亲王。”
“唯一?皇兄封了那么多的异姓侯,怎么能算唯一?”
明月噗嗤一笑,“阳平公,您说话怎么像个小娘子。”
“哎呀。”明月脑壳又重重挨了一记掌。
凉国境内大小郡县皆归秦之所有,苻坚封张天锡为归义侯,任尚书一职。
萱城疑道,“封了侯便罢了,为何还要赐予官职?”
“公纯嘏远道而来,对长安不甚熟识,若是没有一官半职,长安人人都会嘲笑于他,那样,朕便不得心安了。”
萱城道,“他们都心安了,如今怕不心安的人是你吧,你没听见长安城人中如今人人是怎么传唱你的?”
苻坚茫然看他,“你也这么看吗?”
“我不信,可流言扰人。”
苻坚逼他至墙角,“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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萱城询问明月朝堂之事,他想知道张天锡、慕容韡等人在朝堂上如何表现,可明月却说,这二人从无交集,朝堂上亦从不说话,下朝后各回府邸。
萱城翻了翻手中的书籍,“这倒是奇了。”
没过几日,一位不速之客便忽然来了这阳平公府,明月死死拦在府门前,“归义侯,我们主子不见你的,你回去吧?”
张天锡长相俊美,脸皮却薄,听他这么说,脸色倒红了,“这,麻烦你再去通传一声,我在此等着。”
明月看他好歹是位侯爵,又是当朝尚书,不好再推拒,“那你在这等着,我进去再禀一声。”
“不见。”
明月捂住脸,这下再没脸见人了。
“让他回去。”
“哎呀,主子,你都卖了我好几回了,怎么还是一点面子都不给我。”
萱城手上古籍掷他一脸,“这是面子的问题么?亡国之君,为什么总爱往我这里跑。”
明月顺手接住那本厚厚的书籍,干笑,“主子,我都答应人家了。”
萱城冷眼瞪他,“上回你让慕容韡进来,这次你又让张天锡,你这安得是什么心,到底是在卖谁,你想想。”
作者闲话: 好想要一个亲哥哥,宠自己到死的那种(捂脸,太可怕了)
168再起波澜
明月闷头沉思,这么一想,原来真是自己一直在出卖自己的主子。
“不见,你去回话,要么让他就在门外等着,要么让他回去。”
明月终于吼出了那句埋藏在胸中许久的怨气,“主子,您这样会没朋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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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天锡见不到这位大秦亲王,可有一人却大摇大摆的进府,连明月都拦不住。
“皇弟,皇弟。”
果然人未至,声已至,苻坚想念自己的亲弟弟这可是天经地义。
萱城去院中赏含苞的慕颜花,苻坚屏退左右,一人独往,明楼下,一人凭栏而立。
苻坚悄声逼近,萱城却无情戳破,“我知道是你,别装了。”
“哈哈,皇弟呀。”苻坚大笑着走来,萱城转身看他,“来就来嘛,还想吓我,不知是吓我还是要捉弄我。”
苻坚道,“怎会吓你,朕来瞧瞧你为何总是躲在府中不出来,明月说你是小娘子,朕看,哎呀,真像。”
“这混小子。”
苻坚挨着他坐在围栏处,“你对归义侯之事不满?”
“没什么不满。”
“那你为何总是闭门不见客,人家好歹都求见了你好几次,看在这虔诚的份上,你早该请人过府了。”
“我自有道理,归降之人皆不可信。”
“皇弟这话便武断了。”苻坚脸上依旧是那温和的笑容,萱城看着一下子心中的怨气恨气都消了,这么一个温和仁慈的人,面对谁都没有脾气,萱城又怎会跟他置气。
“好了,不说外人之事了,说罢,找我什么事?”
“皇弟当真要我说?”
萱城借机调戏,“还说别人是小娘子,这话用在某人身上我看是准的很呀。”
苻坚大笑。
却半响沉默。
“皇弟,朕打算封苻重为为镇北大将军,镇守蓟城。”此话一出,萱城震惊,“你疯了吗?为何要封他?你还没闹够吗?封了降服之人便罢了,如今还要封苻重,你没看见那次在苑川,他的眼神。”
萱城气急,手中攥着一本书扔在苻坚怀中,苻坚却反手抓住他的手腕,“你。”
“弟弟,你不要这么激动,朕是思虑之后才做的决定,苻重在朕面前思过,苻洛之事朕心里一直有个负担,也许下手太早了。”
“你,你,苻坚,你这颗仁慈之心,早晚要毁了你。”
“弟弟,苻重说了,他永世效忠于朕。”
“你信了?”萱城叹息。
“朕与他毕竟同宗。”
萱城朗然大笑,“对呀,谁说不是呢?你对外姓人都那么好,还会亏待苻氏吗?苻洛威胁已除,国内早已平定,你当然能这么心怀坦荡的封想封的人了,还来找我商议什么,苻坚,你拿我当亲弟弟,可你哪一次听进去我的话了,你独断吧,不必找我。”
苻坚沉默不语。
萱城望去,苻坚脸色有些不好,也许是方才这些话自己说的重了,帝王之位,不是谁都能坐的好。
“文玉哥哥。”萱城这么温柔的叫,苻坚目光对上他的眸子,似乎不可置信,“皇弟。”
“文玉哥哥,你要听我的,相信我,外姓不可信,反叛之人更不可信。”
他握着苻坚的手,暖唿唿的,阵阵暖流传入心窝。
“圣上之令没有收回之理,既然下了,我不怪你,苻坚,你所做的一些错误,日后我都为你承担。”
萱城哪有什么骨气,一遇上苻坚那眼神,他连身子都软了还有再争辩的勇气么?
兄弟之情,也许天生就是互相服软吧!!
苻洛的后事延续至今终于有了一个下文,苑川并乐都数月之余,北海公苻重被封为镇北大将军,镇守蓟城,幽州归邺城,通通由苻丕掌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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苻坚叫住他,“萱、、?”
王嘉说,“萱者,忘忧。”重生之命,该忘则忘,心中藏事,不端之症。
萱城问,“苻坚,你可听过张重华的故事。”
“未曾。”
苻坚趴在几案上睡着了,迷迷煳煳中,萱城却从他口中听得,“我只知张幼文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