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宴陵气得浑身发抖,眼睛里隐忍的红,夹杂着泪,蒙在眼中,眼神近乎绝望。
宋琏闭上眼睛,说道:“即使没有那场大火,丞相大人的身子骨也撑不了多久了。”
楚宴陵松开了宋琏,从心底里的凉意骇然传来。他一步步后退,跌坐在床沿。
“陛下,丞相大人他抽出的血过多,早已是短命面相。”宋琏道。
楚宴陵想到了宗院失火的前一夜。房。报。进。曲
那日秦聆衣脸色煞白,他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而他却还要不顾他的伤势,在秦聆衣的胸膛上,刻画那要命的见血的几笔。
“哪怕,没有大火,他也活不成了 ......? ”楚宴陵反问。
宋琏深深叹息,皱眉道:“陛下,逝者已逝,您再追思也无用。丞相大人花在您身上的时间,希望陛下 能做一个好君主...”
楚宴陵低声笑着。
陆立越听越心惊,这什么跟什么?
“朕身上的蛊毒,亦是他献血所解? ”楚宴陵每说一句,便觉得有什么在刺自己的心 宋琏低头道:“是,丞相大人他总共抽了整整两个月的血。”
楚宴陵笑出了声,眼眶泛红,笑着笑着眼泪便掉了下来:“荒唐!荒唐!他可是秦聆衣,他骄傲如斯, 谁都入不了他的法眼!他怎么可能献血救我,怎么可能救楚国!”
宋琏异常沉默,看着陛下如此失常的状态,突然不知自己说明是对还是错。
他道:“事实真相如此,宝华殿内,仍留有丞相大人遗留下来的血药。”
“楚国皇城中心流通各地的水源,那里面也都是丞相大人的血。”
“即使傀儡尸毒消失了,丞相大人的血药也一直在滋养楚国各地,直至三年药效方散。”
宋琏说到此事时,眼里,心里,无一不是佩服。
世上没有人可以做到自己被硬生生的冰冷的仪器实验、做药引,那过程有多痛苦,有多绝望,只有秦聆 衣自己知道。
楚宴陵缓缓抬眸,道:“将他留下来的血给朕。”
宋琏从袖口拿出一瓶血药,呈上,并解释道:“此血药引已是经过百次提炼,才得如今这一小瓶。此药 可解世上所有蛊毒。”
楚宴陵单是从药瓶里传来的血的香甜味道,便认出了,那是他的血。
第84章 真相
他品尝过他的血。
对那味道日日想念,食髓知味,却又怕控制不住自己将他的血吸干。
事到如今,陆立已经大致明白了什么,只是他仍然不敢相信,秦聆衣从前给人的阴狠毒辣印象太深刻 了,如今却觉得这个献血牺牲的心怀天下的丞相大人,与印象中,实在不像。
楚宴陵闻着血的味道,放佛只要闻到这个味道,便感觉到他还在身边。
“陛下......”宋琏惊诧于陛下如此痴迷的模样。
楚宴陵紧紧捏着药瓶,眼前阵阵发黑,充斥着红血丝的眼睛,亦看不出几分情绪。
秦聆衣原来那么爱他吗?
他曾说:“陛下,我希望你相信我。”
宗院里,他也说:“陛下,我只有过你一个人。”
只有你_个......
楚宴陵嘴角再度溢出血,他擦拭掉,嘶哑的声音传来:“传召沈天行、李清贤。”
“曰 ,,
疋。
不消片刻,李清贤与沈天行便相继而来。
李清贤低着头,诡异的沉默着。
沈天行下跪行礼,李清贤便跟着行礼。
“微臣参见陛下。”
楚宴陵一双寒意凛然的眸光犹如锐利的剑一样扫向沈天行,低哑着嗓音,说:“沈天行,将你所知,全 部告诉朕。”
沈天行在路上时,就已经知道李清贤没把事情藏住。
他神色凛然,显然到了这一刻,再瞒,也瞒不住。
沈天行磕头:“陛下,丞相大人待我有恩,他要我守护楚国,守护陛下,我便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也 定会完成任务。”
“他要你保护朕。”楚宴陵低声重复了 一遍。
前世,沈天行一次又一次的挺身相护,一次又一次不要命地救君主,原来并非因为君臣之默契,而是托 了他的瞩咐。
沈天行重重的磕了头:“臣绝对不会忘记职责,臣将永远效忠陛下,效忠楚国。”
李清贤亦重复了同样的一句话。
陆立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反转。
殿外,冷忠泉烦躁的抱着拳头,紧紧锁着眉。
楚宴陵又忍不住自嘲地笑了起来。
李清贤,前世的丞相党羽,因被彻查与秦聆衣勾结,被他下令处死。
第84章 真相
沈天行,前世时,他的的确确谨遵着这份命令,兢兢业业的保护着楚国江山。
原来他一直在为他谋划。
一时之间,太多太多想不通的事情,离奇的疑点,在那一刻,好似全部接近了一个真相。
然而接近真相的那一刻,楚宴陵却万念俱灰,悲从心来。
他笑着笑着,眼泪落下,走过去半蹲在沈天行面前,问道:“如果朕不查,你们永远都不会说出真相是 吗?”
沈天行望着楚宴陵的双眼,刹那间心下动容,点了点头,道:“是。丞相大人计划便如此,做佞臣,掌 朝堂,抵御敌国,助陛下成长为真正的君王。”
“他就是要朕恨他啊......”
沈天行沉默了半晌,然后说道:“丞相大人说过,让一个帝王成长的最好方式,便是压迫、血腥、残 忍、权势欺压。”
“历来......没有哪一个君王不是踩着鲜血上位的。”
“丞相大人他,便要陛下做出抉择,成为陛下掌握朝堂的第一步棋子。”
“但......丞相大人他自从云落天城回来后,便说过,他不想走这样的路了,他要与陛下一道。”
沈天行缓缓说道。
楚宴陵再次闭上了眼睛。
前世。
秦聆衣也的确就是这么做的。
以死来成就一个帝王的威名......
而他,也确确实实折磨了秦聆衣两辈子。
楚宴陵浑身冰凉,闭着眼睛,细看下,眼角一道泪痕滑落,滴落到了地板上。
沈天行不再说话,与李清贤一同跪着,两个人再次诡异的沉默起来。
楚宴陵起身,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声音嘶哑且冷然:“告诉朕,他的踪迹。”
沈天行又磕头:“陛下,恕臣不能告知。”
李清贤也连忙说道:“陛下,您答应过臣,永远不可找他。”
“朕会查。”楚宴陵背对着他们二人:“即使查到天涯海角,翻天倒海,朕也要将秦聆衣找出来。”
沈天行与李清贤连忙道:“万万不可!”
李清贤又说:“陛下,您连让他自己走完人生最后一段路也不行吗?”
楚宴陵抬头,闭上了眼睛。
沈天行劝道:“您是楚国的陛下,身上担负着丞相大人的期望,无数百姓的冀望,陛下,您不仅仅是您 自己,找寻丞相大人一事,还望陛下三思。”
楚宴陵眸光冷寂一片,他僵硬的转过头,刚想说“这个皇帝谁爱做给谁做去,朕只要去找秦聆衣。”
第84章 真相
他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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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秦聆衣这次真的死了
第85章 秦聆衣这次真的死了
楚宴陵此时此刻何种心情?
沈天行不知道。
李清贤也不清楚。
他们只知道。
此刻的楚宴陵眼眶猩红,他的表情却平静无比,是风雨欲来的平静,亦是平静表面下的嘶声力竭。
楚宴陵花了十天的时间,将这些年以来,秦聆衣前前后后为他所做的事情,全都查出。
当一幕幕令人震惊的真相摊开在他面前时,楚宴陵已经整夜整夜地翻阅着这些资料,龙涎宫内彻夜难 眠。
颠覆一件事的认知,总需要时间。
楚宴陵通过无数摆在眼前的证据,以及周围人的声声控诉。
他彻底反应过来。
秦聆衣曾为了他,清除乱党,沾染满手的血腥,遭万人睡弃。
秦聆衣曾为了他,跋山涉水,寒山求解药,几度身死。
秦聆衣曾为了他,以血祭祀,病入膏肓。
楚宴陵心痛如刀绞,眼眶泛着红。
原来,不管前世还是今生,秦聆衣都在为他谋划一切。
他突然想起那天,秦聆衣梦中落泪的场景,他想,这些年里,秦聆衣一定活得很累吧?
他精心设计这场大火假死,是不是因为太累了,要逃离这一切,逃离他?
楚宴陵不受控制的想着,放佛一遍一遍的惩罚着自己。
每次闭上眼睛,眼前充斥着的场景皆是从前的种种,他曾囚禁过他、践踏过他的尊严,不择手段的废掉 他的筋脉,想要让他永远留在自己身边,甚至怀疑他的清白。
每每想到此,楚宴陵便几度心窒,所以秦聆衣是不是恨极了他?
他既然活着,想要远离这一切......
不,秦聆衣不能走。
楚宴陵死寂的眼睛,忽而逐渐命亮起来。
是啊,他还活着,一切还有机会,他还能补偿他。
他们之间还能有未来!
第85章 秦聆衣这次真的死了
楚宴陵要找到他,一定要找到他!
夜色,烛光忽明忽暗,外面风雨大作,电闪雷鸣。
第二日。
朝堂,久久不见陛下踪影。
群臣激烈的讨论。
沈天行与云单、中书大人等一众朝臣前往宫内查探询问。
得来的,是陛下的一纸信。
“休朝十日,朕不日便回。”
沈天行暗叹,陛下终究是过于感情用事。
他定是去寻秦聆衣了。
众臣没有办法,只能帮着稳住朝堂与国家大势,按照陛下的决策执行政务。
遥远的城中。
楚宴陵马不停蹄的赶路。
心里焦急的想,来得及的......
—定来得及的一一 他曾经听秦聆衣说过。
他说他想去紫凤城,紫凤城繁华热闹,他想去那里隐居。
紫凤城......_定没错。
楚宴陵顺着紫凤城一路寻了过去。
然而,还没到紫凤城呢。
楚宴陵便率先一步,在古月城中见到了凤羽。
凤羽一袭白衣,头戴白冠,坐在布满丧事的白幡布以及引魂幡的门前,满眼泪痕。
他脸色煞白,泪不停地落下,忍住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只余低低的绝望的鸣咽。
楚宴陵下了马,缓缓走去。
凤羽愣怔抬起头,见竟然是他,听到了声音,顿时怒意袭来,刹那间又恢复了面色惨白,死寂沉沉的模 样。
凤羽低头,嗓音嘶哑:“他没能走到紫凤城。”
楚宴陵心陡然一跳,似是想到了什么,浑身冰冷寒凉,血液瞬间冻结。脚步似是灌了铅一样,不敢进 去。
他还是没死心的问道:“谁的丧事?”
第85章 秦聆衣这次真的死了
凤羽怔怔然,顷刻间,压抑了多日的情绪终于绷不住了,失声痛哭:“大人走了!这次真的走了!再也 不会醒过来了!陛下你满意了吗!? ”
听闻噩耗,楚宴陵大脑一片空白,后退了两步。
“他......真的走了? ”楚宴陵低声重复了一句,似是问凤羽,也像是问自己。
凤羽没再说话,情绪崩溃,抱头失声痛哭起来。
屋内,一位书生缓缓出来,喊道:“凤羽!凤羽!你跑哪儿去了!他该盖棺了,你过去看他最后一眼
啊。”
此人正是江洲礼。
江洲礼疑惑地看向楚宴陵,“这位是......? ”
话音刚落,楚宴陵终于反应过来,瞬间冲进了内院,走进灵堂,望着眼前的棺材,瞬间,大脑一片空 白。
棺材中的人,红衣华服,风华绝美,只是......那双眼睛静静地闭着,再也睁不幵了。
他是红衣入棺,尸体上了妆,头戴金冠,以最完美的姿态入棺入殓,成全最后的骄傲。
楚宴陵怔怔地望着棺内的他。
秦十六身穿白色葬服,为秦聆衣烧纸,他见到楚宴陵,便说道:
“他出皇城时,便早已病入膏肓。”
“他说很想很想去紫凤城隐居,所以我们连夜赶路......就想让他见到紫凤城繁华的景象。”
“可是,他却连紫凤城都没看到一眼,就一病不起,再也没醒过来。”
楚宴陵一步一步,迈着绝望、沉重的脚步,走至棺材前,双眸通红的望着棺材中熟悉的脸。
秦十六继续道:“他说,人死不一定是死亡,所以红衣入棺,希望能喜庆一点。”
楚宴陵抓着棺材边缘,紧紧的凝望着棺材中的人。
秦十六声音不禁沙哑起来:“时间快到了,他该封棺入殓了。”
“不。”
楚宴陵轻声说道。
他伸出颤抖的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冰冷寒凉,无温度。
楚宴陵说:“他没有死,不准封棺入殓。皇城是他的家,我想带他回去。”
“你凭什么带他回去!? ”凤羽怒意的声音传来,怒气冲冲的走来,进入灵堂内,眼眶红得发狠,两眼 喷火。
“大人被你折磨死了,你还要让他不能入土为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