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耿心道,得,又有俩人被买王爷指挥去演戏。
他把吉服递给小王爷:“王爷,想想军师的脾气,见好就收吧。”
“有道理。”小王爷赶紧点头,“本王得赶紧出场,走完这个英雄救美的戏份。”
他还不忘回头瞪董耿,“本王刚才说的话,你最好忘得干干净净。要是外面传出去什么本王怕军师的话,唯你是问!”
屋里,金瑞听到金益的话,捂着脖子上的伤口走过来,躬身见礼,“见过两位大人。”
两个一直鼻孔朝天的侍卫见到金瑞,突然下拜磕头。
“见过王妃。”
金瑞:“王、王妃?”
他指指自己的鼻子:“我不是脔宠吗?”
小王爷一跃而下,姿势优雅而潇洒,“谁说你是脔宠,你是本王心中唯一的那个……啊,哪个嫌命长的狗东西,竟然在院里放捕兽夹!”
第10章 成亲当日
小王爷在金家受伤的事,很快传到了金漠那里。
他直呼金家要亡,这会倒不急着去见小王爷了,同金准交代,只要守着金府的侍卫稍有松懈,就立刻将孩子们送出府,一路直行,离开江北地界。
“ 小王爷就算今天能看在瑞儿的份上,不计较,说不定日后还要翻旧帐。金家,不能断了后!”
交代好了一切,他才去了金瑞的小院。
王府的人早就手脚勤快地找来了大夫,但奇怪的是,大夫就在一旁干站着,倒是金瑞正半跪在地上,手忙脚乱地给小王爷去除捕兽夹。
金瑞的手是真的笨,折腾了半天,不但捕兽夹没有弄掉,还往肉里深了许多,尖锐的刺生生地磨着小王爷的骨头,疼的小王爷龇牙咧嘴。
小王爷一疼,金瑞更紧张,手就更笨,小王爷就更疼。
金漠看的是胆战心惊,生怕捕兽夹没把小王爷怎么样,金瑞反而把小王爷给害死了。
他看向王府的人,这些人要么看天,要么看地,谁也不关心他们家主子正在遭大罪。
最后还是他看不下去了,上前劝阻,“ 王爷,还是让大夫来吧。瑞儿手笨,再伤到了您的贵体,他可承担不起。”
金瑞偷偷地松了口气。
谁知小王爷一听不高兴了,“放肆,你为什么骂本王? ”
金漠:“…… ”
他骂了?
小王爷英雄救美的戏码没唱成,还受了伤,甚至还要忍受军师的故意折磨(他认为金瑞的笨手笨脚是故意),正憋着一肚子火不敢朝军师发,金漠上赶着凑过来,正好让他泄泄火!
不管金漠怎么解释,小王爷对他劈头盖脸一顿骂。
直把金漠骂得跪地磕头不起,好像不以死谢罪都收不住场。
小王爷骂人的时候,伤口就没那么疼了。他骂得正起劲,眼角的余光瞥见他们家军师由半跪改成了双膝着地。
他讪讪闭嘴。
再瞥见军师居然偷偷去拿他以前送的那把吹发可断的匕首,立刻站起身,不顾脚腕上的剧痛,干笑着走出老远。
“王妃你赶紧换上吉服,天亮了本王就来娶你。 ”
说罢,赶紧溜了。
留下一院子金家人感受着劫后余生的后怕和庆幸。
金漠被金益扶起来,坐到屋里同金瑞说话。
“小王爷伤到了,还能忍住脾气,没有怪罪你,可见他对你是真有几分喜欢。 ”
金益喜道:“何止是喜欢。孩儿恭喜爹,瑞儿得封王妃,日后您就是小王爷的岳丈,日后在这江北,谁还敢越过您? ”
下人们告诉金漠小王爷受伤的事,也提了一嘴金瑞被封王妃,可金漠担忧小王爷的伤,来没来得及琢磨王妃这个事。
这会听见金益道喜,气的将桌上的茶盏摔到金益的脸上!
“ 你个蠢材!”但凡金益有金思一半的聪明,他也不必重视金思这个庶子。
金益还不服气:“ 孩儿怎么就是蠢材了?三弟不是脔宠,是王妃,难道不好?”
金瑞上前,坐下来,面色平静:“当然不好。小王爷虽然是江北的王,可别忘了,他头上还有皇帝。王妃只能是皇帝亲封,他自己讨得根本不算。 ”
他接着说:“ 虽然男妻之事也时有发生,可皇室中人无一娶男妻的先例。小王爷是皇族,就有为皇室开枝散叶的义务。而我坏了他这份义务,皇帝不但会怪罪我,还会怪罪金家。”
如果是脔宠,或许王爷玩腻了,金瑞或许还能在金家的庇佑下,隐姓埋名远走他乡。
可成了王妃,最后等来的就只有皇帝的毒酒。
金漠不由得看向金瑞,这个孩子今天的表现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这哪里还是他那个无知无能的庶子?
这番言论,分明是有大智慧、见过大局面的人才能说的出口。
金瑞恐怕不输金思,若是从小好好培养,或许也是能撑起他金家门楣的人。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金漠摇摇头,把后悔咽回肚中,目光转向小王爷送来的吉服。
那是一件很漂亮的衣裳。
只有王妃才能穿的正红色,大片大片的金丝绣花,衣襟、袖口、裙摆都缀满了毫无瑕疵的宝石。
一看便价值不菲。
最重要的是,这是一件男人穿的衣裳。头冠也是一只红玉钗,而非女子出嫁时佩戴的凤冠。
“这件吉服没有半年的工夫,做不出来。”金漠叹气,“ 可见小王爷就是喜欢男人。”
金瑞说话时带着气,尽管他已经很克制。
“ 他喜欢男人,随他的意,为何要来祸害我?这件吉服,他随随便便就送到我这里来,难道我穿的就合身?”
说罢,他试了试。
非常合身。
金瑞:“…… ”
东方鱼肚渐白,府外也起了喧嚣声。金瑞什么都没收拾,换好了吉服,将匕首藏在腰后。
金漠还想陪金瑞再用一顿早膳,两人做了二十年的父子,坐在一起吃早膳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这会即将要分别了,金漠又想做回慈父,让金瑞的小厨房按照金瑞的口味,收拾出一桌席面来。
等菜上齐了,金漠气的直拍桌。
“ 我吩咐下去的是早膳,这一桌都是什么玩意儿?糖包、甜汤、点心,还有这一盘菜,都是拿糖炒得不成?一大早起,就吃这些东西,如何有胃口?更何况他身子不好,更该吃些清淡的才对。”
金瑞听见他父亲要发落他院里的下人,不大高兴:“ 父亲,别怪他们,这已经很好了,等我到了王府,说不定就要吃残羹剩饭了。”
他父亲压根就不知道他爱吃甜口,更没关心过他在病中顿顿偷吃甜食。
他不气金漠不关心他,他不乐意的是,在他跳入火坑之前的最后一顿饭,也不能让他舒舒服服地吃完。
刚要坐下来,百溪猛然跑进屋:“小王爷的迎亲队伍已经进大门了。 ”
金瑞看了眼外面刚刚泛白的天色,和下人们举着的灯笼,狠狠皱眉。
说好了天亮来迎娶他,现在天还没亮,小王爷就如此心急?
连口饭都不让他吃?
金漠催促:“此事已经无法挽回,你准备上轿吧。 ”
金瑞道:“ 我听说,没有饿着肚子嫁人的。”
不管怎么样,先让他吃了这顿饭。他方才同金漠说日后吃残羹剩饭的话,并不是赌气。
进了王府,就是完完全全要看小王爷的脸色过日子了。
可他偏偏不会讨好人!
他坐下来,慢条斯理吃饭。金漠发现,他这个儿子吃饭倒是优雅,每个盘子只夹一筷子,全部吃完了,再从头挨个吃一遍。吃到味道重的菜,还要不厌其烦地漱口。
这么讲究,哪里像是他一个六品通判的儿子?
金漠忍不住催促:“不要让小王爷等久了,就算是有宠爱,也万万不可恃宠而骄。 ”
“ 父亲。”金瑞慢吞吞地分析说,“不恃宠而骄,是来日方长的算计。我没有日后了,恃宠而骄又如何? ”
金漠噎住,不再说话。
果然金瑞才吃了一会,小王爷就按耐不住,自己冲到了小院。小王爷脚上带伤,骑着马过来。
那是一匹十分高大俊美的马,脾气同它的主人一样臭。进来时候,嫌院门低,竟然一脚把门踢飞了。下人们看到这一幕,吓得都躲在屋里不敢出来。
这马趾高气昂地进来,看清楚花厅里坐着吃饭的人是谁后,竟然低下了它骄傲的头,步子也改成了小碎步,踢踢踏踏往金瑞身边走。
金漠慌的起身,“ 下官拜见王爷。”
说完,撩衣要跪。
小王爷却拿马鞭拦住他,“今日你可不能拜本王,按理,应该本王跪你才是。 ”
金漠忙称不敢。
“本王腿脚有疾,今日就不拜了。 ”小王爷才懒得同金漠说废话,要不是为了他们家军师,他见都不会见这个六品通判。
“是,下官亦不敢承受。 ”金漠压下心中惧怕,回身催促金瑞,“别吃了,快来同小王爷见礼! ”
金瑞坐着不动。
小王爷看一眼桌上的菜色,不由火大,金家这帮人,根本就没好好照顾他们家军师。
明明还在病中,怎么就让军师放开了吃甜食?
就算军师好甜口,也最多摆上一两道即可。甜汤、甜菜、甜干粮,这一桌菜对于金瑞来说,哪里是甜食,分明是毒药!
小王爷脸瞬间耷拉下来,他冷冷道:“ 不急,王妃你慢慢吃。一定要记住这些菜都是什么味道,因为这是你最后一次吃这些菜了。”
金瑞夹菜的手僵住。
金漠已经腿软,跪地求饶:“ 王爷恕罪,下官这就让他起身,求王爷恕罪。”
金漠转过身,去夺金瑞的筷子,声音都在抖,“ 别吃了,快同王爷去罢。”
“ 可……”金瑞大着胆子抬头,看向小王爷,“这些不吃就浪费了,我都吃过的,不好给别人…… ”
话还没说完,金瑞就见小王爷跳下马,单腿一蹦一蹦地过来,端起甜汤两口喝完,盘子里的菜也不管是什么,胡乱往嘴里一塞。
不过几个呼吸,一桌菜就空了。
金瑞:“! ”
小王爷十分不耐,将金瑞打横抱起,又一蹦一蹦跳回马旁。高大的骏马跪地,让小王爷将金瑞抱上来。
小王爷一边上马,一边抱怨:“你吃的都是什么东西,甜食也就罢了,还有一盆水,什么味道都没有。 ”
金瑞尽量把自己缩小,他不敢说,那盆里的水是他的漱口水啊!
作者有话要说:
小王爷:金家那帮人,根本没有好好照顾我们家军师。
俩厨子:说的好像我们不是你送进金家的一样?!
第11章 暖床王妃
出了小院,金瑞见金准在路旁跪着等候。他往小王爷怀里靠了靠,小心翼翼地同小王爷商量:“能不能让我同二叔说句话?”
小王爷很不耐烦:“你事情怎么这么多!”
金瑞以为不成,倒也没有多失望,他也没敢奢望小王爷真的会听他的话。
谁知,小王爷一边小嘴叭叭叭地数落,一边勒住了缰绳。
马儿乖巧地停在金准前面。
金瑞诧异地看了眼小王爷,坐直身体,唤金准:“二叔。”
金准抬头:“瑞儿。”
金瑞笑:“二叔,你该换称呼了。虽然我不想同你计较什么,但我记得你常说‘自古以来,尊卑有别,嫡庶不同’,我如今是王妃,你该称我为什么?”
金准没想到这个从小被他训斥了无数次的庶子,敢这样跟他说话。
他诧异地看着金瑞,一时间没有动作。
小王爷见状,一鞭子抽过去。那是军中常用的鞭子,粗糙无比,小王爷又没控制力道,金准的背上立马裂开了一个大口子,血和碎肉,顺着伤口溅出。
金准惨叫一声,差点没晕过去。
金瑞就这么冷冷地看着他,等他从痛感中清醒了,才说:“二叔,我今天就要去王爷府了,日后还不知道有没有再见面的日子。我斗胆同二叔讨个贺礼,不知二叔愿不愿意割爱?”
金准痛的说不出来话。
小王爷乐颠颠抢答:“他愿意。”
“那就谢谢二叔了。”金瑞自然而然地接上小王爷的话,好像两人一直这么有默契似的。
金瑞道:“我知道二叔收藏有孟鹤恩老先生的一幅画。老先生的画作千金难买,二叔能有这样一幅画,肯定费了不少力气,花了不少银子吧?”
金准一听到“孟鹤恩”三个字,就猛然抬头,那是他偷偷用半个金家才换来的大家之作,想拿去送人,好给他的儿子也谋个一官半职。
“我也很喜欢孟老先生的作品,今日我出府,就让我带走罢。”
金准想拒绝,可他一抬头,就见小王爷又举起了鞭子。
再抽一鞭子,他必死无疑。
“王妃喜欢,草民愿双手奉上。”金准狠狠将脑袋磕在青砖石上,额头上的痛完全比不过他心中的痛。
他这样的人,这辈子都很难再得一幅孟老先生的作品。
小王爷派人去取画作,带着金瑞出了金家府门。
天空竟飘起了细碎的雪花,似乎还夹杂着雨,淅淅沥沥,欲明的天色反倒又暗了几分。
金瑞回头,看见金家的匾额高高悬着,永远离他那么远,不让他碰到,却又无声的护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