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院正,容音如何?”褚清问。
“只是风寒,用药后隔两日应当就能康复。只是……”徐院正犹豫了下,“她好似中过致幻类药物,脉相不正常。”
致幻……怪不得容音什么都不知道,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她哪能分辨这么多。
褚清,“药物残留对容音有影响吗?”
“侍君放心,已经没有什么影响了,若您不放心,隔两日老臣再来替容音姑娘诊脉便是。”
“劳烦您了。”褚清将徐院正送出青衍宫,再三表示了谢意。
徐院正行了礼告辞离开,跨过拐角保证褚清看不见后,疾步朝勤政殿走去。
他要将这个消息禀报给皇上。
宫里竟然有人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动手,残害侍君身边侍女,难保不会对侍君下手。
徐院正昨日告假出宫,今日才折返回来,不知歹人已经对褚清动了手。
褚清目送徐院正身影消失,回到主殿,倚在软榻上,思索可能之人。
容音铃音是他信任之人,不可能动手。流莺是楚渟岳派来监视之人,犯不着对容音下如此毒手。青衍宫中其他宫娥太监……倒有可能。
宫娥太监的面孔一一在褚清眼前浮现,褚清一一看过去,也没选出可能之人。
藏的够深啊。
褚清翻身坐直,藏便藏罢。你有过墙梯,我有张良计,他便来招引蛇出洞,他就不信他会不露马脚。
褚清沉思半下午,谋划好了对策,伸个懒腰让铃音传膳,膳食方上了桌,褚清拿起玉箸开动,菜还未送入口中,就听殿外传来一声周粥的声音:
“皇上驾到——!”
褚清拿着玉箸夹着菜,愣住。
楚渟岳不是上午才来吗,他怎么又来了!
第16章
褚清盯着门扉,面色恍惚,期许是自己听错了。
楚渟岳三天两头往他宫里跑,次次来都是添堵,褚清一点也不希望他来。
一道玄色滚金边衣角出现在门前,褚清希望破碎,只得放下碗筷站起身来行礼,“臣拜见皇上。”
褚清有气无力,了无生趣。楚渟岳当真是让他吃饭也吃不安生。
楚渟岳踏入殿内,扫了眼案上膳食,“侍君在用膳?”
“……”
一眼就能看明白的东西,还问什么!褚清暗自咬牙,脸上神情如常,淡淡应了声,“是。”
楚渟岳施施然坐下,好似完全没有察觉他抵触的情绪般,“恰好朕还未用膳,一起罢。侍君也坐下。”
“……”
“多谢皇上。”褚清受宠若惊,在楚渟岳身侧坐下。
宫娥已经识趣的添了一副碗筷,周粥站在一旁询问,“皇上,可否再添几样膳食。”
“不必,朕与侍君两人,够了。”楚渟岳摆摆手,让周粥退下,“你先下去,朕要与侍君独、处。”
周粥恭敬退下,褚清听得满脑袋问号,楚渟岳什么意思?
褚清悄悄看了眼楚渟岳,见他神色如常,又扫了眼膳食,暗骂楚渟岳其心可诛。
自打上上次晚膳试毒,上次莫名其妙的早膳后,这是楚渟岳第三次来他青衍宫用膳,褚清有理由怀疑,楚渟岳是又来折腾他的。
至于如何折腾?比如,试毒。
楚渟岳不说话也不动筷,是让他自觉点?
褚清:“……”
褚清落在佳肴上的目光移向楚渟岳,默默看着他。
楚渟岳长的人模人样,心怎么就是黑的呢?
“看朕做甚?”楚渟岳与之对视。
“皇上人中龙凤天人之姿,臣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褚清笑眯眯道,神情真挚得足以以假乱真,说罢他就移开目光,重新落在案上佳肴。
试毒就试毒,毒可不是白试的。
褚清心念一转,他想要把鱼钓起来,楚渟岳是极好的鱼饵,那么好的工具,不用白不用。
褚清夹了道菜试了试,静待一会没反应后,换公筷给楚渟岳夹入碗中,“皇上请用。”
楚渟岳伸出去的玉箸一转,落回碗中,用了褚清夹入碗中的膳食。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倒要看看褚清打的是什么算盘。
褚清一人用膳,菜式不多,楚渟岳来后又未添菜,仅有的几道菜褚清一一试过,转头对楚渟岳道:“皇上放心,都无毒。”
楚渟岳颔首,缓缓用膳。
“皇上,您此次来青衍宫可要留宿?”褚清试探问,“若您留宿,臣立即吩咐人……”去准备。
楚渟岳打断他,“食不言寝不语。”
褚清欲言又止,闭上了嘴,低垂下脑袋,浓密的睫羽微颤,好似委屈极了。
可楚渟岳是颗铁打的心,对此毫无反应。
褚清时时注意着楚渟岳,见他饭用完了,就殷勤的给他添一碗。见他饭又用完了,还要给他添一碗。
楚渟岳挡住褚清的手,“朕已经用完膳了,侍君不必麻烦。”
“不麻烦的,能够伺候皇上是臣天大的福气,怎能言麻烦。”
楚褚清说着,给楚渟岳盛了碗汤,“皇上喝点汤罢。”
“……”楚渟岳感到了十分怪异。
楚渟岳喝了两勺汤,放下汤匙,一转头,褚清便抢了宫娥的活计,端着漱口净手的水来了。
“皇上,漱漱口。”褚清笑道,不能再殷勤。
楚渟岳心生警戒,接过水漱了口,刚漱完口,楚渟岳连杯子都未放下,褚清便拿着丝巾给他擦嘴。
楚渟岳往后仰,避开褚清的手,瞳孔不自觉放大,“侍君作何?”
“伺候皇上啊。”褚清若无其事,好似这是很正常一样。
然这与他平日里的态度已是天差地别,楚渟岳已是满心狐疑,实在摸不准褚清是什么心思。
褚清拿着丝巾,又往前凑了些许,“皇上……是因为臣伺候,让您不自在了?”
“……胡说。”楚渟岳天子的威仪不能丢,“只是这件事,还是亲力亲为的好。”
又不是三岁小孩,还要别人伺候擦嘴。
楚渟岳接过褚清手中丝巾,擦嘴净手,起身欲走。
他本是因为徐院正禀报的消息,觉得褚清可能有异,特来试探。却不想褚清竟然这么奇怪,他就不必亲身上阵了,吩咐流莺盯着就行。
楚渟岳来都来了,褚清打定了主意,又怎会轻易放过他。
褚清小心翼翼扯了下楚渟岳袖摆,在楚渟岳回首望他之际,可怜道:“皇上不留宿吗……”
楚渟岳觉得窒息,“朕奏折还未批完,不留宿了。”
褚清得寸进尺,紧紧抱住楚渟岳手臂,放轻了声音,“臣想皇上了,皇上当真不留下吗?”
“既然这样……朕明日再来看你。”楚渟岳应付道,不着痕迹想抽出被褚清抱着的手臂,怎料褚清力气这般大,抱的这般紧,他竟然一下子抽不出来。
“好吧……”褚清失落道,“那、那臣能去给您送宵夜吗?”
楚渟岳猛地看向他,半晌无语。
“皇上为国为民辛苦操劳,臣身为皇上枕边人,也应当尽分心力。”褚清很是深明大义,笑眯眯看着楚渟岳,意料之内的在楚渟岳脸上看到皲裂的神情。
“侍君有心了。”楚渟岳脸都已经黑了,使劲拔出手臂,远离褚清。
“那臣能去看您吗?”褚清继续问。
“……”
楚渟岳暗自吸了一口气,“侍君想来,朕当然欢迎。”
他在勤政殿批阅奏折,存放了许多机密要文,褚清几次三番纠缠要去,是要露出马脚了吗?
“那就说定咯?”
褚清笑眯眯确认,再次得到确定的答案后,恭恭敬敬送楚渟岳出了青衍宫。
目送楚渟岳落荒而逃,褚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可算寻着法子治楚渟岳了。
就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自己也够受的。
褚清搓了搓手臂上冒出的鸡皮疙瘩,悠哉悠哉回到殿内。
铃音带人收拾好了桌案,见他进来,上前小声问:“主子,您不是不愿意侍寝吗?为何要求皇上留宿呀?”
“我那是求他吗?”褚清瞟了她一眼,反问道。
铃音笑了,“是奴婢说错话了,主子莫怪。不过主子,当真要去勤政殿?”
“当然,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哪有反悔的理。”褚清在殿内走了几圈,权当做消食。
“对了铃音,你去御膳房吩咐御厨炖一盅鸡汤。”
“好,奴婢这就去。”铃音说着,就往外走。
“慢着,”褚清叫住铃音,“再炖一盅猪腰子枸杞汤吧。”
铃音愣住,“为、为何?”
这是滋阴壮阳的食补方子,主子要干嘛?
铃音心慌慌,“主子,这样不太好吧?”
褚清绷着脸,“哪不好了?快去快去!”
铃音只得退了出去,跑御膳房传话。
她一离开,褚清紧绷的神情顿时崩溃,露出狡黠的笑意,笑眯眯得直到铃音回来禀报汤炖好了,才收敛了笑容。
“主子,奴婢去将汤端来?”
“别,我亲自去。”褚清拦着铃音,“这样方能显出我对皇上的关心与敬意,懂吗?”
铃音点点头,去取了斗篷给褚清披上,“夜里凉,主子当小心些。”
褚清紧了紧斗篷,出了门,慢悠悠走到御膳房,揭开炖好盛好的汤看了眼。
“筷子汤匙取来。”
容音立即把他要的递到他手边,褚清把汤盅里的腰子枸杞都挑了出来,而后……把鸡汤里的食材挑出来,放入其中。
“主子……”容音欲言又止,最终选择了闭嘴。反正她也劝不动主子。
褚清把一切收拾好,端着汤盅走向勤政殿,嘴角半弯,浑身都憋着坏。
“皇上!皇上!侍君来了,已经到青怀殿了!”
周粥小跑进来传话,楚渟岳放下奏折,捏了捏眉心,“该如何说你知道罢?”
“奴才明白。”周粥应下,又退到勤政殿前候着。
不一会,褚清端着汤盅到了,见周粥站在门外,道:“劳烦周公公去禀报一声,就说我来了。”
“哪需禀报,侍君您直接进去就是。”周粥上前一小步,小声道,“皇上可是特意让奴才在此等候您呢,侍君您快里边请。”
褚清颔首,踏入勤政殿。
铃音跟在他身后,也欲踏入殿内,却被周粥拦住,“铃音姑娘,别进去了,里面两位主儿可打搅不得,与咱家在此候着罢。”
“好,谢周大人提醒。”铃音不放心褚清,往殿内看了一眼,还是与周粥站在了一起,默默在殿外等候。
褚清还是第一次来勤政殿,不免多看了两眼。
“侍君在看什么?”楚渟岳靠着椅背,形容懒散,掀起眼皮子瞧了他一眼。
“臣拜见皇上。”褚清把汤盅放在书案上,“没看什么,臣只是对您处理政务的地方感到好奇。”
“好奇什么?”
“竟然有这么多书!”褚清小声打听,“皇上,您都看过吗?”
楚渟岳:“……”
“想来是没有,皇上您每日处理政务,哪有时间看书呢,怪不得会说出让男子自称‘臣妾’。”
褚清摇摇头,似恍然大悟,一脸怪不得如此的神情,又在楚渟岳诘难前,把汤盅揭开,放到他面前。
“皇上,喝点鸡汤吧,臣特意让御膳房熬的。”
第17章 (捉虫)
“侍君有心了。”楚渟岳应付了一句,并未动汤匙,完全没有喝汤的打算。
褚清眼巴巴看着楚渟岳,“皇上您不喝吗?”
四目相对,楚渟岳:“……”
褚清眨眨眼,越发楚楚可怜。楚渟岳心灵遭受暴击,僵硬的移开视线,“放这吧,朕等会喝。”
“等会就凉了,现在入口恰好,皇上趁热喝了吧?”
褚清笑眯眯道,将汤盅又往楚渟岳手边轻轻推了一下。
楚渟岳垂眸,汤盅里的鸡汤撇去了油花,汤水清亮,能看见汤盅底部的老山参与鸡肉,可楚渟岳总感觉味道不太对,鼻尖萦绕的味道不像是鸡汤。
“鸡汤?”楚渟岳掀起眼皮子,和褚清进行确认。
“是鸡汤,御膳房用老母鸡和老山参一起用小火煨了快两个时辰呢,最是补人,皇上您日夜为国操劳,睡的晚起的早,这鸡汤给您补身体最好了。”
褚清一张嘴胡说八道的本领,在楚渟岳手下磨练的愈发出众了,真的假的说的自己都要信了。
楚渟岳:“……侍君睁眼说瞎话的能力见涨,不知师承何处?”
“皇上净瞎说,臣心口一致,满心满眼都是皇上,说的话全是发自真心。皇上莫要折煞臣。”
楚渟岳:“……”
“皇上,臣给您盛一碗。”褚清含笑道,盛了一小碗送到楚渟岳身前,楚渟岳却不接过,只是淡淡地看着。
褚清心念一转,“皇上可是怕臣下毒了?”
褚清拿起汤匙,抿了一小口,隔了会儿才对楚渟岳道:“皇上放心了?”
楚渟岳不言语,看他放下小碗,又拿了另一个碗盛了一大碗,送到自己面前。
“皇上请用。”褚清道,声音里饱含了恶作剧将要成功的雀跃。
楚渟岳接过小碗,鼻尖微动,还是觉得味道不太对。只是褚清都已试毒,他再怀疑也无凭据,楚渟岳眉头微蹙,就着碗喝了一口。
顿时,楚渟岳面色一变,猛地看向褚清,眼神似要杀人般。
褚清真是好样的,胆敢戏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