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七似乎感受到李轩灼热的目光,低着头去找自己的外袍。
“别穿了,一会儿要闷得难受。”尺素说完看到初七面露难色,掐着腰对李轩吼道,“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下来。”
赵元禄听了动静,连忙捧着一摞折子送到凉亭中,“皇上,您好歹装个样子。”
“去去去,别挡着。”李轩接过折子去推赵元禄。
赵元禄无奈地笑笑,皇上这次是真的陷进去了。
一套拳法被初七打的乱七八糟,他在卿颜馆的时候被桑婆婆逼着学跳舞唱曲儿,身段灵巧,但力量不足,拳法学了个形似但软绵无力,倒像是取悦人心的艳舞。
李轩看的心猿意马,他没见过初七跳舞,但他看过初七摇摆的腰肢,若是给初七穿上舞女的衣服......
“好了好了,别打了,下盘不稳,力量不足,学不成。”尺素拍拍初七的后背说道。
初七一张脸涨的通红,尺素不会要放弃自己了吧,“姑姑,我会努力的。”
“你想学成,首先要打好基础,你身子太弱了,先扎马步吧。”尺素说着在初七手里塞了两个空木桶。
“两腿打开与肩同宽,后背挺直,双手端平,不要抖。”尺素调整着初七的姿势。
别说扎马步了,初七那纤细胳膊连提木桶都吃力。
初七刚扎下去,大腿便又酸又疼,学武功太累了。
背对着初七的李轩看着撅着屁股的初七还在微微颤抖,让他吃几天苦,赶紧打消学武功跑路的念头吧。
尺素与他都知道,初七不是练武的料。
“扎一炷香,不准偷懒。”尺素吩咐了一句便去阴凉处躺着补觉了,昨夜俩孩子动静大了些,尺素的房间与他们的房间隔着那么远,都被吵的睡不着。
初七咬牙苦苦支撑,他侧过脸发现尺素竟在藤椅上躺着睡着了,瞬间觉得更累了。
“练武本身就很苦,我小时候扎马步,都是提装满水的木桶。”李轩踱步到初七面前替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怪不得李轩的一双臂弯那般有力,箍的自己喘不上气来。
不对,现在哪里是想这个的时候。
李轩看着满脸通红双腿打颤的初七,伸出手偷偷接过初七手里的木桶。
“歇一会儿,她睡着了。”李轩小声道。
“偷懒再加半个时辰。”尺素懒洋洋道。
初七心头一惊,夺回李轩手里的木桶。
看着累极还咬牙坚持的初七,李轩心疼的难受,他想离开自己的决心到底有多大啊,脸都累的发白了,还要咬牙苦撑。
终于一炷香的时间到了,初七两腿一软倒在了地上。
“呦,这身子比想象中还要弱啊。”尺素背着手溜达过来,“还起得来吗?”
初七闻言撑着身子就要起来。
“起不来,明天再说。”李轩蹙着眉将人打横抱起。
“我没事,我还可以。”初七抬起软绵无力的胳膊去推李轩。
“现在知道疼人了?谁学功夫不吃点苦头。”尺素说道。
“他身子从小亏欠的狠,身子底子弱,学功夫更是要循序渐进。”李轩不由分说地将初七抱回了房间。
尺素看着两人的背影,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放我下去,我没事。”初七挣扎道。
“你自己若是能走出这个房间,那你就去。”李轩松开手,站在床边看着他。
初七撑着身子,刚一落地,便好似感觉不到双腿存在一般瘫软了下去,“我怎么...”
“好了,休息一会儿,我给你擦擦身子。”李轩说道。
初七被扒的光溜溜地蹲在床头,李轩拿着湿热帕子一遍遍擦着初七身上的汗渍。
“姑姑会不会生气,我好没用啊。”初七垂头丧气地说道。
“自然不会,挺厉害的,我刚练功的时候,扎了不到一炷香还摔了。”李轩说道。
初七投来怀疑的眼光。
“真的,还磕破了膝盖,还留着疤呢。”
李轩膝盖内侧的确有道疤。
初七相信了,太好了,自己还挺厉害的,比李轩当初要强。
李轩看着初七弯着眼睛偷笑,心情大好,就不必说自己当时才三岁了吧,免得打击少年人的自尊心。
“睡一觉休息一下。”李轩吻了吻初七的嘴角。
累极的初七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任由李轩得寸进尺的攻城略地,难得初七没有反抗,李轩一时间吻的忘情,直到怀里呼吸急促的人没了声息,李轩才发现半张这嘴的人被自己吻晕了过去,粉嫩的舌还因自己的挑逗微微起伏,李轩轻轻吮吸一下,转身离开。
初七夜里醒了过来,枕边空荡荡的没有人,白日里睡得多了,初七觉得浑身肌肉酸软,屋里明明凉爽的很,可初七还是觉得烦闷,于是披上外衣去了院里。
月亮依旧很圆,但是自己一个人看的风景总是有些寂寥,初七在院里坐了一会儿觉得有些冷,起身便想回屋,墙外突然传来一声猫叫,声音有些喑哑无力,像是饿了许久。
初七趴在墙根听了一会,听声音像是只奶猫,于是便去厨房拿了一点鱼汤泡饭,推开沉重的宫门走了出去。
深宫的夜晚寂寥,初七的脚步声回荡在黝黑的夜里,奶猫的叫声越来越近,就在眼前了,初七刚想弯腰扒开荒草,却看到墙根一个黑影朝自己扑来,初七失声尖叫,却被人捂住了嘴。
“别出声,是我。”来人低声说道。
是小泉子,初七呜呜地点了点头。
“你怎么来了?”初七一脸惊喜地看着小泉子。
小泉子目光复杂地看着初七,说道:“我想见你,可你一直跟皇上在一起,我根本近不了你的身,你没我很开心,我听说你被皇上带走,也一直很担心你,我怕他会像杀掉长福一样杀掉你,我每天都在提心吊胆,但目前看来,你似乎过得很好,恭喜你了。”
“不是的。”初七说道。
“不是什么?当初皇上不就是因为误会你和长福,所以才杀你们,你现在没死成,又回到皇帝身边享受荣华富贵,初七,你是冷血无情还是不怕死呢?长福待你那般好。”
“我不是......我从来没有忘记过长福是因我而死,我也不想继续过那种命悬一线提心吊胆的生活。”初七说道。
“你......不喜欢长福?”小泉子问道。
初七摇了摇头。
“你也不喜欢皇上对不对?”小泉子又问。
初七怔了怔,随即摇了摇头。
初七的一举一动都被小泉子看在眼里,他说道,“今夜皇上去了艳贵人宫里,所以我才来找你。”
艳贵人,今天春天入宫的新人吗?
小泉子仔细地看着初七的神情,又说道:“皇上不是你的良人,他后宫佳丽三千,他对你的喜欢也只有一时,宫里每年都会源源不断地有新人进来,况且,你的容貌...”
“不,他不喜欢我。”初七说道,“在他眼里我只是一个新鲜的玩物,失而复得,正是兴趣正浓的时候,玩物终究是玩物,总有被扔掉的一天。”
“你想等着他抛弃你吗?你可曾想过自己的以后。”
“我...”初七看着小泉子的眼睛,“你是我唯一的朋友,这个秘密我只告诉你,我要出宫,去浪迹江湖。”
初七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亮亮的。
“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在这宫里,我们的命都被捏在别人手里,只有离开,才能为自己活着。”初七说道。
小泉子张了张嘴,“你...想出宫?”
初七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们一起走。”一句发音古怪的话从小泉子嘴里飘出,初七浑身一颤,他听得懂,小泉子说的是标准的北离话。
“你怎么?”初七震惊道。
“嘘。”小泉子将手指抵在初七唇边,“回去。”
背后传来脚步声,初七一回头,发现有个人影踩着枯草往这边走着,初七刚想催促小泉子赶紧离开,却发现小泉子早已没了人影。
“初七,大晚上不睡觉做什么呢?”来的人正是起夜的尺素,发现宫门开了一条缝,便出来一探究竟。
“姑姑,我,我听见野猫叫唤,便想喂一下,没成想,我刚来,野猫就被吓跑了。”初七举起手里的鱼汤泡饭说道。
初七不会说谎,一说谎便面色通红,尺素自然也看到了方才窜出去的人影,不过她没有戳穿,上前一步拉着初七的手,“放在墙角野猫自然会吃,不过金禧阁地处偏僻,夜里还是不要自己出来,不安全。”
初七内里心虚,任由尺素将自己带回了卧房。
两人离开后,房檐蹲着的黑衣人,翻身跃入了竹林。
李轩浑身泡在温泉中,清洗着身上黏腻的脂粉香,黑衣影卫半跪在李轩身侧将自己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李轩冷笑一声,“终于耐不住了,你觉得朕的初七会怎么选择?”
影卫低下头,不敢答话。
“朕也想知道他会怎么选。”李轩苦涩地摇摇头。
他将一颗真心捧给初七,他要珍藏还是放在脚底践踏,李轩都认了。
☆、读书
卯时未到,初七便被人摇醒,一睁眼,珑姑姑那张苍老的脸便映入眼帘。
“姑姑,这么早...做什么啊...”初七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
“快些起了,今天要去文华阁拜见梁太傅,可不能迟到。”珑姑姑递过崭新的太监服催促道。
初七低头看着暗紫色绣着暗纹的衣服,面料柔软,比杂役太监青色的衣服好上不知道多少倍,可再好的面料,还是太监的衣服,初七一脸丧气地穿上。
说实话,这颜色真的一眼难尽,衬得初七的脸色更白了几分,但却有一种我见犹怜的感觉,若是脸色没有那狰狞的疤就好了。
“好了吗?快些洗漱,今日可不能迟到,梁靖忠那老古板木讷的很,若是迟到,定要被他念上半个时辰。”尺素端着热水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还未等初七开口问好,尺素便将热乎乎的帕子呼到了初七脸上,胡乱地给他擦了把脸,白皙的小脸被搓的通红。
初七刚张开嘴呼气,尺素便将沾了青盐的竹骨牙刷塞到了嘴里,“快,夜里不睡瞎溜达,早上赖着不起,这么大的孩子了,真是不让人省心。”
初七被训得没脾气,洗漱好以后,凌嬷嬷正在院里吹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米粥,“怎么才起啊,快,把粥喝了,肉饼带着路上吃。”
梁嬷嬷将粥放到初七手里,米粥温热,刚好入口,初七大口喝着,赵元禄迈着小碎步小跑地走进来。
“哎呦,小祖宗,还吃着呢?轿子在外头等了不少时候了,卯时整要上早课的,梁太傅严厉得很,头一天便迟到要被骂的。”赵元禄进来看着还端着粥碗的初七急的直拍大腿。
“吃...嗝...吃完了。”初七被噎的直打嗝,放下粥碗抓起油纸包的就要往外走。
“哎...等等...”珑姑姑颤巍巍地从房里出来,手里还抓着一个招文袋,“姑姑连夜给你缝的,跟着梁太傅好好学啊。”
珑姑姑将招文袋挂在初七身上,语重心长地嘱咐。
初七连连点头。
“哎呦,你可别啰嗦了,快迟到了。”凌嬷嬷受不了珑姑姑的墨迹劲,拦在两人中间,一个劲地将初七往外推。
一辆小巧低调的马车等在外头,驾车的正是冷着脸的宣颢。
想他堂堂影卫首领,竟然要接送一个太监上下学,宣颢不满都挂在脸上,柳天翊上下朝他都还没亲自接送呢。
“快上去啊,皇上知道公公练功辛苦,近日定会手脚酸软,特意安排马车接送。”赵元禄笑着解释道。
初七干笑了两声,爬上了马车。
宣颢一扬马鞭,马车便窜了出去,初七掀开帘子,探出头去看站在门口望着自己的尺素三人。
“太后当真疼你。”赵元禄笑道。
初七点点头,是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每天早晨也是像今日一般,在父母的催促中,手忙脚乱地准备去私塾。
“别恋恋不舍,下午还要回来学功夫呢。”赵元禄宽慰道。
一听学功夫,初七大腿又开始疼了。
宣颢紧赶慢赶,可算是在卯时整踩着点将初七送到了文华阁。
梁太傅早已在文华阁殿中等着了,众人将初七送到便退了下去,初七第一次近距离地打量梁太傅,只见他虽然头发花白,但目光炯炯有神,往案桌前一坐,便有种挥毫千里的气势,不愧是当代文豪啊。
“今日迟到了。”梁太傅开口道。
自己明明踩着点来的,初七不敢反驳,低着头道歉。
“无妨,今日是我未提醒,日后提前一炷香过来,温习当日功课,一日之计在于晨,起步较晚,理应比旁人更加努力。”
“是,学生受教了。”初七说道。
“坐。”梁太傅颔首示意,他本以为初七这等绝色,又小有才华,仗着皇帝宠爱,会是有骄纵的性子,可未曾想,这孩子温顺谦逊,梁太傅甚是满意。
初七坐到梁太傅下座,将沉甸甸的招文袋放到桌上,也不知珑姑姑给他装了什么,怎么那么沉。
初七坐近,梁太傅方才发现初七嘴角还泛着油花,“咳,君子当时刻注意仪容,将你的嘴擦了。”
初七手指沾了沾嘴角,刚才吃肉饼没擦嘴,都怪凌嬷嬷烙饼放了太多的肉,油花花的,初七心里吐槽着又馋了,悄悄地咽了咽口水,抬起袖子抹了一把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