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柏鹤拎着两坛子酒,回过头问道:“拎得动吗?”啧,还是这样小一只,虽然个子长高了,却还是比自己矮一个头不止。
沈黎不知道自己又因为个子被世子瞧不起了,一脸无所谓道:“这点重算什么?我现在都能抱得动你。”他现在力气估计比大昭的那些将军们力气都大,只是没有什么实战经验罢了。
闻柏鹤:倒是忘了,这小子天生怪力。
对于王府,沈黎是熟门熟路的。他本想去自己常住的院子,不过就算是院子与院子,距离也都挺远的。闻柏鹤看出他的犹豫,就一把拉着沈黎去了自己房间。
“你今晚不如住在我隔壁的那个耳房,虽然屋子小,放上一盆冰,倒也比其他屋子凉快些。”
沈黎点头:“也好。你说要找我商量如何接引陈国使臣的事情,只是这件事你不是常做吗?怎么这次需要我帮你?”
“陈国狼子野心,对大昭图谋不轨。根据探子来报,他们才到京城,就纵马打翻无数商铺,毁坏坊市。陛下追究,他们竟然将过错归咎在百姓身上,说他们惊扰马匹。”其实这些人说得比这还要过分,称呼百姓为“贱民”。
宣帝怒急,将为首的使臣打了二十大板。
沈黎遗憾道:“可惜没把他打死。”
闻柏鹤正色道:“这只是开始。他们还叫陈国赫赫有名的棋圣,诗篇圣手,将神带过来,说要与大昭比一场。如今早就在沿路将消息放出,想必你也有所耳闻。”
沈黎若有所思,“可惜,陈国使臣还是不懂规矩啊。”
闻柏鹤道:“什么规矩?”
“入乡随俗啊!怎么比,不能由着他们说了算。大昭,是我们的主场,他们想当野马在大昭撒野,也要看看我们设置的路障同不同意。”
闻柏鹤点头道:“不知你有何主意?”
沈黎露出神秘的笑容,凑近跟世子嘀嘀咕咕。
闻柏鹤在他身上闻到了一股好闻的味道,像香草一样。沈黎说话时的热气往他这里飘来,他下意识地,头就往下不自在地低垂了一瞬。他看到了沈黎像自己倾身过来的时候,腰身是极为纤细的,但是跟女子又有很大不同。至少看着细,却很有一股韧劲,跟沈黎这个人一样。
“……世子,你是不是困了?”沈黎说了半天,却发现世子在发呆,只好停下来将世子神游天外的思绪拉回来。
他们这些官员,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世子估计也跟他差不多,困了很正常。
闻柏鹤觉得自己很不对劲,正常男人,会注意自己的兄弟的腰细不细?
他有些慌了,觉得自己应该是太累导致自己在胡思乱想。但是他面上不显,甚至回答道:“我还不是很困,刚才我还在想你出的题目。”
沈黎得意道:“怎么样,这些题是不是很难?”这可都是精华呀,肯定不会让陈国的官员失望,觉得斗得不酣畅。
闻柏鹤点头称是,沈黎的眼睛跟会发光一样,立马显得神采飞扬起来。
沈黎每天去宫里当值,虽然起早贪黑,但是他工作的内容很简单,早就闲得慌了。趁这个时候,出点题目叫陈国人头疼,那岂不是大功一件吗?
闻柏鹤却没有那样轻松,文斗和武斗,哪样输了,大昭都面色无光。他们陈国有备而来,大昭这次恐怕难以招架。两国的战事不看这些细枝末节,但是大国的脸面也很重要。
……
某日早朝之后,陈国使臣正式拜会宣帝。天子当朝答应陈国进行比试,就在明日,皇宫需得将比赛场地准备好,两朝进行文比。
宣帝很是头疼,文比就文比,偏偏陈国那边派了一位号称“诗篇圣手”的大臣过来,是不是玩不起?
陈国不觉得自己玩不起,他们的对家是谢玉,大昭去年的状元郎,也是极为擅长诗赋的文人。
此次诗文,自然不可能是自由发挥的,沈黎将出好的题目拿出来,都塞在了密封的竹筒里。里面有十几道题目,双方都派一个人抽题,抽取两次,这两次都是比试内容。
陈国的“诗篇圣手”章为奕胸有成竹地往前一步,“得罪了。”说着就抽取两个签子出来。
然后,谢玉也上前拿了两个签。他心里没底,如果这场输了,他可就名声扫地了……不过,他想起世子交给他的那张纸条,不由得心下稳了稳。
他是擅长写诗不错,可是跟陈国的章为奕比起来,还是要差上许多的。况且,短短一柱香时间,他就算是脑袋想破了,估计也想不出来什么好诗。
纸条上是世子给的一些命题范围,尽管仓促,他还是有时间做了些准备。
提前知道命题,他兴许就能打下陈国嚣张的气焰……这对谢家,也是有大好处的……
看了眼抽取的题目,一个是咏物抒情,一个是单纯写景,两个都不难,谢玉松了一口气气。
“我写好了,请陛下过目。”章为奕心中嗤笑,这样简单的题目,如何能难到他?他没有现作诗文,用的是他平日里写出的最好的水平的诗。他撇了一眼谢玉,发现他还在写,更是觉得大昭的文才,不过如此。
朝臣们一脸苦像,他们大昭,向来比较崇尚武力解决问题,这次可如何是好。只能靠着世家子弟帮大昭出头,但是看起来,胜算不大。
谢玉头上都汗湿了,他读过章为奕的诗文,他们的诗,根本没有可比性。“诗篇圣手”不是说着玩玩的,他心里一横,将自己的诗交上去了。
“众爱卿看看,孰好孰坏?”宣帝看了眼诗,不评价,反而交给底下的臣子看。
沈黎认认真真看完这四首诗出列道:“陛下!臣有话说。”
宣帝眯起眼睛:“你说吧。”
“臣实在读不下去这样粗陋的诗。”沈黎做出一脸为难的样子。他的话,如同在平静的湖面砸了一块大石头下去,朝臣中许多看不惯沈黎的人,立马瞪着眼睛看沈黎。
“黄口小儿,也敢对两位诗文大家评头论足?你能写出更好的?”
沈黎拱手道:“我与世子,曾经看过更好的诗文,读起来叫人唇齿留香,回味无穷,乃一无名老朽所作,臣看了他的诗文,就再也看不下去其他人的了。虽然陈国的这位章先生,是有大才,可是与我大昭的无名之辈比起来,还差上一些。”
“写出来,大家评鉴一番吧。”
只见沈黎笔走龙蛇,写完一篇,就放在案上,任人围着观看了。
章为奕不服气地拿起这张纸,看着潦草的字迹,撇撇嘴,接着摇了摇头,显示出一副“不过如此”表情。朝臣的表情,跟着他的神色一起变化,他们躁动起来,恨不得将刚才胡闹的沈黎丢出去。
不过很快,章为奕神情呆滞起来,他盯着这张纸,久久无言。
“这不可能……大昭不可能有如此诗文……”
百官停止躁动。
“他这是怎么了?”
“他怎么呆滞了?”
“莫非……沈黎给他看的,真是一篇好诗?”
“不至于吧……”
作者有话要说: 害,找了很久,有个诗真的超级厉害的!
下章见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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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宣帝也很好奇, “怎么回事,果真是好诗?”
大监将诗拿上去恭敬地双手奉与宣帝,只听宣帝读道:
“潮随暗浪雪山倾, 远浦渔舟钓月明。
桥对寺门松径小, 槛当泉眼石波清。
迢迢绿树江天晓, 霭霭红霞海日晴。
遥望四边云接水,碧峰千点数鸿轻。”
他沉吟半晌,问道:“诗名为《题金山寺》,何处的金山寺能得如此诗才题诗?”
沈黎道:“他未曾与臣互通姓名, 世子殿下想请他入世, 只可惜他年事已高,且心性超然物外, 如同谪仙, 臣等不忍拘束。如今已不知去向。”
章为奕再读自己的诗, 瞬间觉得索然无味,他虽然代表陈国来挑战大昭,实际上仍然是个诗痴, 只听他喃喃道:“这是怎么做到的, 正着读,倒着读, 都叫人难以匹敌……此人究竟将炼字做到了何种程度?”
大臣们一听, 下意识就倒着读了出来,“轻鸿数点千峰碧,水接云边四望遥……”
“嘶, 这,这诗还能这么写?”
大殿上的文士个个目瞪口呆,他们也算是对诗文炼字想当讲究的人了,却从来没有尝试过这样写诗。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无论是正着读,还是倒着读,这都是一首相当讲究的写景佳作。
而且,如果顺读是静谧月夜到江天破晓的话,那么倒读则是黎明破晓到渔舟唱晚。完全是不一样的时间顺序,却又能和谐地将画卷展现在众人眼前。
“嘶,怎么找不到这个人呢,这个人出现,大昭可就能稳赢了。”
章为奕的眼睛爆出精光:“不!是你们赢了!你们大昭能出此人才,我输得心服口服。我若能结识他,此生无憾矣!只可惜,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竟然不能和如此高才邂逅,是我与他无缘!”
陈国使臣们一听,就知道自家的诗篇圣手犯了诗痴,今日之比,他非要自动认输,还真是叫他们不甘心。只是章为奕是他们陈国丞相的女婿,他们才不敢得罪他。
算了,输了就输了。等围棋,武试,还有大昭要求的算学和围猎都比完,他们能知道昭朝的具体情况,就可以回去复命了。
谢玉有些难堪,又有些庆幸。章为奕根本没想和他比,他认输也不是因为自己的诗,而是这首《题金山寺》。以前他还十分狂妄,觉得大昭之内,他的才情数一数二。如今看来,他也不过如此。
谢玉和章为奕,同时向沈黎投来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唉,如此好诗,怎么先被这样一个不懂诗的小吏得到了呢!
沈黎摸摸鼻子,唉,撒谎真不是个好习惯。他想让大昭多点赢面,不得不出此下策,希望另一个时空的苏轼不要介怀。
“第一场比赛,昭国胜!”
钟声带着叫人欢欣的消息传遍大街小巷,叫陈国使臣面上无光。章为奕本人却觉得自己使命完成,到处找金山寺,企图偶遇这位堪比谪仙的诗才……
宣帝留闻柏鹤和沈黎在殿内,狐疑地问道:“果真是隐士,而非你二人所写?”
沈黎惭愧道:“臣不通诗律。”
闻柏鹤一脸“我怎么可能写诗”,“我才懒得写”的表情。
宣帝心里一梗,罢了罢了,看着他俩就觉得心里一阵无力。
“我们大昭,棋道一向比较弱,萧相会出面应对,不过,无论下不下得过,萧相都必须输,你们可不要做小动作。”
沈黎:好险,差点把围棋换成还没问世的军棋。不对,陛下怎么知道他在做小动作?
沈黎跟着闻柏鹤出宫,闻柏鹤也不问他的诗是从哪里弄来的,这叫沈黎大大松了口气。
这里没有唐没有宋的,叫他在哪里翻出苏轼跟他说明?还是不问他比较好,问就是梦中所得。
……
闻柏鹤看着一脸欲盖弥彰的深黎,嘴角不由得勾了勾。他就喜欢沈黎心虚,然后找机会逗弄一下,看着沉稳的人,逗弄起来往往更有意思。
“看来你还是不愿意跟我说实话,果然我们之间的信任不值一提。”
好看的人做出这副三分失望,七分忧伤的表情,总是叫沈黎忍不住去哄一哄,世子的心理年纪又比他小,哄一哄也无妨。
“你想吃草莓冰激凌吗?我晚上回去做一点给你吃。”
看到世子撇开眼睛的样子,沈黎懂了,“一大份!一大份草莓冰激凌,可以吗?”
草莓是沈黎在世子的庄子里发现的,世子的庄子种了许多,是今年新得的果苗。他不客气地挖走许多,用各种手段催生出一筐草莓,熬制出草莓酱,可以做点心慢慢吃。
一想到草莓冰激凌要耗费许多草莓酱,沈黎就不由得有些肉疼。
“世子,你庄子的草莓丰收了可得再送点给我。”
“好说,好说。只要你再给我讲讲蜗牛那道题到底怎么回事。”
……
如今沈黎的冰卖得不错,就是硝石用得有些快。沈黎认识的商贩多,很快就能进货,只是这样原价会稍微贵一点。
他觉得硝石制冰这件事还是不要说出去了,毕竟不是可以食用的冰,被有心人利用,吃坏了人可不好。于是他还买了其他原料来混淆视听。
长安许多百姓还是很乐意有便宜的冰买的,大夏天的,花几十文买桶冰,真的很划得来,只消放上一桶在屋里,气温就能降下去一些,整个屋子都能舒服许多。
吃的冰比用的冰稍微贵一些,可也贵不了多少。沈黎为了区分,特地将吃的和用的用颜□□分开了。不然叫人误食,就是他的罪过。
“你从东市那边买冰,顺带给我家带一桶,这是劳务费,你拿好。冰糕也给我家带两支,家里孩子吵着要吃,谢谢了!”
“我家也得买两桶,您也给我家带点。”
骑着三轮车,替街坊们带冰回来的汉子乐呵呵的,他靠着帮人买冰回来,每天都能赚八十文钱了。早上出摊卖菜,卖完之后去买冰,再挨家挨户送。他记忆力好,哪家买多少冰心里都有数,从来没错过,所以这生意就他做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