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副理直气壮的样子,让纪平一时失声,也让大臣们对楚辞怒目而视。他们还以为楚辞是想保住于大人的性命才与他虚与委蛇,可没想到,此人竟然见风使舵,早存了投靠叛贼的心思,留住他们也不过是想让他们为叛贼办事罢了!
“呸!无耻小儿,老夫不用你在此惺惺作态!”于老大人狠狠瞪着他,“老夫原以为你是个好的,没想到竟与他们蛇鼠一窝,倒戈相向,你对得起圣上吗?”
楚辞不屑一笑:“于大人,难道你没有听过良禽择木而栖这句话吗?况且你这句话说的不对,什么蛇鼠一窝,二殿下可也是圣上血脉啊!我们不过是想为圣上寻个明君,你们不帮忙也就算了,还要大加反对,你们才对不起圣上呢!纪大人,您说对吗?”
“哈哈哈!”纪平看着他们气得要死却没法反驳的样子,心里痛快极了,这楚辞果然是个人才,要是他早站在他们这边,自己又何需平白受那些冤枉气。
他拍了拍楚辞的肩膀,赞道:“不愧是三元及第的状元郎,就是比你们这些凡夫俗子要识趣得多。我记得当初你,你,还有你们,不都是支持立二殿下为太子的吗,现在要满足你们,怎么还不高兴了?”
被他点到的那些人,俱都是一副愤愤不平的模样。
“当初我等以为他文成武就又宽以待人,有圣君之相,才一力推举于他的。”和虞稷比起来,哪个人不显得优秀?
“因圣上立下太子之故,我等才遗憾作罢。现在看来,圣上果然没看错人,他伙同亲母杀害养母,栽赃兄长,现在还敢造反,我们当初是瞎了眼,才会举荐他为太子!”
第518章 策反
说起来, 那些大臣当初会选择推举虞秩,除了矮子里拔高个外,就是这个原因了。
虞秩此人善于伪装, 他深知怎样的人才能讨得大家喜爱, 于是便将自己伪装成那副样子, 以期给众人留下好印象。
这一点,自然并不是张贵妃教的。她从小受宠,性情比较耿直, 要不是带大虞秩的嬷嬷一直暗中教导他, 恐怕宫里就要有两个虞稷了。
虞秩享受到形象红利后, 便习惯性地给自己带上了假面具, 只要出现在人前, 就是一副与世无争,翩翩公子的模样,于学业上,他也很努力,一心一意要把虞稷踩在脚下, 时不时还设计让人看见他被虞稷欺负的画面,更是让人对他又是欣赏又是怜惜。
果然, 人们在提起敬王府二公子时,满满都是赞誉,除了不知为何, 一直对他有偏见的温太傅。
等他父皇登基后, 他又将这一套路搬到了朝堂之上。和时常办点混事的虞稷比起来,一部分大臣显然更看好他。在他的不懈努力之下,也收拢了一批官员。
只可惜官场上从来都没有什么真感情,自太子之位尘埃落定后, 他们就逐渐少了往来。再加上虞秩有孝在身,没有心思去想这些事情,那群人就更加想要撇清关系了。原先支持虞稷的也差不多是这样。
其实如果换他们其中一个当太子,另一群人也没这么容易善罢甘休,可最后上位的是个与他们没任何纠葛的孩子,圣上还昏迷不醒,大概率再过一段时间,太子就能直接登基了。他没有自己的心腹,只要他们运作得当,不比原来跟着他们两个强?
这些人的心思很好猜透,可做是一回事,被人指出来又是另一回事。此刻他们个个都恼羞成怒,一句接一句的狠话朝纪平砸过来。
纪平脸也黑了,都到了这种时候,他们竟还认不清形式。他从旁边的人手中抽出长刀,猛地一下朝旁边砍去,将陪葬的器具砸了个粉碎。
刚刚还说的起劲的人立刻噤若寒蝉,再不敢出一句声,都怕这纪平被刺激地直接动手。
楚辞在这种尴尬的气氛下,充当起和事佬,他说:“纪大人,您也别这么生气,这些大人只是一时糊涂,待在下劝他们几句,他们就能想通了。”
纪平哼了一声,用带着恶意的眼神扫视每个人。
“既然如此,你就先劝他们几句,再有那不识相的,老夫可不讲情面了。能臣虽重要,也不是非他们不可的。”
那些大人敢怒不敢言,盯着眼前这两个狼狈为奸的人。有人想看看一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温太傅此刻的表情,这楚辞可是他提拔上来的,竟第一个当了叛贼。他在人群中仔细地找了一圈,只能遗憾地收回视线,温太傅上哪儿去了,难不成他没来送葬?
楚辞转身面向众人,说道:“众位都听清楚了吧?纪大人已经在下最后通牒了,你们要是再这么固执,倒霉的可就是你们自己了。哦,对了,还有你们的家人老小,千万别因一时糊涂,最后落个抄家灭族的下场。这又是何苦呢?”
纪平满意地点点头,对,就这样说!能不费力解决这件事当然好,到时候他外甥上位时也好听点。
“当然,我也知道大家的顾虑,不就是觉得这样会对不起圣上吗?可你们想一想,二殿下他也是圣上的血脉。先别说他此刻已是中宫嫡子,便他只是随意阿猫阿狗的孩子,只要他有圣上的血脉,便都有资格继承皇位。横竖这江山还是虞家的,不知大家在坚持什么呢?”
楚辞一番歪理,竟博得了下面某些人的认可,看着脸上犹豫的神情越发明显,楚辞又道:“再说,我等之所以十年寒窗,不就是想为了这天下百姓谋福祉吗?若是今日丧命于此,岂不太可惜了?一朝天子一朝臣,反正都是给人做臣子的,又何必管做谁的臣子呢?”
纪平点了点头,又觉得哪里不对,可他想不出来,只能继续点头。
“若是各位想通了,便向前几步,待会我和纪大人去请二殿下出来,你们再跪下臣服于他。”
场面变得安静下来,不多时,有一位官员低着头,迈出了艰难的第一步。
“范大人,你!”有人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没想到他真会被楚辞说动。
有一就有二,不到半刻钟的时间,就从后方站出来数十位官员。其中有大官也有小官,有人低头掩面,不好意思见人,有人则学着楚辞的样子,开始谄媚讨好。甚至在别的官员怒骂之时,还反唇相讥,说他们不识时务。
纪平此时对楚辞的口才已经服气的五体投地了。他再次感慨,这样的人才,怎么二殿下一开始没有将他收入麾下呢?看他只三言两语,便让这么多人倒戈了。只要在给他几天时间,还愁其他人不肯投靠吗?
楚辞笑眯眯地看着纪平,说道:“纪大人,我们可以去请二殿下出来了。我想,等二殿下出来后,其他人感受到他的风采,就会心甘情愿臣服于他了。”
纪平连连点头,他吩咐其他人:“你们在此守候,把他们看牢了,可别出什么岔子。”
“是!”
二人绕过挡在宫室门口的棺椁,朝里头走去。因为是近期才修好的,所以里面透着一股潮湿的气味,闻上去让人胸口有些发闷。
……
虞稷等人跪在里头烧纸,小点的时不时回头看一看,应是在想其他人怎么还不进来。
礼部的官员也奇怪,按理说外面的仪式也该举行完了,怎么会迟迟不进来,要是耽误了好的时辰就不吉利了。
他只好频频侧头往外看,等着时间慢慢过去。直到吉时已近在眼前,他意识到外头应该出了问题,心里有些害怕,怕受连累吃了瓜落。
跪在灵前的虞秩额头沁出了几滴汗,表情透着紧张,还暗藏了几分期待。虞稷只专心烧纸,虞稔专心照顾虞穗和两个小公主,只有虞秋不时侧头看看他这位二皇兄。
虞秋当上太子虽只有短短二十多天,但学到的东西却比以往多了不少。像他二皇兄这幅样子,应该就是先生说的做贼心虚了吧?
“二皇兄。”他突然开口叫了虞秩一声。
“怎……怎么了?”虞秩回过神,不自然地应答,眼睛迅速瞟了一眼虞秋,然后立刻移开。
“你为什么出汗?”
“太热了。”虞秩一僵,直接拿袖子擦去汗水。
这一动作更让虞秋奇怪,二皇兄一向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就像先生一样有些执着,可今日却做出如此不雅之举,他一定有事瞒着他们。
虞秋突然起身,准备朝外头走去。虞秩一惊,立刻伸手拉住他:“你想干什么?”
虞秋奇怪回望:“孤想出去如厕。”
“不行!”虞秩出声反对,他紧紧抓着虞秋的手臂,“秋秋,母妃的棺椁马上就要抬进来了,你先忍一忍,不要误了时辰。”
“可是孤憋不住了。”虞秋无辜地看着他,身子还故意抖了抖,表示自己现在很急。
“你去旁边的侧殿方便一下!不准出去!”
他的反应太过奇怪,顿时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
虞稷边递纸钱,边嘲讽地说道:“还以为你多么纯善,竟唆使太子去侧殿如厕,你是想让御史们知道,然后弹劾太子不尊庶母,不敬亡灵吗?”
虞秩一时语塞,他没想到这个,他只是希望虞秋不要出去。现在外面应该……已经乱起来了吧?
“我没有!算了,你要出去就出去吧!”
虞秋见他放了手,就往外跑去,刚出宫室的门,便撞在一个人的身上。
他抬头看见一双含笑的眼睛,那人接住他,用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说道:“纪大人,我抓住小太子了。”
第519章 变故
纪平有些无语, 这楚辞未免也太贪功了。小太子还用得着他抓吗?不过,他想着楚辞这人有些本事,还是别泼冷水, 于是违心赞道:“楚大人好本事, 那这太子就由你看管了。”
虞秋不解地看着他们,什么叫抓住他,什么叫看管呢?楚辞朝他眨眨眼, 虞秋接到暗示没有开口,他呆愣地站在原地,就像被吓傻了一样。虞稔和虞穗看见他们先生, 俱都眼睛一亮,在看到虞秋奇怪的反应时,他们暂时按捺住想要冲过去的心, 也假装不认识楚辞。
“舅舅?”虞稷起身回看, 看见来人叫了一声,但很快,他就从纪平的神情中看出来,人家是为了虞秩过来的。
“二殿下, 叛贼已全部包围,就等着你出去主持大局了。”纪平没理会虞稷,看着虞秩的眼神倒是很慈爱, 看来纪氏很早就知道虞秩才是皇后亲子了。
“什么叛贼?”虞稷很奇怪, 他起身朝门口看了看,“棺椁呢?你们把棺椁抬到哪里去了?这些人是谁?”
他指着门口那几个手持长刀的大汉, 这些人正眼神凶恶地盯着他们。
纪平哼笑一声,道:“大殿下,外面那群人伪造圣旨, 私封太子,已被我带人包围住了。识相的,你也赶紧臣服于二殿下,奉他为皇,说不定还可以饶你一命。”
纪平早就忍受不了虞稷了,他刚愎自用,肆意妄为,使唤他们和使唤奴才没什么两样,要不是皇后让他们不要露马脚,他又怎会听从他的话?
虞稷怔愣了一会,突然瞪大眼睛,指着他们道:“你……你们想造反!”
“别说得那么难听,这明明就是拨乱反正。”纪平得意地笑了起来。
“你们这些叛贼,难道不怕杀头吗?我听说父皇就快醒了,到时候他一定会把你们全部处死!”虞稷的叫嚣声中透着一股色厉内荏的劲。
虞秩此刻也终于站了起来。他内心激动无比,表面上却维持着镇定自若的神情。他已经两次和太子之位失之交臂了,俗话说事不过三,这第三次总算成功了!
“纪大人,还与他们废什么话,直接抓起来便是。”
“听见了吗?还不动手。”
纪平一声令下,那些汉子就过来了,没一会儿,便把里头的人全都捆成了粽子,用绳子串在了一起。他们看向站在角落的虞秋,不知该不该把他也捆起来。
虞秩顺着他们的视线看过去,在看见楚辞时,心中大惊。他刚刚一直背对门口,只听了个大概,根本就不曾把纪平口中的楚大人和楚辞联系在一起。
“他怎么会在这里?”
纪平立马解释:“这位楚大人如今已是我们的人了,刚刚在外头,他还劝降了很多人。对了,刚刚太子想要跑出去,也是他抓住的!”
虞秩不难听出他话语中对楚辞的赞赏,可他却没纪平想的那么简单。
楚辞此人,从得会试第一的那次起,他就一直关注着,并悄悄把他列为了要拉拢的对象。
只是,虞稷能光明正大与他们接触,可以大大方方地栽培人手,他却不行。一旦他这样做,马上便会被父皇察觉,到时候多年来伪装的面貌就功亏一篑了。所以他只能暗地里搞破坏,借着虞稷的名义去得罪陷害这些可造之材。等他们走投无路,自己再出面当好人。虽然不是每次都能收买人心,但只要他们不投靠虞稷那边,他就无所谓了。
这楚辞,着实让人出乎意料,他一个年纪轻轻的官员,竟直接冲着纯臣的方向去了,他没有接受虞稷的招揽,面对虞秩布的局,每次也都能化险为,以至于虞秩根本就找不到机会去拉拢他。
现在,他竟会主动投靠自己吗?虞秩对此持怀疑态度。
纪平没有看出他的想法,还在喋喋不休地讲着楚辞刚刚是怎样不动一兵一卒,就劝降了那些官员。
虞秩听后,眼中仍满是怀疑,事出反常必有妖,他还是不太相信,这人会那般识时务。
楚辞大方与他对视,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心虚,他说:“在下知道二殿下恐还有些疑问,但您迟早会相信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