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抚旌把整条鹿腿都塞他手里,擦着手道:“天色晚了,早些吃完休息。”
等夜深了,肖未然便在燕抚旌身边睡下。
躺了好一会儿,肖未然总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事,仔细一想才想起睡前那档子事来。
肖未然自然是不想行那事的,只是这燕抚旌突然这么安分让他颇有些不适应,便红着脸推了推他的胳膊,“燕抚旌,你要睡了吗?”
“嗯。”燕抚旌阖眼淡道:“军营之中,不可行秽乱之事。你今晚暂且克制克制自己。”
“你!你才想那事呢!我一点都不想!”肖未然又羞又气地锤他胸膛一拳,这才背了个身愤愤然地睡去。
第九章
早上醒来的时候,肖未然觉得身上有些凉意,下意识地往身边靠了靠,没碰到人。缩着脖子一看,这才发现燕抚旌已经不在。
肖未然揉着眼看了看四周,又轻唤了两声,没人应,才确定他已不在大帐之中。
这还是肖未然嫁给燕抚旌后第一次醒来没见到他,心里不知怎的稍稍有些失落。
见自己的衣衫在一旁整整齐齐摆着,肖未然便自己穿了走出大帐。
帐外有两个将士在值守。见他出来,其中一人笑眯眯道:“肖公子你醒了,昨晚睡得可好?”
肖未然撅了嘴,“还行……燕抚旌呢?这么一大早跑哪儿去了?”语气里颇有些埋怨。
那将士道:“宫里派了人来说皇上有要事要与燕将军商讨,是以将军天不亮便匆匆进宫去了。”
“哦。”肖未然心里失落之余难免多了些气愤,不由得埋怨他走竟也不告诉自己一声,将自己一个人撇在此处,实在是不像话。
“肖公子放心,将军走之前已经吩咐了,说等肖公子醒来,便由我们二人护送公子回府。”那将士似看出了他的不悦,忙补充道。
“对了,我叫赵悦。”那人又笑着用剑鞘一戳旁边另一人,“他叫王离。我们二人都是大将军手下的副将,肖公子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们便好。”
肖未然看了看那王离,只见那人右眉间有一刀疤,外加之又一副冷峻严肃的样子,不由得有些怵他。
倒是这赵悦面目和善,能言快语,又是天生一副笑模样,相较之下肖未然不由得更想亲近他。
“哦哦,那你们送我回去吧。”肖未然挠头,冲那赵悦有些不好意思道:“那个……烤鹿肉还有吗?我想捎点走。”
“肖公子放心,昨日大将军见肖公子爱吃,便吩咐我们给公子留下一些。肖公子自可以带走。”
肖未然这才高兴了点。
“对了,肖公子稍等。”赵悦说着挎着剑匆匆跑了出去,不一会儿牵了一铁青乌龙驹来。
那小青驹虽不高大,但两耳尖挺,野气十足,乌青之下更带有些许雪花暗纹,十分漂亮。
肖未然一见到便瞧直了眼。
此前他不会骑马自然也不爱马,只是昨日随着燕抚旌疾驰了一番后,倒爱上了那奔腾疾飞的滋味。
一般高大的马儿肖未然也驾驭不了,这小马驹倒是十分适合他。而且这马儿实在太漂亮了,肖未然一见便爱不释手,忍不住在那马鬃上轻轻抚了又抚。
“这马性情和顺,动作沉稳,也还未认主。是昨日将军亲自给公子挑选的,不知道肖公子喜不喜欢。”那赵悦道。
“给我的?喜欢喜欢!”肖未然一听便喜得嘴角都快咧破了,“快快快,扶本公子上马!”
尽管这马儿比赵悦和王离的马儿都矮,但肖未然坐上面仍觉得自己高高在上,仿佛都高人一等了。
一路上,肖未然都趾高气昂的,昂着下巴用鼻孔看人。尤其是见到一些步行的人时,肖未然看他们的眼神里都多了些无言的鄙视和怜悯:啧,这些人都没有马儿可骑,真在是太可怜了,啧。
这肖未然一路只顾沾沾自喜,一直到了自己家门口才反应过来,哎?这二人竟不是带他回侯府,而是送他回自己家了!
肖未然不敢置信地看了看赵悦。
赵悦笑道:“是将军吩咐的。将军说肖公子这几日一直住在侯府,也该思念家人了,便让我们二人护送公子回来看看。”
肖未然也是被燕抚旌虐待惯了的,轻易就对他感激涕零起来,饱含热泪地想,那燕抚旌就是世上第一大好人!
“行了,你们二人回去吧,我就回家了!”肖未然喜不自胜。
那赵悦却狡黠地眨了眨眼,“将军还吩咐了,需确保肖公子回府后安然无恙。”
肖未然心说我都到自己家门口了,还能出什么事?倒也顾不上管这二人,下了马便提着衣襟大叫着往府里冲,“叔父!我回来了!”
见到家中的杂役奴仆,肖未然也倍感亲切,都激动的上前寒暄。
“张妈妈,我回来了,你们是不是想煞我了?”肖未然抓着张乳母的衣袖撒娇,同时做好了被好好疼惜一番的准备。
这张乳母自打他小便一直在他身旁照顾,在他父亲故去后,还是这张乳母带他来投靠的肖斌,故肖未然对她十分亲近,连宽衣洗漱这些贴身伺候的活儿也只让她来做。
却不想那张乳母冷觑了他一眼,拂了袖,还冲他“呸”了一声,这才转身离去。
肖未然目瞪口呆,几日不见,这婆子是想自己想疯了不成?
几个奴仆见了他也是纷纷斜视,唯恐避之不及。
又见到管家匆匆迎了出来,肖未然便喜滋滋的上前,“梁叔,我回来了,我叔父呢?”
那梁管家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悄悄地把他拉远了,语重心长地低声道:“我的小少爷呀,都这时节了,你还回来做什么呢?快逃命去吧,老爷直嚷嚷着要打死你呢!之前少爷你闯了祸,老爷可只是说要打断你的腿,但这次不一样了,老爷说的是要活活打死你!你自个儿垫垫这话里的分量吧!”
“你在说什么呢?叔父疼我还来不及呢,怎会平白无故地打死我?”肖未然觉得莫名其妙,这府里的人十有八九是想自己想疯了。
正说着,看到肖斌步履匆匆地跑了出来。
“叔父,我回来了。”肖未然欢欢喜喜的就要迎上去。
不想那肖斌黑着脸一言不发,躬身脱了一只鞋子,便冲他兜脸丢来。
肖伟然一懵,下意识的一蹲,这才好歹躲了过去。
“叔父,你做什么呀?”肖未然大惑不解。
“做什么?我今天就要打死你这个孽畜!”肖斌见没丢中,便脱了另一只鞋子抓在手里,赤着脚就要逮他。
“叔父,你干嘛?”肖未然只好抱着头到处乱躲。
“我们肖家生不出你这样的混账来!别以为你父亲不在了,就没人能打死你了。今日,我便替他打死你!”肖斌边追他边气喘吁吁地说。
肖未然心里委屈不已,在侯府他就一直被那燕抚旌欺负,本想回了家诉诉苦,好得些怜爱。怎得连府里人也都转了性,合着伙儿的来欺负他?
“叔父,我做错什么了?好端端的你为何要打死我啊?”肖未然边乱躲边委屈道。
“你还有脸问我?!你自己说说你做下了什么好事?!都做出那般事来了,不打死你还留着做什么呢?还是趁着今日天气好,尽早打死了罢!”
肖未然听他这般说,委屈地泪都要落下来,索性也不躲了,直挺挺地站他面前,“那你打!你打!反正我是你养大的,你若不心疼就打死吧!”
肖斌见他不躲了,抓着鞋还真下不去手,顿了半晌,只好指着躲得远远地奴仆们道:“你们都别拦着,我今日就是要打死他!谁也别过来拦着。”
众人见他气势足,还真没人敢上前拦。
肖斌颇觉尴尬,咳了咳嗓子,只好继续疯狂暗示,“都别过来拦我!拦也是拦不住我的!”
还是没人上前。
第十章
肖斌不由得愤愤然,好一群没良心的东西,然儿离家这么久,你们不想他也就罢了,还这么乐得见他挨打么?
眼见再不打面子上实在挂不住了,肖斌这才无奈地打算轻轻拍他两下意思意思,却见到赵悦和王离二人挡在了他面前。
肖斌赶忙顺坡下驴,俯身穿上鞋子。又理了理衣衫和胡须,方瞪肖未然一眼道:“今日有外人在,便先不跟你计较了,等改日再好好收拾你。”
肖未然却上了脾气,拨开赵悦和王离道:“你要打死便打死吧!只是你总得让我死个明白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呀?”
肖斌皱眉,“你做了什么你自个儿心里清楚,别让我当着外人的面说,还知不知羞?”
肖未然气的直撅嘴,“我还真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你们现在便把话给我说清楚!你都这样当众打我了,我还有什么比这更丢人的?”
“你……你……你非要我把话讲透?好,你说,你是不是趁燕抚旌病重,趁机爬上了他的床,玷污了人家的清白?”肖斌说着羞得脸都抬不起来了,气的一个劲儿地直拍手,“当初两家明明讲好是假成婚的,人家平凉侯府那么有诚意,还说要认你当干儿……你怎么能做出这么下贱的事来呢?你让叔父的老脸往哪里搁哟!若传出去,咱肖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燕抚旌那般人人敬仰的人物,你玷污谁不好,怎的非得去玷污他?”
“什……什么?!”肖未然愣了半晌才明白过来,气得直跳脚,“我的叔父啊,你听谁跟你胡说的?!”
“你还不承认?人家老侯爷都给我来信了!信里是狠狠地把我数落了一通啊,直说我教侄无方,还说咱肖家不知廉耻,言而无信,趁人之危,毁人清白……唉唉,老侯爷那般自重的人,在信里可是什么难听的话都说了,你叫我日后还有什么面目再见人家啊……”
肖未然这才知晓,那平凉侯府不仅不认自己做下的事,反而还瞒着自己倒打一耙,把脏水全泼自己身上了。
肖未然又急又气,“叔父,你别听他们胡说。燕家人说的话,没一句可信的,孩儿就是被他们给诓了,你可得给孩儿做主啊!”
肖斌还是直瞪眼,“人家老侯爷还能说假话污蔑你不成?若不是你心里有愧,那日归宁你为何不回来?燕抚旌自己只身来的,人家也说了,说你是做下了这些事没脸回来。好在那燕抚旌大度,说既然清白已经丢在你身上了,再多计较也无益,事到如今,只得与你假戏真做了。”
肖未然百口莫辩,“叔父,你怎的信他们,不信我?明明是孩儿被他们欺负了,他们还污蔑我,他们就是一家子骗子……”
肖斌正是深知自己这侄儿的脾气秉性,才信了燕抚旌的鬼话。他这个好侄儿打小说话做事便没谱,说的话里十分顶多只能信三分。又外加之平凉侯府在百姓心中是那般有威望,是以肖斌便全信了平凉侯府的话,并深信不疑。
就连那日燕抚旌来归宁时,肖斌也是百般低声下气地给人赔不是,从未想过,就凭自己侄儿那小身板怎么能欺负得了堂堂平凉侯?
肖未然快急哭了,便指着赵悦和王离二人道:“你们两个来说!”
赵悦本以为只是送人回家,没想到还能看到这么一出热闹。心想,难怪大将军爱欺负这肖公子,看他这般好玩,只怕是个人见了都忍不住想欺负欺负。
赵悦便轻咳了一声,一本正经道:“大将军与肖公子床笫之间的事,我自是不知。不过……大将军的为人相信肖老爷也知晓,我家大将军端方正直,不近美色。若说是他欺负了肖公子,我是万万不肯信的。只怕是肖公子被我家大将军的魅力所折服,想霸占大将军,便趁他无力反抗之际,将他给玷污了。”
“你!”
王离也从这三言两语中知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知道是这肖未然遭了算计。只是王离暗中还是有些许惊讶,没想到燕抚旌竟也能做出欺男霸男的事来,这实在不像他往日的行事作风,只怕这当中还另有隐情,因此这事他不宜插手。
思量明白了,王离便也沉默不语。
“你们!”看着这一院子的人,肖未然心酸不已,以往自己说假话时倒也还有一两个人信他,怎的今日自己说的句句是真,反而没一个人肯信他了呢?
果然那燕抚旌就是天下第一号大混蛋!大骗子!他将所有的人都给欺骗了!这世上只有自己看清了他卑劣的本性!肖未然陡然间生出了一股举世糊涂而我独明白的惆怅。
“还不给我过来!”肖斌一把扯着肖未然的耳朵进了屋。
“哎哟!叔父你轻点……”肖未然疼得龇牙咧嘴的叫。
屏退了仆人,肖斌方叹着气对他道:“既然这事你已做下了,你待如何解决?”
“叔父,真的不是我欺负他……”
“你再不认?!”肖斌瞪眼唬他,“都多少人站出来指认你了?难道非得全天下的人站出来指认你你才认?再说了,叔父平常是如何教导你的?男子汉大丈夫要敢做敢当!既然你有脸做,就要有胆儿认!”
“我……”
“行了。”肖斌打断他,沉吟了一番道:“此事还不算太糟。好歹是你欺负他,不是叫他欺负了。”
“啊?难道我欺负他比他欺负我要好?”肖未然挠着头有些弄不明白。
“这是自然。”肖斌抚须,松了口气道,“现在总算是他们家丢清白,不是咱家丢清白。”
“就……两个人在床上……他也亲我,我也摸他……我俩的清白一块丢的,好像也没什么分别……”肖未然撅着嘴嘟嘟囔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