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瞧着雪君依然镇定自若,每一句诗文吐出都不暇思索。众人至此无不感叹,雪君的名头果然名不虚传。
白士杰更是连连称赞,春碧堂里只有这般才色双绝的倌人才能称之为君,雪君一称便是这么来的。同醉红楼里的花魁一样,都是绝顶的妙人。
词令已经行至白热化,杨烨接的越来越慢,思索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每每想到了一句,却总被雪君抢先说出。但越是如此,越是有棋逢对手的畅快。
“杨三公子,”雪君手里把玩着一只精巧的酒盅,不急不缓的开口道:“再接不出,可就要输了。”
杨烨额头微微渗汗,被雪君这样一催更是心急,可越心急,反倒越心乱,一时竟真的再想不出一句来。
雪君看着杨烨涨的越来越红的脸,心下觉得好笑。这人才学不虚,性子也这般认真,只是酒席行令而已,竟拿出争状元的劲头来。
其实他也濒临极限,若是杨烨再与他对几个回合,他也要词穷了。
这时候桌子另一头的白士杰敲了下酒盅,“哈哈,杨兄,你可输给雪君啦。”
杨烨有些赧然,但也真心钦佩雪君,当即红着脸道:“是我输了。”
席上众人顿时嬉笑调侃,难得杨兄甘拜下风,赶快皮杯儿啊。
刚刚满脑子都是诗赋词令,这会儿杨烨才想起来,输了的人可是要罚皮杯儿的。
对白士杰等人来说,这真的就只是个情趣,根本算不得惩罚。风月场里以口渡酒十分平常,刚才行令中先后输了的公子都搂着怀里人极尽调笑之能事,边渡酒边探舌尝香,场面热辣的很。
可杨烨绝非此道中人,这会儿只觉如坐针毡,甚至还朝门口扫了两眼,下意识想逃跑。
“杨三公子,”雪君悠哉悠哉的倒了一杯酒,葱白玉指捏着酒盅端到杨烨面前,“咱们有言在先,输了要罚皮杯儿,君子重信,你不会违约吧?”
“不会不会,杨兄最重信守诺啦。”白士杰已经是酒酣脑热,抱着怀里的柳柳帮腔,“杨兄,快接酒啊。”
杨烨像接毒药似的接下了雪君手里的酒,酒盅太小,交接间无意碰到了雪君微凉的指尖。他恍惚想起之前鼻尖擦过的那块皮肤,也是这样凉,这样滑。
雪君看着杨烨如临大敌的表情,更觉有趣,“杨三公子,你要与我皮杯儿么?”
杨烨端着酒盅,局促的说不出话。他何曾这般放浪,这会儿感觉脸上都起了火。
众人围观起哄,杨烨一向克制谨行,能看到杨烨孟浪一回,实在是不能错过的好戏。
雪君见杨烨耳朵根都红的几欲滴血,越发忍不住逗弄的心思,“看来杨三公子是不中意我,那就还是阮阮?阮阮快过来,别让杨三公子久等。”
“欸~”阮阮笑眯了眼睛,欢欢喜喜的蹲到杨烨身前,“杨公子,我在这呢。”
杨烨羞恼的看着雪君,捏着酒盅的手指用力的骨节发白。
阮阮委屈的撇嘴,回头对雪君道:“杨公子不喜欢我。”
雪君笑着把阮阮拉起来,起身直接侧坐到杨烨腿上,伸出双臂揽住了杨烨的脖子,故作遗憾道:“既然杨三公子不喜欢阮阮,那便只能委屈三公子,与我皮杯儿了。”
杨烨浑身僵硬,一手还捏着酒盅,另一只手在下头紧握成拳。
也不知为何,他不敢碰雪君,只梗着脖子虚张声势道:“你下去!”
“下去?那可不成。”雪君干脆顺势倚进杨烨怀里,如兰的吐息喷在杨烨侧脸,“若是离得远了,还如何皮杯儿啊?”
白士杰他们见此情景眼睛都直了,要是能把那如玉若雪的仙人儿揽到自己怀里抱一抱,那可比喝酒醉人!
可杨烨这个不开窍的愚人竟然如此不解风情,真叫人又艳羡又嫉妒。
“杨兄!”白士杰简直是恨铁不成钢,挤眉弄眼的暗示,“得雪君青睐是何等艳福,你还傻愣着做什么?”
雪君伸手覆在杨烨捏着酒盅的手上,带着杨烨的手把酒盅递到杨烨唇边,“三公子,君子承诺无改,总不能因为区区一杯酒,就变做那不守规信的小人吧?”
罢了!杨烨深呼两口气,豁出去了。不就喂口酒么,再扭捏下去反倒叫人看了笑话!
他一副舍生取义的架势,仰头把那盅酒倒进嘴里,然后就看着面前的雪君。
雪君似笑非笑,薄唇微启,在等着杨烨主动把嘴贴过来。
杨烨突感包间闷热无比,不然他怎么会满头大汗。下面攥着的拳用力到发抖,心也跳的特别快,仿佛一时不慎就要从口中扑出来。
雪君眼眸垂敛,只盯着杨烨的湿润的双唇,明明是在催促,可声音却又轻又缓,“三公子……”
杨烨情不自禁就吞咽了一下,口中的酒水被咽下大半。
甘烈的酒香混着雪君周身隐隐的清冽气息,莫名形成了一种刺激。
杨烨昏头昏脑的凑上前,鼻尖交蹭过,嘴唇就贴到了一起。
杨烨在咚咚的心跳里,愣愣的张开了嘴。
可是以口渡酒哪有这样渡的,酒液顺着嘴角就流了下来,沾湿了两人下颌。
雪君暗诌这个傻子,赶忙偏了下头,含住杨烨的双唇吮了一下,算是把最后一点酒液吸了过去。
杨烨已经彻底呆傻,在雪君吮住他嘴唇的那一刻,他觉得全身血液都在逆流。
第3章 狂蜂浪蝶
逗弄完了人,雪君站起来朝众人略欠了下身,“夜色已深,我有些疲累就先退了,众公子且尽欢吧。”
说罢就头也不回的走了,阮阮欲语还休的看了眼杨烨,也跟着雪君走了。
这时包间门外进来一个小厮,低眉顺眼的说雪君今日已出堂,晚上不留客了。
白士杰扼腕叹息,雪君不愿意,多少银子也无法亲近。
春碧堂的堂主把雪君当压箱宝摇钱树,因此对雪君宽纵些,只要不过分就由着他。若是换做其他小倌,哪敢拒绝客人。
阮阮跟雪君回三楼的卧房,一边走一边嘀咕,“方才席上的杨公子倒是位君子,都被你逗傻了,我听那个白公子说,杨公子还没开荤呢。”
雪君笑着点了他脑门一下,“你在这多久了,可曾见过有真正端方的君子?一回生二回熟,都一样。”
阮阮叹了口气,又兴冲冲的拽着雪君的衣袖问:“我听师傅说刘公子要给你赎身呢,是真的吗?”
雪君嗤笑了一声,又伸手揉了揉阮阮面团似的小脸,“都告诉过你几次了,恩客的话做不得真,听听就算了。”
说话间就已经走到了三楼最东侧,春碧堂里最好的卧房,是雪君的房间。
“山雪哥哥,”阮阮抓着雪君的衣袖不放,这会儿完全没有酒席上的故作娇媚,露出了原本的稚嫩柔弱,“今晚让我跟你睡吧,好不好?我不想出夜了,后头还没好呢。”
阮阮小了雪君三岁,今年才十五。因为家穷,去年就被卖到春碧堂里,让鸨公,也就是阮阮嘴里的师傅,折腾的求生无路求死无门。
春碧堂里的小倌大多都是这样的,雪君已经在风月场混迹四年,早见怪不怪了,何况他自己也是这样过来的。
但也不知怎么的,他就是看阮阮特别投缘。阮阮也特别黏他,被鸨公打的奄奄一息的时候,见他第一眼就哭着叫他哥哥。自那以后,雪君就明里暗里的护着阮阮。
雪君朝走廊里看了一眼,其他卧房的门都紧闭着。
“进来吧。”他把阮阮拉进屋,关好房门,“去床上趴着,我再给你涂点药。”
阮阮欢天喜地的扑到床上,小孩儿打滚似的在床上滚了一圈,“还是山雪哥哥的床舒服。”
雪君脱了外袍,只穿着素白的里衣做到床边,笑意温和的拍了拍阮阮的小脸,“快趴好。”
阮阮褪下纱衣,露出了白白肉肉的屁股蛋,乖乖趴在床褥里。
雪君轻轻扒开臀瓣,中间的穴眼红红肿肿的。
他一边轻轻的涂药,一边柔声问:“方才饮酒了吗?”
“没有。”阮阮摇摇头,“杨公子不叫我陪,也不灌我酒。”
雪君俯下身朝穴口吹了吹,“不是教了你让人快泄的法子,怎么还弄成这样。”
阮阮委屈道:“昨晚那人太凶了,一直压着我,根本不让我动。”
雪君低低的叹了口气,把里裤给阮阮套上,“好了,快去里边睡,我也累了。”
吹了烛火,雪君刚躺下,阮阮就钻到他怀里撒娇。
阮阮长得小骨架也小,身子又被训练的软,整个人像小肉团子似的。
“山雪哥哥,”阮阮凑到雪君胸前嗅来嗅去,“你身上的味道真好闻。”
雪君笑着拍了拍他后脑勺,“快睡觉,不然师傅一会儿来找你了。”
阮阮立马老实了,搂着雪君的腰紧紧闭上了眼睛。
走廊里传出些吵闹的动静,醉酒的客人,陪笑的小倌,淫浪的调笑声……
春碧堂的夜,才刚刚开始。
刘府的公子近日迷雪君迷的紧,至多隔两日就要见雪君一面,要么请雪君到府上坐堂,要么就来春碧堂包夜。
这日刘父生辰,刘府大摆宴席,广邀风城名门,既壮了刘府的声势,也借机跟这些世家豪绅走动走动。
偌大的刘府人声鼎沸,宾客云集。刘父在前院摆正宴,刘公子就在后院摆私人小宴。
杨烨也跟着大哥杨仪前来赴宴,席间自然就遇到了白士杰等人。
宴席开始没一会儿,白士杰就给杨烨使眼色。
杨烨跟白士杰到回廊处,白士杰低声说刘公子传话了,在这里陪着老古板们也是无趣,请我们去后院宴饮。
杨烨风闻这刘公子跟白士杰一样,是位惯会享乐的纨绔子弟,甚至还不如白士杰呢。此番在后院设宴,定是花天酒地,没什么乐趣。于是他就推说自家大哥还在,一会儿要跟大哥回家的。
但白士杰是个不拘小节的主,拉着他就直奔后院,“你大哥也没管你交朋友,回家干什么去。听说刘公子把醉红楼和春碧堂的红人全请来了,不去见上一见岂不可惜!”
杨烨本来想推开白士杰,可听到春碧堂三个字,手上忽然就松了劲儿,迷迷糊糊的就被白士杰拉去后院了。
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男男女女的嬉笑声,丫鬟忙进忙出的送菜送酒,俨然是一个小型的欢乐场。
小厮朝里头通报一声白公子和杨公子到了,随后就引着两人进屋。
杨烨进门后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主位旁边的雪君,正被主位上的公子哥半揽在怀里,脸上挂着淡笑,垂眸倒酒。
主位上坐的就是刘公子,年纪与他们相仿,面相还算周正,见两人进来就立刻招呼,“两位快请坐,今日来的都是朋友,不必客气。”
杨烨和白士杰颔首致意,一落了座立刻就有衣衫艳丽的姑娘和清香玉立的小倌围上来。
杨烨大略扫了一眼,确实都是醉红楼的红牌姑娘,有两个小倌看着也像一个月前在春碧堂里见过的。
他忍不住把目光转向雪君,但雪君自始至终都没朝这边投来一眼,像根本不认识他们。
白士杰在这种场合向来如鱼得水,这会儿已经左拥右抱,“刘公子果然出手豪阔,风城的红人全被你请来了吧。”
刘公子哈哈大笑,揽着雪君肩膀紧了紧,“在场的除了雪君,诸位看中哪个尽管带走!”
白士杰又艳羡又逢迎的开口道:“偏偏顶好的人被刘公子占了,真是羡煞人啊!”
刘公子笑的春风得意,低头就着雪君递上来的酒盅饮了一口,揽在雪君肩头的手上下摩挲。
杨烨垂下眼睛,自顾自的喝了半杯酒。
身畔的姑娘搂着他胳膊晃了晃,娇滴滴的开口道:“杨公子不记得奴家了么,奴家是醉红楼的小鸢啊。”
杨烨确实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只觉略微眼熟,应该是过去在酒宴上见过。
他一边从小鸢怀里抽胳膊,一边应付的笑道:“记得。”
小鸢笑的更加柔媚,抱紧了他的胳膊不放,“姐妹们又排了新曲子呢,杨公子什么时候去醉红楼坐坐呀?”
杨烨无奈道:“最近家规森严,你先松开我。”
“杨公子还是这么不近人情。”小鸢娇嗔的叹了一声,松了杨烨的胳膊,但依旧紧贴着人,“难得今日相见,我喂公子杯酒吧。”说着,她就倒了杯酒递到杨烨嘴边,媚声道:“杨公子,请。”
杨烨偏头躲着,伸手欲把酒杯接过来。可小鸢却执意要喂给他,两人捏着酒杯谁也不松手,杯里的酒水都晃出来了。
这时杨烨只听一声轻笑,这笑声他只在一月前的春碧堂里听过,记忆犹新。
果然,他一抬头,就见雪君正玩味的看着他。
刘公子也注意到了雪君的动静,笑眯眯的问:“什么事引雪君发笑啊?”
雪君把玩着手里的白玉酒盅,半靠在刘公子怀里懒懒的说:“只是觉得那位杨三公子有趣。”
“哦?”刘公子看了眼桌子对面的杨烨,“你们是熟识?”
“算不得熟。”雪君勾了勾唇角,状似随意的说:“只不过曾在宴席上喝过酒,杨三公子跟我耍了个皮杯儿而已。”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调笑杨公子艳福不浅。刘公子也笑嘻嘻的调侃说,杨公子瞧着端谨,原来也有如此情趣。
连小鸢都震惊了,之前每次去醉红楼都端方守礼,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杨公子,居然会跟人皮杯儿?
小鸢望了眼雪君,思虑着要不要回去跟醉红楼的姐妹们说说,派个人去春碧堂交流交流技术经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