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白极想了想,又补充道,“对了,你要是有信任得过的人选,方便些的也可以直接招来将军府,放心,咱们府里养得起。”
这是方方面面都替他考虑好了。
“多谢将军,除了七乐,没有了。”楚无坦然道:“虽有几个暗处的侍卫,但也不适合放在明面中来。”
他知道自己处境,皇帝表面上相信他,是因为他表现出来的彻彻底底的无害,但凡早些年楚无强势一点,现在只怕尸骨都不剩下了。
“那好。”顾白极道,“若是觉得还差什么,你就告诉我。”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又强调道,“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一定不要客气。”
“好。”楚无点头,“我知道了,将军。”
直到一切安排妥帖,中毒一事方才好像暂时告了一个段落。
至于那个关于冷宫救人的秘密,楚无没再提起,顾白极也只当不曾听过。
这天顾白极回来,说起京城郊外望山脚下多了一家专门做野味的客栈,听说味道极不错,准备带大家去看看,顺便也让一直闷在府里的楚无和顾南姝去透透气。
两人一听,自然是赞同无比。
翌日,一行人浩浩荡荡往郊外行去。
望山景色秀美,又因为山上古庙著名,是以游客众多。
顾白极一行人到达之后,有些惊讶的发现那家做野味的客栈居然超出想象的富丽堂皇,很显然,对方的揽客目标是以金钱为门槛的。
客栈就一层,开在一条小溪边上,风景极好,内里布置得精致典雅。
来往客人也能看出皆是非富即贵。
店家看见顾白极一行人进来,忙热情的将几人迎到一张靠窗的桌椅上。
桌子是圆桌,颇大,刚好够顾白极三人以及顾青七乐陈家姐弟几人坐下。
虽然远在郊外又收费颇高,客栈生意还是不错,人来人往颇为热闹。
顾白极几人吃得心满意足,正准备离开,就见门外又进来一行人,当先几个女子蒙着面纱,前呼后拥显然身份不凡。
楚无等人正打算避开,就听当先一个女子甜腻腻的开口道:
“呀,顾大将军,好巧呀!”
第二十七章 将军你不对劲
见几人没有搭理自己的打算,她急急掀开面纱,含羞带怯的看着顾白极道:
“大将军,是我呀,俏儿,我们之前见过的。”
“那可真是巧了。”顾白极笑意不达眼底,“仆正好有点事,想要劳烦郡主。”
“你……你要找我做什么?”楚俏儿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正想往顾白极身边凑凑,忽然看见站在他身旁的楚无。
面色当下就不太好看,楚俏儿左右看了一眼,刻意抬高了音调道:“恪王哥哥也在啊,作为将军夫人,还真是黏将军得紧呀。”
将军夫人几个字在她刻意加重的宣扬下,店里的人几乎都听见了,当下好奇的目光全从四面八方聚拢在楚无身上。
一些不怀好意的嘁嘁私语也难免传了过来。
怪只怪楚无容貌实在打眼,一路上已经有不少视线在暗中偷瞄,此时听见他竟然是嫁作人妻的,那些视线瞪时更加放肆起来。
楚俏儿见此心里颇为得意。她是郡主,宫里的事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大概知道楚无是属于面上虽然得宠,但实际上没有半点实权的,因此心里并不怕他。
而且之前在公主府还因为他被顾白极威胁,楚俏儿心里更是厌恶楚无至极。
楚无倒是没太大感觉,这种场景在他决定嫁进将军府的那天就想象到了。
然而他无所谓,这段时间心思复杂的顾白极却正好被人戳在心口上一般,怎么都不得劲。
“叮”的一声脆响,一个坐在离他们最近的、方才盯着楚无差点没流下口水的油腻男子忽然惨叫着跌坐地上,只见他头发已被突然飞来的暗器削去一片,露出光溜溜的头皮来。
“胆敢再动心思——”陈似鸢环顾一周,警告道,“下一次就是你眼珠子。”
众人闻言,纷纷收回视线低下头,恨不能当自己不存在。
楚俏儿见此有些不满,又见楚无没有开口,看起来真的给她一种可以欺负的错觉。
楚俏儿的父王不受宠,偏她爱慕虚荣喜好面子,所以几乎形成了条件反射般欺软怕硬的习惯……
正要再说什么,就听顾白极冷冷的道:“仆要劳烦郡主的是,郡主既然这么能说会道,不如先解释解释南姝落水那日自己做了些什么!“
楚俏儿闻言一怔,结结巴巴的道:“将……将军,此话何意?”
“哼!”顾南姝冷哼,向她扮了个鬼脸,“坏人。”
“你……”楚俏儿脸色发白,“将军这是什么意思,俏儿不明白。”
楚无一怔,抬头看了顾白极一眼,没说话。
那日虽然匆忙,但他也听见了阿玉的话,他知道顾白极疼爱顾南殊,此事自然不会就这么算了,便也没有多余的去说什么。
现在看来,顾白极果然是什么都知道的,一直没处理,想来应是时机不合适,谁知道这个楚俏儿自以为天衣无缝,反倒自己撞枪口上来。
顾白极却没多说,独留下满心惶恐的楚俏儿,带着几人离开了。
马车上,顾白极给楚无解释道:“之所以一直没处理,是因为知道她最后也不过别人的棋子而已,不过现在看来,恶人恶性,确实难容。”
楚无点头,他的想法和顾白极差不多。
过了两天,七乐兴奋的跑来对楚无说起自己听到的传闻:
据他听说,那个心术不正的将军府婢女已经被送官府了,这种以下犯上的家僮自然不可能有好果子吃;而郡主楚俏儿因为心思歹毒,串通将军府两位婢女谋害顾家娘子以及恪王楚无,被皇帝亲自下令送入庵堂,从此剃发修行再无还俗之日。又听说珑心公主也不知怎么惹得皇帝大怒,被下令关了两月禁闭。
楚无闻言,知道确实如之前顾白极猜测的一般,楚俏儿成了替罪的那一个,而那个差点要了他性命的亲妹子,他的父皇不过是罚了她禁足两个月而已。
好在自从楚无这次九死一生,不知道皇帝是不是也感受到那么一丝丝的愧疚,再没提起赐宫女一事。
“将军?大将军?”则安禹拍了拍前面头也不回的人,“顾大将军?”
“嗯?”顾白极回头,“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则安禹没好气的指着他身边的一堆东西,“你知不知道自己很不对劲?”
“胡说什么?”顾白极边说将药农手里的药材接了过来。
“我问你。”则安禹指着他手边的桶问,“这是什么?”
“石八子。”
“为什么买这么多?”
“楚无爱吃。”
“这个点心呢?我记得小南姝不吃这个吧?”
“楚无吃。”
“这些药材呢?他让你买的?”
“不是。”顾白极摇头,“看见就顺便买了。”
“也给恪王买的是吧?”
顾白极愣住。
“将军。”则安禹幽幽道,“现在知道自己哪儿不对劲了吗?你大概不知道,你对他的态度,不太像知音,更和朋友无关。”
顾白极看着面前的一堆的东西,神色复杂难辨。
则安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将军,你真的愿意在王爷这里,放下那些仇恨了吗?顾家不明不白死在战场上的那些先辈,以及当年全军覆没的那十万顾家军的?甚至还有那个你找了十年,至今依旧在皇宫内生死不明的女子的?”
“没有。”
“什么?”
“我说,没有什么不对劲的。”
顾白极极为冷静的唤来一个侍卫,让他将东西送回府去,而后回头看着则安禹,一字一句说道:“以后不会了,这一次,只是巧合而已。”
就在顾白极让人送来那些鱼和药材之后,楚无甚至都还没来得极品尝出那鱼汤有多鲜,就很清晰的感觉到,顾白极他在疏远自己。
明明是和从前差不多一样的相处方式,但楚无就是很明显的感觉到,从前那些好不容易拉近的距离,又一点点的恢复到最初的模样。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对此也毫无办法。
实际上,楚无能做什么呢?之前的那一段时光都像是偷来的一般,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抱有什么幻想过。
两人还是一如往常的过,谁也没说什么,也从没有人去试探过什么。
又过了几日,如当初顾白极预言的那般,宫里变天了。
先是皇帝突然在上朝时昏迷不醒,后来清醒之后居然脾性极为喜怒无常,一次宴席上甚至直接处死了一个犯了小错的妃子。
再后来,听说又处置了一个皇子。
宫里消息被瞒得死紧,旁人只能知道个大概。
则安禹感叹道:
“三皇子意料之中的失败,楚钧确实是心狠手辣,可惜过于自负了些,不知道自己如此冒进,也在皇帝心里种下了一根铁钉,将军,宫里形势如此,咱们接下来该如何?”
“所有的动作全部停下。”顾白极道,“现在风头太紧,不宜行事。”
实际上,若不是他这段时间表现得过于老实,只怕皇帝的刀子早架在了将军府的牌匾上。
“明白。”则安禹起身,“我这就去安排。”
翌日,皇帝不知是不是看着身边那些皇子太过头疼,忽然想起安安分分待在将军府后宅的九王爷来,一道圣旨将他招进宫伴驾。
听说楚无要离开,顾南姝立刻就哭了,抱着楚无的腿不撒手。
“嫂嫂,呜呜呜……”
“南姝乖乖的。”楚无抱了抱她,“嫂嫂很快就回来了,听话,知道吗?”
顾南姝不依,死死抱着楚无不撒手,“嫂嫂,南姝舍不得你,你就带着……”
楚无捂住她的嘴,不赞同的摇了摇头,“南姝,嫂嫂有个宝贝,落在宫里了,你要是乖乖的,嫂嫂去将他带出来给你好不好?”
“真的?”顾南姝有些犹豫。
“真的,嫂嫂何时骗过南姝?”
顾南姝闻言,方才抽抽噎噎的放开手。
楚无起身,对顾白极颔首道:“将军保重!”
顾白极点头:“你也保重,照顾好自己。”
楚无笑了笑,点头道:“好。”
楚无离开的第三日,听说宫里皇贵妃又有了身孕,却被一个妃子冲撞之下没了。
宫里已经多年没有新生命出生,皇帝闻言大怒,竟将那个妃子活活仗责致死。
一时之间,朝堂上人人自危,一开始还有那大胆上书想要薄个名声的,后来全都偃旗息鼓了,有几个老臣干脆装病的装病,告老还乡的告老还乡。
这天夜里,顾南姝忽然被噩梦惊醒,哭着喊着要嫂嫂,顾白极怎么哄都不行,闹了半夜,府里大半的人都惊醒了。
“将军。”陈似鸢低着头,犹豫片刻,还是问道,“王爷他,还好吗?”
陈七跟在旁边,也有些欲言又止。
顾白极没说话,看着哭得抽抽噎噎的顾南姝,忽然开口道:
“南姝,你要嫂嫂是吗?哥哥去给你把嫂嫂接来好不好?”
“真的?”顾南姝立刻破涕为笑,重重点头,想了想不放心的叮嘱道,“哥哥最好了,就是不要像以前一样被嫂嫂凶回来,我听奶娘说了,哥哥接嫂嫂,一定要厚着脸皮才行的。”
“好。”顾白极点头,“哥哥这次厚着脸皮去给你把嫂嫂接回来。”
第二十八章 我来接你回家
顾白极去时,皇帝正在湖边钓鱼。
湖在皇宫北面,与花园里的其他景致隔着一道矮墙,湖里多种莲花,层层叠叠的莲叶之下,不知藏纳了多少罪业。
听见顾白极求见,皇帝最开始是有些惊讶的,因为与顾白极宁愿赋闲也不上朝的态度一样,皇帝确实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见到他。不为别的,单纯的觉得这人碍眼。
“微臣参见陛下。”
“免礼吧!”皇帝抬头瞥了他一眼,漫不经心道,“朕听说顾将军整日里追鸡逗狗、游山玩水好不悠闲,今日怎么反倒有时间进宫了?”
“臣惶恐。”顾白极道,“臣才疏学浅,实在不堪大任,除了在战场时能打打架,也就只会这些败家的本事了。”
“你倒是谦虚。”皇帝道,“说吧,今日来见朕是为何事?”
顾白极再次起身拜下,“臣……想来接恪王殿下回府,请陛下恩准。”
皇帝再次回头看着他,有些苍老深邃的眼睛很好的藏住了里面的神色,他就这么神色莫测的打量着顾白极,半响,方才平静的调侃顾白极道:
“顾卿与阿九倒是情深,只是朕这才将人接来没几日,你就巴巴的跑了来,难道是担心这宫里有什么对阿九不利不成?”
说道最后,语气忽然犀利起来,显然没有让恪王离开的打算。
“臣不敢。”顾白极面露惶恐,再次拱手解释道,“近日族中长辈频频来信催促臣回乡祭祖一事,臣蒙陛下赐婚,得以与恪王在一起,心里对陛下感激万分,只觉此生已再无遗憾。故而也想趁此机会带殿下回先父先母灵位前祭拜一番,好禀告二老臣与殿下一生相守的情义。”
皇帝闻言,看着他的目光里带了些打量,“祭祖一事,年年皆可,且顾卿祖家好像不在京城吧?路途遥远,朕实在不舍阿九一路奔波。”
“陛下。”顾白极闻言却不意外,只是再次拜下,“臣今日来,还有一事恳请陛下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