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些,人马上就要来了,你们怎么还不把东西整理好?”祝峰抱臂立在一旁,斜眼看着他们几人手忙脚乱地整理桌上的东西。
“你倒是过来帮忙啊,光会说风凉话!”朱明越一边整理桌上的纸张,一边瞪了祝峰一眼。
“嘿,咱司业可是让我带队的,他说我负责统筹安排,你们负责干活,懂吗?”祝峰很是得意。
“懂个屁!”朱明越呛了他一句,立刻被祝峰反手扼住脖子,吓得他赶紧求饶。
其他几个人停下手上的动作,看好戏似的站在一边。
“祝峰!你们在干什么?”温然从上面下来,立刻沉着脸瞪了他们一眼,“客人马上就要来了!你们是想让他们看见我国子监学子如此不堪的一面吗?你们还不把东西弄好,等会搞砸了司业交代的事,一人扣十分!”
温然这个学生会干事一出马,祝峰等人立刻老实起来,谁叫扣分大权是掌握在他手上的?
一群小伙子认真做起事来动作还是十分麻利的,不一会儿,就把原本凌乱的资料分门别类的整理好了。
等了一会儿,终于有马车朝这边过来了。车上下来四五个夫子打扮的人,看见这里坐着人,就朝着这边走来。
“敢问这位小兄弟,你们可是国子监的学子?吾等乃是舟山书院的教习。”
“各位夫子好,楚司业让我等在此守候,恭迎贵客。请各位先在此处签到,然后再按照标志所指的路线去到会场。”温然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细心地给他们介绍。
祝峰将签到簿翻到舟山书院那里,然后将毛笔递过去给他们签字。
关于这一点,舟山书院的人也有耳闻,舟山书院的山长接过毛笔,认真地写下了自己的姓名,其他的人也依次签在下面。
签过名之后,舟山山长领到了两样东西,分别是一根细炭条和一沓装订好的纸。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又不好意思直接发问,以免被人说没见识。他只好带着这两样东西,顺着给出的标志一步一步地往上爬。
舟山书院之后,其他各家书院也纷纷上门来了,多则七八人,少则二三人,除了六大书院之外,京城其余的小书院楚辞也邀请了。被邀的大部分人对这什么开放日还是很感兴趣的。
先到会场的人随意挑了个位置坐下,很快就有人奉上热茶给他们。京城这些书院的夫子难得凑得这么齐,不一会儿,就说上话了。
书院的人到的比较早,官员们就要晚一些了,但他们也都赶在了辰时正到。待官员们来后,这些夫子都很自觉地起身行礼,并且将前面的位置让给了他们。官员们也不会客气,一屁股就坐下了。
随着三声钟响,楚辞来到了台上,台下的众人瞬间安静下来,等着他开口。
“欢迎各位今日来参加我们国子监的教学开放日。在这里,我们准备了六堂课,都采用了不同于以往的教学方式,若有质疑之处,请各位在最后的环节批评指正,不胜感激。接下来,希望大家能够做到……”
楚辞说明了一下会场纪律,然后就宣布活动开始。
三十个学子排着队入场,然后依次坐好,他们面容肃穆,身板挺直,让其他人也情不自禁的认真起来。
楚辞没有下台,而是留在了台上,站到了那块黑黑的大板子前面。
“司业好!”学子们一齐拱手行礼,楚辞站在台上还了半礼而后让学子们坐下。
他说:“俗话说,人靠衣裳马靠鞍。这穿衣裳,穿的可不只是它的料子,还要慎重地选择它的色彩,这样,才能彰显出一个人的品位。那么,这堂课咱们就来学习一下,如何搭配色彩会更加和谐。”
楚辞拿了一支粉笔,在黑板上刷刷写下五个大字,色彩的搭配。
不讲四书五经,不讲诗词九章,讲这个是什么意思?有些人十分疑惑,但之前楚辞已经说了要求,他也只能带着这些疑惑继续看下去。
接下来的时间,楚辞先让学子们说一说自己知道的色彩,而后又让他们以各个品级的官服为例,说明它们是怎么搭配色彩的。待学子们说完之后,楚辞开始总结,哪些色彩搭配会显得更加庄重,哪些色彩搭配会让人印象深刻。
之后,他让学子们设计一套服饰的搭配,包括上衣,下裳和腰带以及鞋子这几个方面。当学子说明的时候,他就在旁边用彩色粉笔将学子所说绘制下来,有了具体的呈现,学子们便能直观地认识到自己在搭配上的不足之处,然后选择更好的。
一堂课下来,原本对于这个话题有些不以为意的人听得也入神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甚至在朝堂上都有相貌丑陋之人不得为官的潜规则,他们是朝廷的颜面,既然这个和自身利益息息相关,那自然是要好好听的。
在楚辞讲解的时候,他们便互相打量对方的衣着,若是有楚辞说的那种撞色撞的凄惨的搭配,他们就难免要嘲笑一下。之前就觉得这人看起来总有些违和,却原来不是因为外貌,而是衣裳搭配的太辣眼睛了。
楚辞的这堂课是昨天下午临时决定的,他的目的就是推广黑板和粉笔,让大家知道这两样东西的好处,从而去说服户部出钱为各个衙门订购。
他上完课后,发现这个效果还是很明显的,大家除了注意到课堂的内容和学子的表现外,也注意到了这两样新东西。
不过,相对于朝廷官员来说,还是各家书院的夫子对这个更感兴趣一点。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他们已经能够想象到这东西未来会给课堂带来多少惊喜了。
面对大家求知若渴的眼神,楚辞示意大家稍安勿躁,听完课后的交流会上,他自然会和大家说清楚的。
大家无法,只能强自压抑心里的情绪,等着第二堂课。第二堂课是刘博士的四书课,讲的是《孟子》的其中一篇。他在这堂课上展现出的文学功底让人惊叹不已,从一个故事延伸到其他的东西上面,大魏之前不论哪个朝代的相似历史事件他都能如数家珍般娓娓道来。学子们则是积极主动地提出自己的疑惑和对于问题的见解,双方一来一往,犹如一场激烈的辩论赛。
没有参与辩论的学子们也听得尤其认真,各自都拿出炭条和纸在上面记着重点。
到了这时,台下的那些人才知道,为什么签到之后要给他们发这个了。他们拿惯了毛笔,对这个很不习惯,自然比不上台上的学子笔走龙蛇了。
第三堂课是九章,陆博士上的九章十分严谨,先给出一个例题详加讲解,之后再出几道相同类型的让他们自己去做。最让楚辞佩服的,除了陆博士于九章上的造诣之外,还有他有模有样的粉笔字。毕竟这东西昨天才送过来,想必陆博士搞清楚粉笔的写法之后,后来又偷偷过来练习了,这份毅力不得不让他很是敬佩。
上午三堂课过后,楚辞宣布下午再继续,然后就招呼这里的一百几十号人去饭堂用餐。
除了饭堂原本的员工之外,楚辞还联系了慈济院里的大婶们来帮忙,这才把五百多号人的伙食做出来。
吃的东西是以自助的形式,孩子在国子监里上学的,自然就由孩子带着去打吃的,其他的人则由国子监的夫子们招待。
朱明越他爹拿着个大餐盘兴致勃勃地东夹一点西夹一筷,堆了满满的一盘子东西方才作罢。待朱明越打饭过来后,立刻眼前一黑,几欲昏倒。
“爹!你怎么能打这么多菜!”
“你个不孝子,老子多吃点菜怎么了?”朱大人不以为意。
“我们司业规定了,打多少,吃多少,浪费可耻!剩饭剩菜要扣分,您是我爹,他们肯定得把分记在我头上了!”朱明越表示很委屈,他这一旬都还没扣过分,分明就是下旬得流动红旗有力的竞争者,结果就要因为他爹功亏一篑了!
朱大人讪讪地道:“扣就扣点吧……”
“我们司业以前还骂我们坑爹,我看分明就是你坑儿子!不行,得全部吃光,一定不能扣分!”朱明越哀怨地说道,他拿起碗开始扒饭,同时还不忘帮他爹碗里夹菜过去。
朱大人有些无语,这臭小子头一回帮他老子夹菜,居然是为了不扣分,到底是他们司业有威信,还是他这个老子有威信?
第251章 死无对证
下午的三堂课也很精彩,乐理课教的是抚琴,这课上了好几节了,所以吴学正在讲完最后一节后,便让学子们练习。他下了座位边走边听,遇到弹的不标准的学子便亲自过去指导,等大家都练得差不多时,他便让大家合奏了一曲,一边稍快一边稍慢,二重唱的感觉给人不一样的体验,听着很是不错。
对弈课则教的是如何下棋。从猜子选棋到执黑先行再到轮流落子,他讲得都是围棋入门的东西。学这个东西是要耐心的,所以这位赵学录性子较温吞,他的课堂呈现出的是一种和谐温馨的感觉,温润的嗓音如同春风化雨般将对弈的知识播撒在学子们的心田。
体育课最是新奇不已。楚辞带大家从会场出去,来到了外操场上。只听一声清脆的竹哨声响起来后,原本四散在操场四周的学子立刻动作很快地跑了过去,然后飞快地排好队形。接着便是报数,待孟学录发现人齐了之后,才带领大家一起做热身运动。做好了热身运动之后让他们跑圈。这些基础性的做完了后,然后开始正式上课,练得是立定跳远。这种课程唯有国子监开展了,在这之前,大家从不觉得这也能开一节课,在听了课之后,他们才发觉,这里面确实有一些东西可以学习一下。
这三节课结束后,楚辞又把大家带回会场里坐好。他把今天上了课的几位夫子请到台前,一起向下面的人鞠躬致意之后,方才坐下。
“各位,如刚刚我们的课程中有不当之处的,还请大家不吝赐教。大家可以告诉我,也可以直接告诉那位夫子。”
下面的人憋了一天果然是有问题想问的,有些人怕忘记问什么问题,便记在了纸上。
楚辞微笑看着下方,他们国子监的这几位夫子课都讲得不错,回答问题时也很得体,经此一事,国子监的声望应该又会比以往更高一些了。
就在楚辞走神之际,有人突然站起来,问了楚辞一个问题。
“楚司业,我认为像乐理,对弈和体育什么的都应该取消,科举只考四书五经,这些东西根本就没有用。还有,你根本就不应该让别家书院过来学习,他们那些人不比国子监的学子,若花费心思去学习这些东西,恐怕会使自己的学业退步。”
楚辞在他发言的时候紧盯着他看,然后他发现,自己根本就不认识他,看他身上穿着五品官服,不知是哪个衙门来的。不过看样子,这人应该也是农家子出身的那种,行事目的性较强,在他看来,与其花时间去学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还不如多看几本书来的好。
“这位大人,首先我想说,你这个看法是不对的。”楚辞先说明观点,“学乐使人高雅,学弈使人聪慧,学体使人身子康健。这些都是有益于学子身心的东西,怎么可以说完全没有用呢?据我所知,朝中大臣们分明也是有自己所擅长的东西,似温太傅他老人家,更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每年除夕陛下赐宴行酒令之时,这些都是要用到的。”
“至于你说我让其他书院过来学习,你又说错了。我邀请京城各家书院来此的目的是为了互相交流,而非是让他们全盘接受我们国子监的教学方式。正所谓,取人之长,补己之短。大家在互相交流的同时互相提高,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再则,我认为,非国子监学子其实更应该开设这些课程。国子监学子即使没有这里开设的课程,回到家后也会有专门的先生进行教学,可是其他人呢?错失了这个机会,他们根本就接触不到这些东西,更不会有人如书院的夫子一般,含辛茹苦地教育他们。而且,楚某的意思也并非是什么时候都开设这些课程的。”
“今天你们看到的来展示的这些班级,基本上都是低年级的学子,像明年要参加乡试的那几个班级,除了体育课强身健体之外,其余的课程都已经没有再开展了。”
“低年级?”有人提出疑问。
“是的,低年级。昔日王中丞提出快慢班制度,以图学子积极进取之心。但年龄上的差异,使学子们的接受能力也会有差异。所以我在国子监设置了低中高三个年级,针对学生的个体差异,开设不同的课程……”
会场此时俨然变成了楚辞一个人的演讲专场,下面的家长们和别家书院的山长夫子们都听得很是入神,因为在此之前,他们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京城的教育界因为楚辞的介入而不知不觉地往另一个方向奔去,这种抛却旧观念,一力创新的精神却引得某些人越发忌惮。
……
“左相,如今那楚辞的声势越来越大,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将这京城搅和的鸡犬不宁!他弄出来的那些东西,大家都在慢慢接受,假以时日他加入革新一派,只恐往后再无人听我们说话了呀!”说话之人乃是内阁大学士胡述,他一脸焦急之态,因为他早上出门之时又听见外头在传那楚辞的事了。
“茂公,你未免太心急了一些,上次左相大人不是说了吗?他区区一六品小官何足挂齿?咱们还是看右相那边,上次他们提出的均田法在陕州省北河府试验了一次,结果惹了当地乡绅士子的众怒,差点就引起动乱,圣上为此十分不悦,很是斥责了他们几句,还将北河府知府董岩贬为同知,真是大快人心。”都察院使顾明和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