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被毁了大半的兰园,也种满了各色兰花,他想到自己前世没有重建在无极宫的兰园,因为那时他纵然已经身为人皇,想把兰花种满整个大名城也轻而易举,但他那时早已心灰意冷。如今亲手重建了酆都的兰园,不仅了却了一个心愿,也让他察觉到自己那冰封已久的天然的心性,在一点一点地复苏。
今天,是钟馗的忌日。他们打算祭拜完钟馗,就带着钟正南上路,酆都已经回归安稳,还有冥府坐镇,他们要去云游四方,降魔除祟。
范无慑揉了一下钟正南的脑袋:“我不在,你听师尊的话了吗?”
“听了,师叔有没有给我带糖人呀?”
“还想天天吃糖?”范无慑从乾坤袋里拿出一个小皮球,“去玩儿去。”
孩子抱着小皮球,兴奋地跑了出去。
解彼安还在琢磨着做几个菜,突然腰身一紧,被范无慑从背后搂进了怀里。
“你别闹。”解彼安有些紧张,回头去找钟正南,生怕孩子看到什么,不过范无慑平日放肆惯了,要看到恐怕也不是第一次。
“外边玩儿呢,别管他。”范无慑热腾腾地唇贴上解彼安的脖颈,“才一个时辰不见大哥,就好想,这可怎么办呀。”
“又胡扯。”
“才没有胡扯呢。你看我们,每天又要修行,又要带孩子,又要除祟,又要种花,留给我们独处的时间实在太少了。”范无慑用额头顶了顶解彼安的面颊,不满地说。
“这就是胡扯,我们天天都在一起。”解彼安拍拍他的手,“好了好了,放开我吧,那东坡肉要炖好久的。”
范无慑凑近解彼安的脸,撒娇道:“大哥亲亲我。”
解彼安暗笑,在范无慑的唇上啜了一下。
“大哥说说我不在的一个时辰都做了什么,我可一点都不想错过。”
“我移了几株花,施了肥,过几天咱们走了,兰园要交给刘婶打理,我还有点不放心。”
“我们时常回来便是。”范无慑还是腻腻歪歪地亲解彼安的脸,“大哥好香,本来也很想,每次在花园里待一会儿,就更香。”
“你熏衣熏被和沐浴,用的东西与我一样,身上的味道也与我相差无几。”
“那不一样,大哥就是格外地香,我从小就最喜欢。”范无慑低笑道,“你怪我爱咬你,还不是因为大哥太好闻了,让我想一口一口吃了。”
“行了,别说这种……”解彼安脸上发烫,他受不了范无慑整日骚话不离嘴,要是脱了衣服,还会更加荒唐离谱,他掐了一把范无慑的手,“赶紧放开,我要做饭了。”
范无慑这才依依不舍的松开:“我帮大哥打下手。”
“好,把肉清理一下。”
从前在无极宫,解彼安做饭的时候,小九也爱围着锅台,不,其实是围着大哥转,每每说要打下手,都是为了偷吃,如今小九长大了,偷吃是要偷吃的,干活儿也是真的干活儿,俩人一起洗手作羹汤,这其中香甜的又岂止是饭菜,还有浸了人间烟火气的浓情蜜意——
他们带上热腾腾的酒菜,抱着钟正南,去祭拜钟馗。
钟馗的坟前始终干净整洁,有一位曾受过钟馗恩惠的修士,自愿做了守墓人。几里地之外的天师祠堂,从早到晚已经有数万百姓前去祭拜,这真正的长眠之处是不让外人知道的。
解彼安摆好酒菜,焚上香,带着范无慑和钟正南一起跪下了。
“正南,这是师祖,是师尊的师尊,往后每年,师尊都要带你来祭拜师祖,躺若有一天师尊老得走不动了,你也要代师尊来,记住了吗。”
钟正南还不认得墓碑上的字,连这里躺着的是什么人也不明白,只是听话地点头:“徒儿记住了。”
解彼安深深叩头:“师尊,徒儿来看您了。”
范无慑也磕头道:“一日为师,终生为师,师尊,徒儿的罪过当用余生偿赎,师尊在天可鉴。”
解彼安满上三杯酒,陪钟馗喝了起来,又将往日发生的种种,一一倾诉,说到伤怀之处,也不免落泪。他真的很想师尊,纵观他的两生两世,只有钟馗是从头至尾真心待他、无条件只为他好,钟馗之于他,亦师亦父,填补了他前世巨大的缺憾,又给予今生的他一身本领和坚持下去的信仰。
钟正南见状,伸出小手去抹解彼安的眼泪,用软嫩的小嗓子安慰道:“师尊,别哭呀。”
解彼安的心被大大触动,他将孩子拥入怀中,顿时生出一股力量,他轻声道:“师尊,希望徒儿没有让您失望。”
范无慑柔声道:“大哥是这世上最好的徒弟,师尊一定为你骄傲。”
解彼安看着静静立在面前的墓碑,以及乖巧窝在怀中的孩子,心中生出无限的柔软与无限的坚定,他微笑道:“师尊,徒儿当用一生去降魔除祟,护佑百姓,守卫人鬼两界的稳定太平,就像您做的那样。”他看向范无慑,“师弟也会帮我。”
范无慑拉住他的手:“对。”
解彼安郑重而笃定地说:“待正南长大了,会把这使命代代相传。往后百千万年,世人都还会祭拜、供奉天师钟馗。”
从今往后,世间不再有人皇和魔尊,那些或阴暗恐怖、或绮丽传奇的故事,都渐渐湮灭在了时光里,只有一黑一白无常二仙,终年神游于九州,降魔除祟,度化厉鬼冤魂,令生与死泾渭分明,互敬而不互扰,令善恶皆有报,人人敬畏于因果业力。
故事有终,人生且长。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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