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辞将书呈了上去,而后退回到了殿外。殿外的许多官员都对楚辞投以羡慕嫉妒恨的眼神,同样是六品官,做官的差距咋那么大呢?
下朝之后,楚辞急匆匆地出了宫门,然后吩咐张虎将之前准备好的书搬过来,之后就犹如街上发小广告的人一样,见人出来就往对方手里塞一本。
“赵大人留步!下官楚辞见过大人。这里有一本文集送给大人,望大人不要嫌弃。”
“本官收下了,多谢楚司业特地赠书给赵某。”
“大人,下官之所以拦住您,倒也不全是为了赠书一事,我还想同大人聊一聊有关兵部借员至国子监一事,不知大人可有空?”楚辞问道。
“兵部借员?”赵大人重复了一句,偶然间忽又想起是上次常朝时楚辞在皇上面前提过的。
“本官尚有要事在身,楚司业若方便,不如明天一早过来兵部,之后再慢慢商议。”
“多谢大人,只是……”
“只是什么?”赵大人平日里都是和武将打交道,性子也是比较直爽的,见楚辞说话吞吞吐吐的,不由皱起了眉头。
“只是兵部着时难进,下官上次去时,连大门都没有踏进去过,可见大人治下有方,就连门房都与其他人有所不同。故而,楚辞斗胆请大人给一信物,好让下官能进兵部去和大人商议。”
兵部尚书一听,脸都黑了下来,他扯出一个笑,对楚辞说道:“楚司业不必忧心,明日你再过来,本官保证不会有人阻拦与你。”说完,他一甩袖就走了。
楚辞没有理会他的情绪,反正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站在大门外,继续给出来的官员们派书。
……
“楚司业,您可回来了。”
楚辞中午回到文兴坊时,发现有一个人站在他门前,定睛一看,才发觉是西江会馆的主事。
“不知你找楚某有何事?”
“今天早晨送来了几封您家的信件,小人怕耽误楚司业你的事,故而一早就在此等待。”
“有劳了!”楚辞难掩心中喜悦,待送走了主事之后,就迫不及待地抱着书信回房了。
他第一个打开的就是秦夫子的信件,他很想知道,他家先生对那块匾的看法是什么。
第188章 培训
“小远哥哥,师公又去那间屋子了。”钟离钰从外面跑进来,小声地和坐在桌前写字的楚小远说话。
“师公不是每天都要进去吗?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楚小远一笔一划地认真写字,上次他小叔来信,说他信里的字写得不好看,他下次一定要让小叔刮目相看。
“那间屋子里到底有什么啊?为什么除了师公之外,大家都不能进去呢?”钟离钰表示很好奇。
楚小远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钟离钰其实很想去偷看一下,但他不敢去,师公生起气来,是很吓人的!
很吓人的秦夫子正拿着一块柔软的绢布小心地擦拭那块御赐的匾额,这是他每天必做的事情。
他从未想过自己还能有这么一天,“师之典范”这四个字,即使是桃李满天下的老儒也不曾得过此殊荣。可见徒弟贵精不贵多,他这辈子教了阿辞一个,就抵得上别人千百个了。
那些人弟子虽多,有出息的也不少,可是谁会为自己的夫子讨赏呢?特别是县学时的。
当日朝廷的使者过来颁发这块匾额时,他跪在地上几欲昏厥过去,双手抖得差点连圣旨都接不住,还是孔山长扶了他一把,才不至于当场失态。可恨那小兔崽子之前一点都不肯透露,若他早做好准备,焉能有今天这副模样?
……
楚辞看了秦夫子的信后,有点哭笑不得,先生还是一如既往的傲娇,可真让人怀念呐。他又拆开了其他人的信件,看完之后,心里感到十分温暖。
小远的字比起上次有了进步,他娘和他哥嫂关切的话语都是由他传达的,最后几行明显就是他和钰儿两人的口吻,小心翼翼地询问他何时归家,还不甚明显地诉了苦,表示师公对他们太严厉了。
张文海的学业水平比起以往有了更大的进步,如今不需要别人的帮扶也能稳坐甲班前几了。文海他爹对他能洗心革面感到十分欣慰,认为都是楚辞带动的他,就差把楚辞供起来了。如今他闲暇之余,就爱去长溪村状元牌坊下坐一坐,听别人讲一讲楚辞的生平。
方晋阳一如既往地出色,听说府学那边已经给他去了好几封信,说要让他去府学就读,都被晋阳拒绝了。袁山县学自从出了一位状元郎,早已变成了人人趋之若鹜的地方,光是今年二月入学,就比以往增加了二三百人不止,喜得孔山长红光满面,顿顿都吃两大碗饭。
当年楚辞走在青石巷的那条青石路上,看见竖立在路上的那块石碑光荣榜时,十分确信自己能在两年之内被刻上去。不过现实与他的愿望还是有些许不同的,因为他的名字没有被刻在那块石碑上,而是在另一块更高更大的石碑上,题头赫然就是状元碑三个大字。但凡外来学子路过,都要对着石碑拱一拱手以示尊敬。
石碑上面不仅刻了楚辞生平,甚至还有楚辞当年所做的诗词文章。若是让楚辞知道了,他一定会捂着额头说一句“都是黑历史”之类的话。
楚辞看完了这厚厚的一叠信,心中五味杂陈。
当初他被钦点为状元郎之时,本以为会有衣锦还乡这一步骤,先让他回乡祭祀,而后再封官。可是他家离得太远了,若要还乡,一来一回就是三四个月的时间,三四个月,足以让京城所有人忘却这个曾经风光无限的状元郎了。
所以,除了那些要去别地赴任,会途经家乡的官员,其他人一般不会选择回乡。
再算一算,自他十月离乡起,如今已是八个多月未见到他们了,也不知道他们在家乡到底是好是坏,毕竟人们都习惯报喜不报忧。不过,依着他状元郎的名头,不说别处,至少袁山县这个地界,还是没人敢动他楚家的。
楚辞铺纸磨墨,开始给他们回信。他的家书一月一寄,但途中时有耽搁,两三封信一起到家也是常有的事。
想起当年他离家之时,说等在京城落地生根之后,把大家接过来一起享福。可是照他如今这个样子,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达成那个目标。
楚辞将回信写好之后,让张虎赶紧帮他送出去,而后,他又摊开了一张纸,开始写故事。
他写的是一个古代凄美神话故事,名叫《鲛人泪》。故事曲折离奇,除了人妖恋之外,还有家国大义,江湖风波,可以说世界观是非常宏大的。故事的精彩内容,楚辞的出色文笔,再加上说书先生的伶牙俐齿,这个故事火了。
目前这个故事在那间茶楼已经说到了第六章“书生落难逢奸逆,鲛人上岸欲报恩”。
楚辞的稿费是一月一结的,刚开始两天是他派张虎送去的。讲了两天之后,茶楼的掌柜每天天不亮就派人过来敲门催稿,急得跟什么似的。
楚辞一边写,一边想象着能有一台电脑供他使用。毕竟用毛笔写小说,太虐了。
他之前在袁山县画插画时,用了天外来客这个笔名,当时觉得符合自己的来历,没做多想,加之又是偏远地区,偶有犯禁也算不得什么。大魏朝这点还不错,当权者不兴文字狱。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身处京城,又被众多御史“宠爱有加”,别人能犯的错误,他一点都不能犯,所以这个笔名只好束之高阁,不再拿出来使用,改换了一个非常朴实的远山居士。他本想直接用袁山,但到底还是太明显了,便改动了一个字。
写好之后,楚辞长舒了口气,忽然又想起今天还要去国子监培训。此时天色已经不早了,楚辞赶紧出门,让张虎送他去国子监。
等楚辞到了国子监后,那些夫子已经到的差不多了,楚辞招呼他们进会议室坐下,然后开始给他们讲解,如何做好一名国子监的夫子。
总结下来一共就几点,一、不能太放任学生,要松紧结合,不要把他们当做蒙童馆里的孩童,要尊重他们的想法,但该管教的时候还是要管教的。二、管教的时候注意手法,惩罚方式可以多样化,不建议以打骂的形式处罚。三、不止要关心他们的学业,同时也要关心他们的情绪,一旦发生不同寻常的表现,要及时了解情况。
这些人之前没有接触过国子监的学生,到处打听之时难免听到一些妖魔化的形容,把国子监的学生说的蛮横无理,个个都像小霸王一样。
现在听楚司业这样讲了之后,心中稍微安定了一点。其他的事先不说,至少这几日看下来,他们的上官还是不错的,楚辞亲切的笑容和话语,也让他们对这个陌生的地方生出了一点归属感,毕竟还从没一个衙门的人会像楚司业这样,手把手地教导他们如何做事。
第189章 两全其美
“小哥,我乃国子监司业楚辞,特来拜访兵部尚书赵大人。”
楚辞在兵部大门外递上拜帖,这次的门房和上次的显然不是同一个人,他接过楚辞的拜帖看了一眼,然后起身相迎。
“楚司业,小的这就带您往里头去,赵大人已经吩咐过小的了,说您一来就请您进去。”
“有劳小哥带路了。”楚辞笑了笑,然后跟着他往里面走。
兵部衙门和其他的衙门不太相同,这里的房子不多,到处都是空地,周围摆着武器架,上面刀叉剑戟样样俱全。
“下官楚辞拜见赵大人。”
“楚司业免礼,请坐吧。”赵大人坐在上首,又让人给楚辞上了一杯茶。
“好茶啊,这应是明前龙井吧,闻起来清香扑鼻,喝起来柔和清甜。”楚辞端起茶放到鼻子边嗅了嗅,又端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口,然后满意地称赞道。
赵大人有些惊讶:“楚司业也喜欢喝龙井?”眼下京城流行的是六安茶,既可当茶饮,又可当药饮,很少有人喜欢龙井,大家都觉得它喝起来太过平淡了。
“是啊,欲把西湖比西子,从来佳茗似佳人。这龙井茶喝起来滋味甚妙,就像江南地区的美人一般,虽不施粉黛,但姿容绝色。”楚辞说着,又捧起杯子轻抿了一口。
因为有了共同的爱好,所以赵大人看着就随和多了。两人又绕着茶的话题聊了一会才转入正题。
“不知这兵部借员一事,大人心中可有打算了?若是大人已经想好了,不妨说给下官听一听,也好让下官及时去吏部打点一二。”
“这,恐怕有些难办啊。”赵大人面有犹豫之色。
“不知大人是因何事为难?”楚辞问道。
“本官昨天把这事和下面的人说了说,他们却告诉我,这个人手无法抽调出来。京城虽一共有三个营,但每个营都事关重大,人员紧凑,牵一发而动全身哪!”赵大人说道。
“照大人这样说,此事已无商量的余地了?”楚辞的神情凝重了一些。
“这倒也不是,只是楚司业,这国子监终究不是兵部之人待的地方,就算我强压着别人去,但他不肯尽心尽力,本官也着实没有办法啊。”要不是之前在朝堂上答应下来了,赵大人真不想理这摊子事。
楚辞听他这样一讲,便知他是希望由自己提出放弃,到时候朝堂之上,楚辞即使想要分辩几句,也没什么好说的。
可是,楚辞却不想如他所愿。
“只要大人肯让人过去,那么下官自然有办法让他尽心尽力。兵部人才辈出,此事非兵部之人莫属啊。”
赵大人见状,神色也冷凝了一些:“楚司业何必要强人所难呢?”
“非是下官想要强人所难,只是希望大人能不要再和下官兜圈子了。当日大人于朝堂上一口答应下来,那爽快的样子让下官十分感动。可为何区区几天时间,大人就变卦了呢?这其中必有隐情,还望大人赐教。”
“既然你执意想要知道,老夫就告诉你。这些都是楚司业你口舌招惹来的是非,别人既是想要为难一二,你要何必非要与他对着干呢?”
楚辞刚开始以为是那个何阳他爹与他有过节,所以才说动了赵大人。可是赵大人在提到那个他时,脸上一闪而过的忌惮,却让楚辞上了心。
他忍不住把上次遇袭之事和这次的事件联系起来,因为这两件事都和兵部之人有关系。而且这赵大人似乎还暗喻了什么,若是之前寇静没有查出那邵波的真实身份,光凭他话里的意思,很容易就会让楚辞产生错误的猜想,从而将这一切都推到大皇子的身上。
当今陛下去年才上位,儿子之间的倾轧斗争就已经波及朝中臣子,他们不就是觉得天和帝身体不好,可能随时发生变故,这才早早地为自己打算一二。
楚辞不想再继续掺和下去了,他刚准备按照赵大人设想好的那样知难而退,可外面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何事打扰?没看见本官正在待客吗?”赵大人脸色一沉,冲着外面骂道。
“大人,那个寇千户又来了!”被骂的人表示委屈,但是他又不能不通传。
“什么?”赵大人表情有些难看,这寇静看着一副冷静自持的样子,可行事上却有些无赖,这几日为了派官一事,已经连续几日上门来了。他的底细尚不清楚,个人实力又强,无论安插到哪个地方,都可能会带来麻烦。
“西江省齐元帅麾下副千户寇静见过赵大人。”还没等赵大人反应过来,寇静就走进房内,对着赵大人拱了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