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请坐。”杨烨引着雪君到桌边,面对面坐下,“下午急着准备的,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雪君看着桌上丰盛的菜肴,大多比较清淡,跟他平素的口味倒是很合。他面前还摆着一道碧螺虾仁,是他最喜欢的。
杨烨的眼神一刻不离雪君,见雪君的目光停在那盘碧螺虾仁上,就立即欢喜的问:“你喜欢那个?”
雪君很好奇,“你怎么知道的?”
杨烨有点羞涩,“在刘府那回,你不怎么吃别的菜,只有这道碧螺虾仁你夹了好几次,我想着,你应该是喜欢吃。”
雪君怔怔的看着杨烨,衣袖下的手指蜷了起来。
但是随后他又笑了,那种散漫的,挑逗的笑,“原来三公子还是个贴心人啊。”
杨烨有点委屈,却又毫无办法,只好给雪君倒了盅酒,“这是水月阁新酿的雪粹,据说很是柔润清冽,你尝尝。”
雪君两手端起酒盅,轻佻的神色敛去一些,“多谢三公子。”
杨烨也端起酒盅,温声道:“请。”
两人仰头,一饮而尽。
雪君轻浅的笑了笑,“果然是好酒,醇厚绵久,空杯留香。”
“你喜欢就好。”杨烨高兴起来,拿起公筷给雪君夹了颗碧螺虾仁,“快尝尝,一会儿要凉了。”
合欢花的淡淡甜香萦绕四周,两人品尝着菜肴,浅酌着美酒,越来越惬意自在。
雪君饮下一盅酒,看了眼旁边案上的古琴,对杨烨笑道:“我还从来没听过三公子抚琴呢,不如三公子弹奏一首?”
“我没有你弹的好。”杨烨直直的看着雪君,轻声道:“你是我听过弹琴最好听的人。”
雪君摇摇头,垂下目光浅浅一笑,“我听过弹琴最好听的人,是我娘。”
杨烨专注的看着雪君,期待雪君接下来会跟他说一些心底事。今晚气氛这样好,他想更靠近雪君一些。
但雪君并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又笑吟吟的看着他道:“你们那些公子聚在一起,不是很好风雅的么。今晚美酒佳肴,我们行个酒令如何?”
杨烨见雪君颇有兴致,便赶忙应道:“好啊。”
“那就最简单的,诗词首尾相连,”雪君挑着眼尾看他,捏着酒盅轻轻晃了晃,“音同即可。”
杨烨忽然想起与雪君在春碧堂初见那天,雪君也是这般安闲笃定的说,要与众人行个酒令。他以为自己不会输,可偏偏就输给了这个人。
杨烨有点心潮起伏,兴趣更浓,“好。”
“那输了怎么办?”雪君压低了声音,暧昧道:“三公子,还要皮杯儿么?”
杨烨脸一红,“你输了,就弹琴给我听,我要是输了,”他看着雪君,想了想,献宝似的说:“我要是输了,就给你做桂花酿子。”
“桂花酿子?”雪君惊奇道:“你做?”
“嗯。”杨烨笑意温柔,“从前跟我娘学的,我娘在世的时候,总会在午后做给我吃,清甜解腻,特别好吃。”
雪君看着杨烨,心口不由自主就变的柔软,“那我可一定要赢。”
已经入夜,小别院里亮起烛火,合欢树下的两人诗酒正酣。
一句句的诗词歌赋已经往来无数,雪君用筷子有节奏的敲击着杯盏,酒意微醺的笑道:“三公子,你接的可越来越慢了,再这样可要罚酒。”
杨烨当即给自己倒了杯酒,仰头喝下后,又继续接上。
二人一来一往又对了十几个回合,杨烨的罚酒越喝越多。
雪君开心的不得了,“哈哈,三公子认不认输?”
杨烨定定的看着雪君,他喜欢雪君这样笑,真正开心的笑,像个纯真的孩子那样。
“我输了。”杨烨坦然承认,心服口服。
或许是借了三分醉意,也或许是今晚两人之间实在太美好。他站起身,牵起雪君的手,“走,我给你做桂花酿子去。”
雪君感受到手心传来的火热,不由自主的,就回应着,扣紧了杨烨的手。
十指相扣,掌心相对的地方染上了相同的温度。两人情不自禁的,同时用力嵌入对方指缝,把彼此牵的更紧。
夜色已深,别院间的小路上很安静。
杨烨牵着雪君一路走向厨房,平日他不是话多的人,可这会儿却兴奋的低声说个不停。这个院子住的谁,那个屋子是做什么用的,他小时候做过什么顽皮的事啦,仿佛要把自己的生活一股脑全说给雪君听。
雪君笑眼弯弯的,认真的听。他想记住今晚的一切,合欢花,雪粹,桂花酿子,还有掌心的这个温度。
厨房里这时候也没有人了,但一应食材都是齐全的。杨烨前两年经常跟着他娘来厨房,对这里一点也不陌生。
杨烨松开了雪君的手,柔声道:“你等等,桂花酿子很快的。”
“好。”雪君跟在他身边,像个好奇的孩子似的问:“桂花酿子怎么做啊?”
“糯米粒和桂花干都是现成的,我爱吃,厨房里常备着。”杨烨耐心的讲,撸起袖子熟练的往锅里填水,“等水开了先煮糯米粒,糯米粒浮了再加酒酿,搅碎了,酒香味出来了,再撒上桂花干就好了。”说到这他偏头朝雪君憨憨的一笑,“我娘就是这么告诉我的。”
跳动的烛光里,锅里的沸水冒着蒙蒙的热汽。杨烨宽厚的脊背微弓着,有条不紊的搅着酒酿,动作又轻柔又细致。
雪君目不转睛的凝视着杨烨,心口也像那口沸着水的锅,滚烫的。
此情此景,既陌生又熟悉。很多年前,他还是小小的一个小人儿,也曾跟在他娘身后,看着他娘敛眸挽发,为他和爹,洗手作羹汤。
家的记忆越来越模糊了,这些年,他身处最多的地方,不是觥筹交错的酒宴,就是色欲淫靡的床榻。
他再没想过,也不敢想,居然还会有这么一个人,会带他走进烟火氲氤的厨房,亲手为他煮一碗桂花酿子。
杨烨把软糯的小圆子舀进小碗里,捻着金黄的干桂花撒在上面,用羮匙拨了拨,便欢喜的端起来,“做好了。”
夏夜潮热,杨烨又一直在热锅旁,额头上渗了细密的汗珠。
雪君捏着袖口,抬手给杨烨轻轻拭着额鬓,软声道:“好香。”
杨烨只觉满腔都是柔情蜜意,赶忙拉下雪君的手,握紧了,“走吧,我们回去吃。”
又回到了小别院里,杨烨把小碗放到桌上,舀起一颗缀着桂花的小圆子,吹了吹,一手在羹匙下面接着汤水,递到雪君嘴边,“快尝尝,这会儿香味最浓了。”
雪君抿嘴笑了笑,微微张开嘴,把唇边的小白圆子含了进去。
淡淡的酒香混着桂花的香气,唇齿间又软又糯,甜而不腻,令人流连。
“怎么样?”杨烨满脸期待的问:“甜吧?”
雪君点点头,把香甜的酿子咽了下去,接过杨烨手里的羹匙,也舀了一颗,吹了吹,喂到杨烨嘴边。
杨烨没这样缠绵过,有点羞,心里却又泛着从没有过的甜,像是也化成了碗里软糯的小圆子。
他傻傻的看着雪君,把匙里的小圆子叼进嘴里,心都要被甜化了。
雪君唇角弯着,眼里是从未有过的绵绵情意,“甜么?”
杨烨痴痴的点头,刚要开口说甜,雪君就搂住他脖子,吻了过来。
第10章 初吻
杨烨怔愣着,还没来得及反应,雪君的舌瓣就探进了嘴里。他顿时一阵眩晕,头脑酥麻。
口腔里的舌头又软又滑,黏腻的勾舔着他的舌尖,要与他缠在一起。
杨烨瞪大了眼睛,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
这是一个真正的吻,雪君在动情的吻着他。不是像之前两次那样,只擦着嘴唇,而是津液交融,唇舌相抵。
杨烨脑里一片空白,再也忍不住,一把抱紧了雪君,闭上眼睛激动的吸住了嘴里的软舌。
那片舌好软,比小圆子还糯,柔嫩湿滑的触感让杨烨不知今夕何夕。
可杨烨刚刚忘情的吮住,雪君就把舌头收了回去,嘴唇也撤开一点距离,在鼻尖抵蹭的距离里,迷离的看着他。
杨烨已经迷醉在这个清甜四溢的吻里,此刻口腔里骤然一空,他觉得心都空了,急急的就去追雪君的嘴。
雪君却故意馋他,不给。他探嘴去亲,雪君就躲。
杨烨的呼吸越来越急,喉咙里忍不住低低的哼了一声,是急切,难耐,是渴求。
雪君终于不再躲,可是只探出一点点舌尖,让杨烨刚刚含住就又缩回去。
杨烨要被那软滑的小肉尖折磨疯了,他紧紧箍着雪君的腰,痴迷又无助的看着眼前人,饥渴的喘息着。
雪君看着意乱情迷的杨烨,他故意的,想看杨烨渴求他。
他想记住这一刻,这个人,曾这样痴迷他。即便这份痴迷不能长久,他也甘愿记住一辈子。
杨烨还在笨拙的,拼命的吸着雪君的嘴。这是他第一次接吻,昏头昏脑的,都忘了可以自己伸舌头去勾卷,只傻乎乎的吸,想把那个馋人的舌尖吸出来。
雪君心如潮涌,情难自抑的闭上眼睛,献出了舌瓣。
杨烨终于吸住了那片让他头皮酥麻的软肉,他满足的低哼一声,紧紧扣住了雪君的后脑勺,生怕雪君再逃。
炙热的鼻息喷洒在彼此的脸上,两张嘴互相吸裹,口腔里的舌头黏腻的缠在一起,一刻也分不开,吮咂声啧啧作响。津液顺着嘴角流下来,把两人的下颌染的湿漉漉的。
一阵夜风吹过,合欢树的枝叶轻晃,几团绒花飘落下来。
树下的两人牢牢抱在一起,浑然忘我的缠吻。两人身后的发丝被风吹起几缕,飘荡着,也拂在一起。
雪君第一次知道,原来一个吻,竟然可以让他神魂颠倒。杨烨热烈的吮着他的唇瓣,痴狂的舔吸着他的舌头,他身子都软了。
两人吻到天旋地转的时候,雪君又抽回了舌头,只用唇瓣贴蹭着杨烨。
杨烨迷茫的睁开眼睛,不明白雪君为什么停下来,还继续去吮,伸着舌头痴痴的舔雪君的唇缝。
雪君眷恋的看着他,很低很低的问了一句,“会记得这个吻么?”
杨烨没太听清楚,停下了追吻,想问雪君说了什么。
但雪君却含住他的下唇深深的吮了一下,柔声道:“桂花酿子,我很喜欢。”
说罢就推开了他,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杨烨浑浑噩噩的,还沉浸在刚才那个情生意动的热吻里,等回神的时候,雪君已经不见了。
他摸了摸唇角残留的湿润,失魂落魄。
雪君从杨府一路走回了城南的春碧堂,游魂似的。
已经是午夜,春碧堂里依然灯火通明,欢声浪语。
小福在门口看到雪君都惊到了,雪君出堂居然没过夜,他还等着明早到时辰去接呢。
雪君神色倦怠,边上楼边对小福说:“打些热水来。”
小福跟在后面马上应了,“欸。”
但走了两层楼梯雪君又回头道:“算了不用了,你歇着吧。”
小福向来勤快伶俐,也不多问,只点头应下。
雪君进了卧房,只脱去外衫就扑进床里。放空了好一会儿才翻过身仰躺着,看着上头的帐幔发呆。
他伸手摸了摸床边的位置,那晚杨烨就躺在这。唇齿间还有桂花酒酿的清甜味,他舔了舔唇,不舍的抿了抿。
那样美好的一个吻,杨烨又是那么温良的一个人,应该会记的久一些吧。
雪君苦笑着闭上了眼,恼恨自己动了最不该动的感情。
第二天又是个艳阳天,日头越发烈了,烤的树叶油亮亮的,打着卷。
雪君倚在后窗口发呆,昨夜没睡好,眼下泛着淡淡的青。
“雪君醒了吗?”阮阮来敲门。
雪君幽幽叹了口气,走过去开了门,先揉了把阮阮的小脸,“这么早就起床了?”
“昨晚没有留夜的,我睡的早。”阮阮嘿嘿的笑,又回过头小心翼翼的说:“我在这跟雪君说话,你不用跟进来。”
雪君这才注意到阮阮身后的人,比阮阮高了一个头,看样子年岁不大。长的倒结实,肤色稍黑些,但是浓眉大眼,娃娃脸,虎头虎脑的。
雪君笑着问:“这是新来的随从?”
“昨天刚来。”阮阮看着不太高兴,但是没怎么表现出来,“叫小虎,师傅把他分给我了。”
“你出去吧。”阮阮又小声对小虎说:“往后我跟雪君在一块儿,你都不用跟着,师傅知道的。”
小虎也不出声,瞥了眼雪君,像是想要把人名和脸对号,然后就转头走了,也没走远,就在门口几步的位置面无表情的站着,腰板溜直目不斜视,像护卫似的。
阮阮赶忙把门关上,小声的跟雪君嘟囔,“师傅说是乡沟里来的,字也不认得几个,可我也没见过乡沟里有这么傻的,师傅告诉他,除了我跟客人进房的时候,他在门口等着,其余时间都要看着我。他可记住了,连我撒尿都要跟着我!”
雪君忍不住笑了,拉着阮阮坐到茶几边,“我看你像是有点怕他呢?”
阮阮瞅了眼门口,点点头,“从昨天下午到现在,我就没听他开口说过话,不是摇头就是点头。也不笑,就黑乎乎的绷着脸,你说吓不吓人。”
“我看着倒是挺好。”雪君倒了杯凉茶给阮阮,“知道多大么?”
“和我同岁,十五。”说到这,阮阮软下声来,“听师傅说他是被他叔叔卖进来的,他爹娘死好多年了,他婶子说什么都不愿意再养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