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四周草丛里飞出五名黑衣蒙面刺客。那些人提着剑,朝着明珩径直飞扑过来。
你可以去问问你那几个哥哥。
神医的话蓦然在明珩耳边回荡,眼前是刺客飞扑过来的身影,表情倏然沉了下去,双目中蕴含着汹涌的怒意,却全然不见惧色。
躲在明珩身后的刺客一马当先,朝着他便挥剑过来,明珩却未躲开半步。剑尖距离心口仅差一寸,突然被一把弯刀从一旁截住。刀背划过剑刃,发出急促的尖锐声响。
明珩只见一道白光从眼前闪过,耳边传来咔嚓一声脆响,眼前的剑已经被砍成了两节。他的身边,带着银色面具的男人手握着弯刀,浑身充斥着肃杀的气息。
“我们不要你的命,识相就滚开。”黑衣人握着一柄断掉的剑低沉开口。
“呵。”神医不屑轻笑,“识相?诸位怕是没搞清楚目前的形势,现在不是你们要不要我命的问题,而是我要不要你们的命。”
“我这人护短,动我的人,下场都不会太好。”语气陡然变冷,如此一句话便让人遍体生寒。
黑衣人对视一眼,震慑于眼前陌生男人可怕的杀气,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唯有明珩,微张着嘴,表情有些发懵,脑海里还回荡着方才的话。
他的人?自己什么时候成他的人了?
耳边凄厉的惨叫声唤回了明珩的思绪。他回过神,看见了在血雾中杀红了眼的男人。双眸如刀锋利,身形轻盈飘渺,手中招式却皆是杀招,招招见血。
明珩甚至忘记了惧怕,目光追随者那道飘渺的身影。这些刺客显然不是神医的对手,无论他们如何防备进攻,然而还未近他的身,就已经被神医一刀毙命。
解决五个杀手不过是一息间的事。
五具尸体横陈在四周,明珩并不惧怕,甚至还掀开刺客的面巾查看。
“认识么?”神医收了刀走到他的身后。
明珩摇摇头,站了起来:“不认识。”
“应该是找的江湖杀手。”神医语速有些缓慢,“你没受伤吧?”
“没有,你呢?”明珩回身问,“你有没有受伤?”
“我也……唔……”说话声戛然而止,面前的人突然闷哼了一声,毫无征兆地往前倒去。
“神医!”明珩急忙将人扶住,焦急问,“你受伤了?伤哪里了?严不严重?快给我看看!”
怀里的人靠在他的怀里大口喘气,颤颤伸手捂住了小腹。瞳孔微微放大,苍白的面色中夹杂着一抹震惊。
第15章
“神医!神医!你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怀里的人浑身虚软,看着很痛苦的样子,明珩一下子就慌了。
夜已经彻底黑下来了,万籁俱静。刺客虽然都已毙命,但这里显然不是久留之地。
明珩扶着神医,深深望了眼已经彻底漆黑的来路,心下一横,咬着牙把人背到了背上。
腹部的疼痛越来越明显,面具下的面庞疼出了冷汗。明珩背起他时,腹部受到挤压,不由得更疼了,神医不禁低呼了一声痛。
明珩至今不知道他伤到哪里了,下意识以为自己不小心按到他的伤口,急忙松了松手,扭头道:“神医,你坚持一下。”
“你要做什么?”背上的人虚弱问。
“背你下山啊。”明珩面对着来时的路,小心翼翼踏出了步子。
幸好今天的月亮很亮,云层被一阵清风吹过后,露出了皎洁的圆月。明珩借着月光,勉强能看清脚下的路。
下山的路比上山更惊险,稍有不慎就会滚落山崖,更何况明珩还背着个人,更加不敢大意,一步一步走得极其谨慎,速度自然也一慢再慢。
“神医,你还好吗?还能坚持吗?”背上的人安静了一路,明珩每走一段路便要叫他一遍,生怕他直接昏迷过去。
“我还好,你专心点,小心摔了。”一路下来,明珩叫了不下十次,即便是淡然的神医也开始觉得不耐烦,只好委婉提醒他闭嘴。
然而他刚提醒完,明珩突然脚下一空,惊呼着摔下了山崖。
“明珩!”神医还在明珩的背上,明珩一摔,他也跟着掉了下去。幸好峭壁上有许多树。身子极速坠落之际,神医本能地抓住了一根延伸出峭壁的粗壮树干,另一只手又紧紧拽住了明珩的手臂。
“抓住我!”他对着下方的明珩大喊。
其实不用他提醒,明珩早已死死抓住了这根救命稻草,要不是手脚并用的难度太高,他恨不得熊抱住他。
明珩死死抱住神医的手臂,望着脚下的万丈深渊,庆幸地呢喃了一句:“得救了。”
身体被一点一点地拉起,明珩心中欣喜,没有注意到上方那人逐渐苍白的脸色,以及紧皱的眉头和无法掩饰的痛苦神色。终于,重回崖边,明珩松了口气,顾不得被树枝划破的衣袖,急忙伸手去拉神医。
得救后,二人靠在山壁上大口喘气。
“你还好吗?”明珩关心问身旁的人。
神医苦笑了一番,忍痛这么久下唇都已经被咬得泛白了。这一次他没有强撑,靠着明珩虚弱道:“不太好。”
明珩立时紧张地望过去,双手在他的身上摸索:“你到底伤哪里了?很严重吗?”
神医不说话,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从里面倒出一颗药塞进了嘴里。
“这是什么药?”
“普通的补气药丸。”神医不欲多言,将小瓷瓶揣回衣服里,“先下山吧。”
“我背你?”明珩提议。
神医摇了摇头:“我自己走吧。”
明珩对刚才的意外还心有余悸,也不敢再贸然背人下山,于是没再坚持。“那你小心点,慢慢走。”他牵着神医的手小心地走在前面,“可以吗?”
“可以。”
二人下山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了。他们下山没多久,消失多时的陆放之也终于出现了。
陆放之见二人模样狼狈,脸色瞬变:“少爷,你们遇到危险了?”
“遇到了几个刺客,已经被神医解决了。你呢?你遇到什么了?”陆放之的情况不比明珩他们好,脸上和衣服上都是血迹,但所幸都是别人的。
“属下找到温泉不久就遭十名蒙面刺客突袭。”陆放之道。
“可有受伤?”
“没有,”陆放之突然抱着剑单膝跪地,“那些刺客下手狠辣,属下不得已只能将他们尽数剿灭,未能留下活口,还请公子责罚。”
“我罚你做什么。刺客死了就死了,你快起来。”明珩小心地将神医扶上马车,催促道,“其他稍后再说,先回城中,神医受伤了。”
“神医受伤了?!”陆放之震惊抬头,急声问,“伤哪了?严重吗?”
“你说呢,话都说不出了,你说严不严重。”明珩没好气道,“还不赶紧驾车。”
陆放之不再耽搁,扶着明珩钻进马车后就驾起马车赶回城中。
神医的情况不明,所有人都不敢耽误,用了最快的速度赶回衙门。
此时夜深人静,衙门里却灯火幢幢。府里的男丁穿戴整齐,举着火把往外冲。
明珩逮住跑在最前面的擎封:“这么晚还要出门?”
擎封见到他,紧绷的脸骤然一松。蒋县令激动得从人群中挤到前面:“大人,你们可算回来了。可把我们担心死了。”
明珩了然,看这架势明显是左等右等等不到他们,准备出门寻找。
不过,马车里还有一个伤患,他没工夫表示感谢,抓着蒋县令急忙吩咐:“去,把城中最好的郎中找来!”
蒋县令一惊:“大人受伤了?”
“不是我,是神医。”明珩回到马车边,将几近昏迷的神医抱了出来。
“神医受伤了?”蒋县令不连忙派了管家去请郎中。
郎中很快就到了,挎着药箱走进屋子便问:“病人在哪?”
“这里!”明珩把位子让出来给郎中,“大夫,您好好看看,他伤得挺重的。”
“这样啊,”郎中翻开神医的眼皮检查,一边问,“他伤哪了?怎么伤的?”
明珩窘迫地挠了挠头:“不、不知道。找遍了全身也没找到伤口,我怀疑是内伤。”
“内伤?”郎中收回手,又改去摸手腕,准备把脉。然后手指刚搭上手腕,床上昏迷的男人突然清醒了过来,飞速收回了手。
“神医,你醒了!”明珩惊喜。
神医半撑着坐起来,冷冷看了眼还保持着把脉姿势的陌生男人,戒备问:“你想做什么?”
明珩在一旁解释:“神医,这位是郎大夫,城中最好的郎中,他正要给你把脉呢。”
“不需要。”神医冷声拒绝,将双手藏进了被子里,“我自己会看。辛苦郎大夫跑一趟了,送人回去吧。”
“神医,还是让郎大夫看看吧。”明珩苦口婆心地劝道。
“我的伤我自己心里有数,”神医望着明珩,沉声问,“你不相信我?”
“不是,不过以防万一还是……”后面的半句话在床上的人锐利的目光下硬生生止住了,两人用眼神对峙半晌,最终还是明珩败下了阵来,挥退了大夫,无奈道,“那好吧,你需要做什么尽管交代给我。”
神医也知趣的软下了语气:“放心吧,只是一点小伤,休息几日就好了,没有大碍。”
“那就好。”明珩扶着他重新躺下,又替他掖了掖被角,柔声道,“那你好好休息,明日我再来看你。”
“嗯。”
明珩吹灭屋子里的蜡烛,出了屋子,正要带上门就听屋里的人轻声唤道:“明珩。”
明珩停下来问:“还有事吗?”
“……没,去睡吧。”
这一日,无论是明珩还是神医都经历了太多的事,身心都疲惫至极,因此谁都没有注意到那个屡次被提起的名字。等明珩睡醒一觉起来,回忆起昨夜神医两次叫自己名字,他才惊觉自从来到澄州府就从未在人前提起过的名字,竟然从一个初次见面的人的嘴中冒出来!
他急忙跑到神医房间,准备一问究竟,然而等待他的却是一张空床。
明珩走出屋子,随手抓过一个经过的下人问:“住这屋的神医呢?”
“哦,神医啊,今天一早就走了。”下人回答道。
“走了?!怎么这么突然!”
“说是家里有急事,匆匆忙忙就走了。”
明珩闻言伸手揉了揉胸口,不知为何,得知神医不辞而别后心口突然有些空落落的不舍。
明珩失落地回到自己屋,陆放之跟进来禀报。
“少爷,江阔的伤好的差不多了,我们何时回京?”
明珩并未回答,而是问他:“神医走了,你知道吗?”
陆放之愣了愣,如实回答道:“知道,神医临走前特地来找我,让我跟您说一声他先走了。”
“他身上还有伤,怎么能现在走。”明珩有些担心。
陆放之安慰道:“少爷无须担心,神医医术了得,能救人也能自救。他既然决定此时走说明伤势不重。”
“但愿如此吧。”明珩轻叹口气。
对于神医的突然离去,明珩是有些担心还有不舍的,但说到底他们两人也不过是萍水相逢的陌路人,神医想走,自己也没有立场挽留。况且自己也不可能一辈子留在清河县,和神医终有分别的一日,只不过这一日比他预想的要早了一些,以至于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神医离开后的第三天,明珩一行人也带着江阔辞别了蒋县令出发回京都。
这一走就是两个月,回到京都时已是初春。万物复苏,整座京都城都笼罩在融融的春意中。
明珩离开时很低调,回来时还带了个江阔只能更加低调。
不日就要举行春闱,乾元帝一时间顾不上提审江阔。然而江阔又是关键人证,需要谨慎保护,可明珩还未出宫建府,江阔并不适合安置在宫里。于是乾元帝在群臣中挑挑选选了多日,最终把这件差事交给了卫国公府。
贺泽玺早早就带人在城门口守着了。明珩一行人刚一抵达京都,江阔就被贺泽玺带来的护卫秘密带回了国公府。
贺泽玺留下来迎接:“参见六殿下。”
“泽玺!”分别两月,明珩总算是再次见到了心心念念的人,心情激动不已,若不是有旁人在侧,只怕此刻早已不顾一切地拥住了心上人。
“泽玺,我回来了。”明珩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却用炽热的目光深深望着贺泽玺。
贺泽玺一如既往,面色淡然道:“殿下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明珩挠了挠头。
贺泽玺是秘密出来的,不便与明珩同行,于是很快就走了。
明珩望着贺泽玺转身离开的决绝背影深深叹了口气。分别数月,相比起自己的欣喜若狂,贺泽玺却依然冷淡如初,看他的目光找不出一丝的喜悦,明珩说不失望是骗人的。但很快他又安慰自己——泽玺只是面皮薄,不愿在人前袒露心迹,等到了夜里就好了。
明珩回到宫里先去见了乾元帝,呈上了蒋卓书写的罪状书。乾元帝对他的表现十分满意,难得和颜悦色地关心了几句,又赏了许多的奇珍异宝。
明珩对于这些赏赐兴趣不大,反倒眼巴巴等待着夜晚的来临,满心期待贺泽玺会像之前那几次一样出现。然而等了一整夜,贺泽玺也没有出现。
明珩一夜未睡,整个人都阴郁了下来,偏偏眼巴巴等着他的官则得知他回来,一大早就派人邀请他出宫小聚。明珩不愿冷落好友,只得出宫赴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