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遭了无妄之灾,对瑞王很有些怨气,等走出一段距离后,颇为不满地说:“你能不能不要那么莽撞,事情都被你搞砸了。”
“你凭什么说我?要不是你非要这时候来,能撞上父皇发火吗?”
“算了,本宫不想跟你吵,”太子烦躁地走开几步,又问,“东西都放好了吗?”
薛裘枫沉下脸:“进都进不去,放什么放,我扔在外面了。”
太子习惯了忍耐,被气急了也只会背着手生闷气,就像现在。
两人不欢而散,太子阴翳地盯着他的背影,心中直骂蠢货。
瑞王独自一人出了宫,上了马车,在车里昏昏欲睡,再次睁眼时,面前是薛浪可恶的脸,他试图动一动,发现手和脚都被绑起来了,他坐在一张破木凳上。
识时务者为俊杰。他扯出一个笑,问:“四哥,这是干什么呀?别玩了,快给我松开。”
“叫得真好听,”薛浪背着手踱步,笑得相当危险,“不过本王今日还是要大义灭亲。”
什么意思?他不会想直接杀了我吧?薛裘枫笑不出来了:“三哥,开、开什么玩笑呢。”
“谁跟你开玩笑了?”他身后走出来一个拖着麻袋的黑衣人,到他跟前把麻袋口打开,露出一个清秀的女子,问他,“这人认识吗?”
薛裘枫移开眼,摇头:“不认识。”
“你再好好想想呢?把她弄醒。”薛浪对凌消说。
凌消拿出一把银针,快速地在女子头上扎了十几根,女子顶着一头晃悠的长针幽幽转醒,看见薛裘枫止不住地一喜:“王爷,您来救奴婢了吗?”
薛浪阴森地问:“再问一遍,你真的不认识她?”
周围一点异样的声音都没有,四周门窗紧闭,灰尘厚重,那个奇怪的黑衣人一看就很恐怖,薛裘枫怀疑自己被劫到了城外,为了保命拖延时间,只好硬着头皮承认:“认识。”
“怎么认识的?认识多久了?”
“在花楼......上月买下的清倌。”
“你让她混进容府,给老太太下毒对不对?”
薛裘枫微微冷静下来,这条绝对不能认!“我没有!我根本不知道她做过什么。”
“哦?那就是此人居心叵测,加害忠良咯?按我朝律法,满门抄斩才对。”
女子骇然,连连摆首,薛裘枫拼命冲她使眼色,哪有他说的那么严重!然而女子全当没看见,急忙交代道:“大人,大人明鉴,是瑞王指使小女子给容老夫人下毒的!小女子是被逼无奈,还望大人开恩!”
“贱人!一派胡言!三哥,你别听她胡说,我即便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下毒害人啊,三哥,你知道我的。”
薛浪敲敲太阳穴:“哎呀,真是伤脑筋呐。本王该相信谁呢?熟话说官官相护,要不还是向着你吧......”
“等等,我有证据。”女子仿佛下定了决心,肚里的话全部吐了出来,“在我的腰带里。是瑞王的玉佩和亲笔信,他说只要事情成了,就给我二十万俩,让我远走高飞,呵。”
凌消会意,把她从麻袋里抖出来,果然从她的腰带里搜出来两样东西,怼在薛裘枫脸上。
薛裘枫气得脸色发青,却不能发作,还得装可怜卖惨,以求能薛浪放了他。
“我知道错了三哥,我也不想出此下策的,实在是,实在是......”
“姜半夏是不是你杀的?”
他愣了一下,被问得发懵,这和今天的事有关系吗?出于谨慎,他想否认,薛浪看出他的想法,补充一句:“想清楚再说,这次只给你一次机会。”
又过了一会儿,他脸上堆笑,回道:“那小子不是觊觎你身边的那个影卫吗?我只是帮你小惩大诫了一番。”
“那他怎么死的?”
“我教训过他之后就让他继续赶路了,哪想到那山上有大虫,等我知道的时候,他已经......”
“行了,编不下去就别编了。”薛浪心情甚好,转头喊,“裴少卿,你都听见了吧?”
破烂的屏风后边走出一个捧著书籍的年轻人,高是挺高,就是看起来比较孱弱,然而就是这个年轻人,在人才济济的大理寺脱颖而出,以手段狠辣、断案神速著称。
原本他不接皇室的案子,可薛浪回来了,他觉得某些事情可以有一些改变了。
他手上御笔不停,每一条罪状都记录得清清楚楚。
“交给你了。”
薛裘枫这才明白他问那么多究竟想做什么!
“三哥,三哥!我是你弟弟啊,你不能这么对我!”
薛浪头也不回地打开门走出去,光亮刺得薛裘枫下意识闭眼,未曾料到这是他所见的最后一缕阳光。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我老板倾情手绘的封面!!!ヾ(≧▽≦*)o
今天万更!直接大结局啦!!!( ?? ω ?? )?
64、里应外合
在门外听了一整节的老人眼泪直流,薛浪一出来就给他跪下了,此人却是枉死的姜半夏的父亲,姜丞。
他磕下头:“多谢王爷替我儿伸冤。”
薛浪脚步只顿了一下,然后绕开他走了,走时向后摆了摆手:“回去吧。”
对于姜半夏,他没什么好感,只是因为对付薛裘枫这个蠢货,死人用起来比较顺手罢了。
过了三五日,城外的北燕军在驻地不远处发现了火药的痕迹,还不少,不到一日,朝廷的人就来了,以例行巡检为名,想要进去搜查。但北燕军有薛浪撑腰,说话相当硬气,说不让进就不让进,眼看两方要打起来,有人终于在外面发现了些微火药,当即发作起来,要把北燕军关押听候发落。
不论从哪个方面看,这些人明晃晃地就是冲他们来的。天子脚下,忍一时风平浪静,为了他们的王爷着想,北燕军的一个小将领,姓刘名醒,自愿上了枷,让人粗暴地给架去天牢中了。
有脑子灵活的,在他们来之前就赶去王府报信,薛浪气得捏碎了一只瓷碗,眼神冒火。等报信人离开,燕离为他清理伤口,他怔怔地问:“我这么做,真的对吗?”
“主子,开弓没有回头箭。”
“......我晓得的。”
进了天牢,就别想好过,那里的人得了皇命,对刘醒威逼利诱,见二者都行不通,竟私自用上了各种刑罚,一定要他指认薛浪通敌卖国的罪名。
刘醒浑身是伤,被吊在木桩上,盐水一泼,痛得痉挛,醒过来又是一番严刑拷打,被折辱得不成人样,然而就是这种情况,他却依然咧着嘴笑——有本事杀了你爷爷,狗杂种!
厉王府迎来了一个意外的客人,邢新邢大人,一晃那半年不见,这位大人变了很多,眼中浑浑浊浊,头发斑白,身形佝偻,像是到了迟暮残年。
薛浪请他落座,他摇摇头,用枯瘦的手指颤颤巍巍地抓住薛浪的手,嘴唇一张一合,后者不得不躬身听他说话。
“快去救人,他们想杀了刘将领!”
“刘醒?”
“对。”
上午带走的人,晚上就刑讯致死?薛浪的手逐渐攥紧,看见邢新脸上的痛苦之色,才一把放开。
他扭开头,压下起伏的心绪,说:“多谢邢大人,天色不早了,本王派人送您回去。”
“这......”邢新瞪大眼睛,不解其意。
薛浪抬手,门外走来一个小厮,恭敬地请他出门上马车。
邢新佝偻着,一步一步向外挪动,仿佛又苍老了一岁。
月出东山,梧桐叶影影重重,像是有几百个小人在树下走,无声地呐喊,薛浪坐在窗框上看了很久,燕离出完任务回来,默默替他披上一件衣裳。
“你是不是也怪我不救刘醒?”
燕离摇摇头。
“其实我也想立马打进皇宫,兄弟们和我出生入死,因我遭此劫难,而我却无动于衷......”
燕离说:“邢大人一介儒生,怎么可能恰好路过天牢,还知道里面关押的是刘将领?你不会想不到这都是庆帝布下的局。主子,你是我们的主心骨,要振作起来。”
薛浪欣慰地笑了笑:“知我者,燕燕也。我就是知道这些,才觉得对不起他们,没想到我也有一天,竟然要用兄弟做饵。”
“图大业,不拘小节,跟随您的人,都以为您而死为荣。况且庆帝不会真的杀了刘将领,他在等你沉不住气,反将你一军。”
“是啊,我什么也不能做。”
“等不及了吗?”
“不,我等得起。血债必须用血来偿,刘醒的仇,我一定替他报。”
陈公公与庆帝着重说了见到的那个白衣人,武功极高,威胁也大,庆帝立马想到了传言中与薛浪形影不离的那个影卫统领,他手中摩挲着光滑的白银面具,阵阵思索。
“不能把那种人留在薛浪身边,”他说,“去,接他进宫,整个影卫队都在朕手里,他也必须来。”
“可是,厉王称那人是他的王妃,不一定能要过来。”
“王妃?哼,他也真敢说。既然这样,更不能留他了。”
庆帝想要天下的高手都围在自己身边,陈公公却担心他被暗害,所以有一劝,可庆帝不听。“你是大内第一高手,朕怕什么?”
无法,陈公公只得再跑了一次厉王府,薛浪满面笑容,他原以为这一趟困难重重,没料想那人只是一低头,便答应了。
朝夕相处的人被抢走,泥人也该有个脾气......他如何能做到一言不发,态度挑不出一点瑕疵?
由是陈公公越看薛浪,越觉得可怕。
燕离不言不语地跟着走,不曾回头,薛浪也在他们离开后立马合上了大门,他怕再晚一会儿,就控制不住要杀人了。
庆帝在御书房草草见了燕离一面,由于薛浪一句“王妃”,他对这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平添了一些不屑与轻视,甘愿做男人的玩物,肯定不是什么好坯子。
“把面具摘下来,朕看看。”
燕离像块石头一样,站定后再也没动过,也没发出一点声音,呼吸都浅不可闻。
“你是聋子?听不见朕说话?”庆帝生气地放下折子,扭头喊,“陈公公!”
他心中防备,走过去伸手想拿下面具,燕离这才终于动了,狠狠打开了他的手,用了足以打断他手骨的力量。
两人打将起来,你来我往,谁也没讨到便宜,倒是庆帝,看得心血来潮,也想找人比试比试,他对燕离说:“你,来和朕过两招。”
燕离停手,望过来,眸中杀意稍纵即逝,陈公公不敢冒险,苦劝庆帝:“陛下,您龙体欠安,不宜激烈活动,您要玩的话,奴才给您叫几个小太监来。”
自己身体如何,自己心里清楚,庆帝也明白心腹所言不虚,只能遗憾地让他先带燕离退下了。
陈公公始终不放心燕离,把他送到离皇帝寝宫最远的小殿时,还不忘警告:“咱家丑话说前头,要是发现你对陛下有二心,你就得脑袋搬家!”
燕离却看也不看他,自顾自进门关门,落得一室清净。
时间来到深秋,庆帝逐渐放松了对他的戒备。一天夜里,贺少堂在皇后宫里搞了一出“绿帽子”大戏,陈公公被支走,燕离趁机进入庆帝的寝宫,然而找了半天也没找到那个面具。
外面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突然消失,他眼睛一瞥,在床垫下看见一丝银光。
陈公公没追到贼人,因为半路想起,如果有人趁他不在谋害皇帝呢?所以他当即掉头,担心地赶了回来,在百米外就敛声屏息,然后猛地一下推开房门。
烛火幽幽,纱帐垂地,轻微的鼾声被打断,庆帝迷迷糊糊地睁眼:“谁在外面?”
陈公公松一口气,答道:“陛下,是老奴。”
“哦。”庆帝模糊应了一声,重新躺下去睡了。
他不放心,立刻又去了燕离住的地方,屋里没点灯,他心里一咯噔,抬头对上了一双如墨的眼,燕离躺在树杈上,静静地看着他。
大晚上被这么盯着,陈公公也瘆得慌——他没乱跑就好。转头抓紧时间走了。
次日,庆帝发现影卫的信物不翼而飞,大发雷霆,询问昨晚发生何事,陈公公一五一十道来,弱化了皇后宫中的丑闻,好在庆帝也不在意。他始终不减对燕离的怀疑,在皇上的恩准,把他住的小殿翻了个遍。
还是没有。
庆帝又不愿意损失一把利刃,只能把这事一直压着,还好影卫们不知道信物丢失,依然勤勤恳恳地替朝廷做事。
他一连十日没去皇后那里,太子听闻母后整日以泪洗面,带了礼物前去安慰。
皇后将服侍的宫人全都打发了出去,就留她母子二人,太子献上一尊玉佛,她看也不看,神神秘秘地从犄角旮瘩里拿出一个布包的东西。
“母后,这是?”
“嘘,小声点。”
她掀开布,庆帝那里被盗的银面具赫然在其中。
“这?!怎么会在你这儿?”
皇后拉着他走入一个密室,这才解释说:“这个东西,是薛浪那支影卫的信物,吾儿,你收好它,不要叫人瞧见了。”
太子机械地接过,追问道:“母后,你究竟从哪里得来的?”
“我,......”皇后白皙的脸上突然飞上两片红霞,她嗫嚅着说,“是一个男人交给我的。”
“谁?”
皇后偏开头,招了招手,一堆玉器后面走出来一个黑衣男人,面貌俊秀,高大健壮,双眼犹如一潭死水,毫无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