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都知道[古代架空]——BY:西子湖桂花鱼

作者:西子湖桂花鱼  录入:07-30

  待收拾好一切,他敲了敲门。
  枣玠见他一人回来,忍不住往他身后瞧,问道:“张涣呢?”
  李俊说道:“我方才在衙门见着他,说是有案件要处理,今晚不回来了。”
  他将空食盒交给枣玠,又说道:“我去的时候他快饿坏了,多亏了你想得周到。”
  枣玠面上一喜。他又问道:“你可和他说这是我做的了么?”
  “说了。我知你俩在闹矛盾,担心他不领你的情,等他吃完才说的。你猜怎么着,那混小子感动得眼泪都出来了。他听我说你等着他,还叫我催你吃饭,免得你又病了。”
  李俊将他那唬人的功力全使了出来。
  果然,枣玠方才还死气沉沉,听了他的叙述,又笑意盈盈,快步走到厨房热菜。
  李俊不禁松了口气。
  一口气突然在喉咙里卡了一下,变作个饱嗝吐了出来。他吓得捂了嘴,生怕被枣玠发现。这又连着吐了几口,腹部如抽搐一般往上送气,止也止不住。
  碰巧这时枣玠端了饭菜出来,说道:“你也饿了吧。我这有一锅鸡汤,一人也吃不下,你替我吃掉一些。”
  李俊本想拒绝,却见枣玠要独自一人欢欢喜喜吃这初二的餐食,心下恻然。
  如此蒙骗枣玠,又看着这不知情的被骗之人因此喜悦,李俊心里泛起一丝同情,便也坐了下来,说道:“那便给我盛一碗鸡汤吧。”
  李俊喝下一口汤,一个嗝又被挤了上来。
  枣玠笑他道:“怎么一口鸡汤就饱了?”
  李俊迎合着笑,心道好险,还好这枣玠是乐得傻了,若他还如方才那般对张涣忧心,定会怀疑自己在张涣之事上说了谎。
  等从枣玠家里出来,李俊才松了口气,默默回自个儿家里去了。
  枣玠听得他走远了,才走出大门,见着墙角新落了粒米。
  如此便确认了方才内心的猜想,这一颗存着侥幸的心也凉下来。
  果然,李俊方才所说的,都是唬他的。
  张涣怎可能还愿意与他扯上关系?如今竟是连家也不回,怕是真要与他断了干净。
  此时已快到深夜,他又能如何?再麻烦李俊将张涣叫回来么?他如何能再给李俊添麻烦,那张涣……又如何喊得回来?
  他回到厨房,将那空食盒拿在手中看了又看,一狠心,将这木头扔进炉子里。
  这刚扔进炉子里,看着那食盒变得焦黑,他又后悔了。
  这可是他今日才去刘木匠那儿买的,是按着张涣平日食量挑的大小。他还嫌太素,绘了枝碧桃花,与一对喜鹊儿。
  手忙脚乱将那焦黑了大半的木盒挑了出来,放在灶台上,又取了水来扑灭那火。
  枣玠颤抖着手,拾起那木盒,小心翼翼擦着那水珠。只见那喜鹊被烧掉一只,幸存的那只也满脸灰黑。
  见那幅有着吉祥之意的画遭他毁了,不禁心疼,轻柔地抚摸着灰喜鹊,喃喃到:“可怜的鸟儿,是我害你失了伴儿,又害你如此狼狈。你且忍上这一晚,我明日给你补画上。”
  他将那食盒收到店里,小心存放着。
  回屋前,又在大门前停留良久,不知在等着什么。
  那门锁被他开了又锁。这不锁,又怕夜里进贼;这要是锁了,若是张涣夜里回来,他又怎进得来?
  犹豫了许久,他终是没有上锁。
  回自个儿屋里,思索了一阵,最终只是将屋门锁了。
  昨日弄破的窗户纸,也被他糊好了。想到那被张涣藏在床底的浆糊与窗户纸,知他定是想诱自己与他同房亲热,却不料……昨夜竟以那一刀两断的形式结束。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窗外风声一响,以为是张涣回来了。待仔细一听,却又毫无动静。
  迷迷糊糊到了第二日早晨。枣玠推开屋门,唤了几声“张涣”,依旧是无人应答。
  这还是那孩子首次彻夜未归。
  枣玠知道,这定是张涣对他的报复。这故意的疏远,就是想要让他这般担心、痛心。
  他自以为轻蔑地扯了扯嘴角,心道这般拙劣的报复手法,也只有那小孩才会用。他比那孩子大上一轮,怎会被这稚嫩的手段伤害。
  让张涣厌恶他离开他,也在他的计划之中,他应该高兴才是。
  但他怎么笑不起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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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涣蹲在屋顶上,看了看头顶的烈日,又伸长脖子往城门方向瞧去。
  这正午都快过了,枣玠怎还不来?不是说好今日……给他送饭的么?
  辅屋后边坐着王捕快和他那媳妇儿,两人抱着食盒又挨在一起。张涣自觉地背着他们,虽清净了眼睛,但那菜肴的气味勾着他的馋虫,那两人之间的柔声呢喃更让他内心焦躁。
  莫非枣玠还是不愿见他?
  张涣只道自个儿的想法没弄清楚,也因此不知如何与枣玠相处,故不敢去找枣玠。他只能盼着枣玠先想明白这其中道理,先来找他。
  “换班换班。”
  李俊看着张涣那呆愣模样,知他还不敢回家,便试探着问道:“你今日还回不回枣玠那儿?”
  张涣答道:“得收拾东西,要回的。”
  李俊拍了拍他的肩:“莫要这般拘束。枣玠昨夜还在家等你回去吃饭呢,看来已是不气你了。你好好认个错,他定会原谅你的。”
  张涣心道:连他自己也不知自己错了哪儿,何来认错一说。
  想要争辩,却又住了口。这若是要争辩,怕是得将他与枣玠的纠缠说明白。
  听李俊的说法,枣玠似乎对他态度有些缓和。说不定他今晚……能趁机与枣玠重归于好。
  这般想着,心里却没有喜悦。似乎也有些欢喜,却又被那不知名的情绪冲散了。
  他连自个儿对枣玠是何感情也不清楚,两人即使是和好了,也只是表面。
  那熟悉又未名的情绪,仿佛一块怪石塞在胸口,硌得他难受。若是不将这石头除去,他便坐立难安,心神不宁。
  李俊本以为张涣也会如枣玠那般,听着对方态度放缓便会喜笑颜开,却不知这张涣为何依旧是这副神态恹恹、魂不守舍的模样。
  李俊正想询问,不料辅屋外边一阵嘈杂,他只好收起心思出去查看。
  张涣领了一个馒头,在墙角蹲着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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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着初一时,张涣还是盼着快些收工,好回家见枣玠。如今不过才过了两天,他又愿那日头落得迟些,好让他在外边多待一阵。
  “喂,你小子还不走?”
  李俊见张涣如木雕一般坐在屋顶,只道这孩子向来一收工就跑得快,今儿磨蹭许久,是有烦心事。
  张涣顺着梯子爬下来,又一脚踩空,咚地摔在地上,他却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般站起来,轻轻拍了拍灰。
  这回家的路上,无论李俊说些什么,他都听不进去。
  李俊担心他走着走着翻进沟里,一路看着他进了家门,才安心离去。
  这张涣推开大门,见门没锁,便提高了警惕。进了院子,又听不到一点动静。
  他只道自己一夜未归,家里怕是遭了贼。他惊慌不已,唤了几声“师父”,却没得到回应,便冲进屋里寻人。
  他推开两间卧房门,又奔向厨房、库房、茅房,都没有见着枣玠的身影。
  还有最后一屋。
  张涣站在前屋店门前,颤抖着手轻推那门。他心跳不已,祈祷着枣玠只是在里边睡得沉,而不是……而不是一具僵硬的尸体。
  门被从里边锁上了。
  “师父!师父!”张涣用力拍门大叫。
  枣玠在店里捂着耳朵,仍然被他吵得脑袋疼,于是也叫道:“别吵了。”
  从张涣进大门始,他就放下了手中正补绘的食盒,听着他的脚步声、衣物摩擦声,只觉得心痒难耐,恨不得到他面前,与他好好亲热一番。
  心里却担忧着,怕张涣见着他就厌恶地皱眉,或者是狠狠将他推在地上,决然地转身离去。
  这矛盾之下,他在窗户纸上戳了个小洞,偷偷看着那心上人。
  这便如他俩相互表露心迹之前,他一贯做的那般。只是那时的偷窥,知道张涣还暗自喜爱着他,内心多少有些窃喜;而此时再如此偷看,竟也让他尝到了些许那暗自喜爱的滋味。他只道张涣是不会再与他亲近,这份暗自喜爱也只能自个儿吞下。
  那张涣此时听到他一如往常的声音,不争气的心又雀跃不已,跳得面上绷不住笑容,嗓音里带着笑意:“师父你慢些忙,饭我去做。”
  枣玠听着他脚步欢快朝那厨房走去,心里也不禁疑惑。
  昨日还不回家,今儿怎又如往常一般热情了?张涣对他,究竟是喜爱还是厌恶?
  他只觉得心焦不已,只道这心上人反复无常的态度,实在是折磨人。
  这也许……也是那孩子的报复吧。张涣一定是学着他,用那忽冷忽热的情感,让他内心饱受煎熬。
  “我做你师父,竟让你从我这儿学了这些东西……这便是我作的孽吗?”


第30章 试心
  这一餐吃得两人都不自在。
  张涣平日里常常偷看枣玠咀嚼时的嘴唇,此时却收起眼又压着心,自顾自埋头吃着。
  枣玠也不敢看他,生怕自个儿情感太热切,被他厌恶。
  碰巧两人都想吃那白菜,筷子在空中“啪”地一声相撞,惊得两人抬眼对望。
  枣玠先架不住,抢先责问道:“你做什么打我筷子?”
  张涣以为枣玠嫌他碍手碍脚,他也知自个儿在灵巧的师父面前总是显得笨拙,于是只能低着头小声道:“抱歉。”
  在枣玠看来,张涣的回应倒是生分了。
  想着那曾经对他如此痴心的张涣,如今硬生生被自己推开,成了这副不冷不淡的模样,心里难受又后悔。
  他放下碗,起身离去。
  “不吃了?再吃会儿吧?”张涣在后边问道。他知枣玠背对着他,定是见不着他的神态,于是那巴巴望着的双眼里,再难掩饰痴情与渴望。
  枣玠没有回应他,径自回了屋子。
  他在床上躺着,仔细听着屋外动静。张涣似乎收拾了那桌菜,又唉声叹气地在院子里徘徊,最终回了屋便再无声响。
  枣玠盯着黑洞洞的屋顶,眼泪顺着双鬓没入发间。
  这是最后一日了。过了今日,他就再也见不着那孩子了。方才那淡漠的模样,便是张涣在他面前最后的样子。
  这样便好……不似前几日那般粘腻痴情,免得他离去时心里充满罪恶;这冷漠相比那厌恶呕吐,又让他心上受的伤要小一些。
  这定是最优的解法了。
  他应该心满意足。
  但一想着今夜之后,他就要与张涣彻底断了联系,一股浓烈的悲伤涌上鼻尖,眼睛充血般地疼。
  许是眼泪模糊了视线,他没有发现屋顶上移了一块瓦片。
  那便是正在偷窥的张涣了。
  张涣见枣玠躲进屋里不愿见他,心里着急,又不敢直接上前询问,只好用那往日偷窥的行径。他见枣玠才将窗户纸重新糊了,担心戳洞被发现,只好爬了屋顶。
  趴在屋顶上,又如往日那般见着枣玠掩面哭泣,一时心里五味杂陈,此时心境仿佛与几日前那夜重合了。
  想那几日前的夜里,他也如此爬了屋顶,碰巧见着枣玠因舍不得他离了香粉铺而哭泣;今夜又见枣玠因舍不得他离了濯阳而哭泣,只觉得如旧事重现,内心唏嘘不已。
  那时他一心想要独立出去,好成为可靠的男人,与师父表露心迹。如今两人已有了夫妻之实,要让他离家一月有余,他却舍不得了。
  更何况此时两人还闹着矛盾,若是不解开这误会便分离这么久,等他回来时,枣玠对他彻底冷了心,他上哪儿再找一个他爱的枣玠去?
  此时又见枣玠哭泣,只道若是今夜两人仍这般一句话也不说,那等他走后,枣玠岂不是也夜夜如此以泪洗面?他又怎好让心上人受此折磨?
  张涣这般想着,便鼓起勇气打算进屋说明白。却见屋内枣玠突然起身出门,往他的屋子走去。
  这突然的一下,将他好不容易聚起的勇气给打散了。他一心想着不能被枣玠发现偷窥之事,只好缩着脑袋躲在屋脊后边,又忍不住冒出两只眼睛偷看那院里徘徊的枣玠。
  枣玠在中庭转着圈儿,又突然走向张涣的屋子。在门前停下脚步,伫立良久,又回到中庭打圈儿。
  初三西斜的弯月拉长他的影子,映在墙上时长时短。张涣看着那细长的影子,只觉得今夜真如那晚一般。这般想着,那晚那时心里的怜惜与一点欲望,悄悄在此时的心底萌发。
  他见枣玠走到店铺里,似乎是取了什么东西,出来时右手紧紧攥着,他也看不清楚。只见枣玠似不再犹豫,快步走到他屋前,敲了敲门。
  张涣吓得一身冷汗,正想着要不要也如那夜一般装作从茅房里出来,却见枣玠只是敲了一次,便静静站着。
  枣玠深呼一口气,对着那紧闭的屋门说道:“我知你不想再与我周旋。只是明日你要去洛阳,在此之前,我有事儿要与你说。”
  要说何事呢?
  枣玠心里也犹豫了。
  他手里攥着王枝的香囊,打算在张涣面前替她说说好话,撮合他俩。
  这也是他一开始计划的。如今他就要离去,此时是他最后与张涣说此事的机会了。
  “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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