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亲爹的死对头粘上了[古代架空]——BY:鱼慕鱼

作者:鱼慕鱼  录入:09-16

  信中他言辞恳切,字字珠玑,陈明了戚同甫及他身后的太子一党的昭昭罪行,甚至连在他死后发生的事,都料得分毫不差。
  其实在戚同甫尚未造反之前,宁远大军就已经走在了勤王的路上。
  “你知道小叔叔为什么要做这么大一个局吗?”言斐接着问道。
  事实上他完全可以把信交给戚景思。
  “因为哪怕只有一丁点的可能性,他也自始至终都想保护景思可以置身事外。”他默默躬身,像是要凑近戚同甫,深怕对方听不清,“他狠,也只是对你一个人狠——”
  “‘八斗才子’林光霁,就是想你死。”
  “不可能!”戚同甫发狠地咆哮,“你让林煜来见我!”
  “光霁公子,当世卧龙,闲云野鹤,高洁淡泊,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言斐不屑道:“戚同甫,现在是我官居人臣,而你为阶下之囚,你凭什么觉得——”
  “你还有资格跟我谈条件?”
  “哈哈哈——”戚同甫不怒反笑,“小言大人装腔作势的本领也是跟光霁学来的?”
  “如果我身上没有任何可以跟你交换的条件,你今日为何而来?”
  “戚同甫——”言斐站直了身体,“你一直不肯交代之前在汀县、莜县甚至是别的尚未被发现的罪行。”
  “我知道你的每个案子都不可能是一个人能做下的,你不敢出卖背后的世家贵族,因为你知道,牵连的人越多,只会有越多的人想你去死。”
  “但那些埋在暗处的宵小若是以此为戒,日后不再为非作歹,也算百姓福祉;而他们若有一日故态复萌,天理国法在上,定然不容。”
  “而你——”
  “你豢养私兵,造反谋逆,罪犯滔天,证据确凿,就算没有从前那些腌臜事,也够死一百次了。”
  “我没有什么可求你的,戚同甫。”他向来温柔有礼的声音也逐渐冰冷,“就算是为了景思,我也不会。”
  “不管是小叔叔还是景思,如果他们知道我求你,只会瞧不起我言斐。”
  “那你来做什么?”戚同甫无力地应道。
  言斐浅笑,“我来送你走啊。”
  “你的便宜弟弟已经升任大理寺少卿了,小言大人不会不知道罢——”戚同甫轻蔑道:“李璠还没有从我嘴里得到想要的东西,他是不会杀我的。”
  “那就活着罢——”言斐不屑的转身,“反正你现在活着,也不比死了强。”
  戚同甫曾经生如草芥,有些自卑刻在骨子里,比起受万人憎恨唾骂,万劫不复,连生死都不再无人在意,才更教他害怕。
  “状元爷!”他急迫得甚至撑起了半身,扑向门边,“他们都不懂,连林煜都不懂!但我以为——”
  “至少你是该懂我的。”
  “你口口声声天理昭昭,你等着老天爷开眼救戚景思?”
  “何其荒谬!”
  “如果老天真的有眼,你生来就该瞎,还是我生来就该贱?又凭什么他林煜一出生就是天之骄子,坐拥一切!”
  言斐回头垂眸,淡淡地看着趴在铁栅栏另一边的人影。
  戚同甫是戚景思的血脉至亲,他也有戚景思一样高大挺拔的身形,可他现在佝偻地匍匐在门边,像一条丧家之犬。
  “我为什么要懂你?”他冷冷道:“小叔叔是出身高贵,可他的才情、气节甚至是后天的努力都丝毫没有辱没了他的出身;而你,戚同甫——”
  “你这样自轻自贱、自私自利的人,不管出身如何,也无论爬上什么样的高位,都像是阴沟里的蛆虫,注定永远龌龊卑贱!”
  他遗憾地摇摇头,“小叔叔一生睿智博学、淡薄高洁,他这辈子唯一的错,就是年少无知时,也曾瞎了眼睛。”
  “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是我的错!”戚同甫已经歇斯底里,几近疯癫,“如果不是他林煜负我在先,我戚同甫的一生——”
  “何至于此!”
  “当年我离开沛县只身赴京,你们可以说我贪恋权贵、沽名钓誉,可我只是想过得好一点,又有什么错?”
  “当初我给他林煜写过多少封信,但凡他肯回我一个字,我需要走投无路只能娶了温恭良,辅佐李璞那个废物吗?”
  “若是他肯来陪我,莫说是帮他辅佐李璠登基,就算他林煜要反了这李家的天下,我戚同甫也会心甘情愿为他鞍前马后,毫不犹豫拥他登顶人极!”
  “你是会毫不犹豫拥小叔叔为帝,还是你根本不在意谁是皇帝——”言斐冷漠地一针见血道:“你只是在意未来的皇帝,能不能给你,你想要的无上权力。”
  “不是、我不是……”戚同甫跪伏在门边,肩膀抽搐,声音也带着啜泣。
  言斐本以为看到这一幕的自己会心中快意,但此刻他才发现自己的内心已经毫无波澜。
  他现在才明白,为什么林煜说他不恨戚同甫了,并不是因为M.E.J.J.D.J戚景思的陪伴,而是当你真的放下一个人,也会连带着放下恨意,放过自己。
  “你知道为什么温恭良没有孩子吗?”戚同甫哽咽道:“我几乎都没有碰过她……”
  “我是真心待过光霁的……而他……”
  “戚同甫。”言斐无情地打断道:“你还想把造成自己所有不幸的罪责都推到小叔叔身上吗?”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信笺,“他有没有真心待过你——”
  “你比谁都清楚。”
  那张老旧的宣纸小小一张,边角都已泛黄。
  在林煜离开前的那段日子里,言斐曾经多次与对方通信,他极其熟悉林煜的字迹,自然也能看出,比起他死前的字体,信纸上的字迹要更加洒脱轻狂,少了些之后的圆滑恬淡——
  他看过太多当年光霁公子的真迹,那张纸上的字句,显然是林煜年轻时留下的笔迹。
  林煜去后,戚景思在整理遗物时发现了一本束之高阁的诗经,他从未见林煜读过,却在里面发现了这张信纸。
  这更加证实了言斐的猜测——
  林煜写下信笺上的字时,戚景思大约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孩。
  “你说小叔叔没有给你回过信。”言斐淡淡道:“或许都在这张纸里了,只是你来不及看见,就已经被他看穿。”
  林煜年轻时的字迹如何,戚同甫自然比言斐更明了。
  他颤抖着打开信笺,借着昏暗的灯光,霎时间从泪如雨下,到嚎啕大哭。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①
  “让我见他!”他抓着囚室前的铁栅栏,发疯似的摇晃,露出一张已经不人不鬼的脸。
  可怕的动静引来了看守的狱卒,他们紧张地上前,将言斐团团围住。
  “求求你……”戚同甫泣不成声,“让我见他一面……我求你……”

  “就算你当初是骗他,也该骗他一辈子!”言斐怒道:“你的高官厚禄,你的前程似锦,真就比得过当世谪仙的一片真心吗?”
  “戚同甫——”
  “错了,就是错了。”
  “你要见他——”他的眼神依旧平静无澜,声音已经拒人千里,“那你就去那边试试罢,看小叔叔还愿不愿意接受你的忏悔。”
  狱卒事先得了言毅的嘱咐,见状连忙紧张地护送言斐离开,关上那道铁门前,戚同甫还是死命地扒着栅栏,直到被掰断了指骨也不肯松开。
  所有的声音都逐渐远离,只有无处不在的老鼠在角落窸窸窣窣。
  严刑拷打,馊粥米汤,他已经在这里呆了许久,每一天都只能在拷问结束后,知道一天结束了,才在墙上用指甲扣出一条道子,记录自己进来的时间。
  即使事败被俘,他也没有一天放弃过活着的希望,只是现在他终于明白,言斐为什么说自己是来送他走的。
  地牢里特有的潮湿阴暗好像终于要离开他了,他回到了自己二十二岁那年的春天。
  晟京的春天其实一点不比沛县差,这里没有江南垂髫般活泼温柔的杨柳,却有好似永远也开不败的杏花。
  他在东城门边与一个慌乱的少年擦家而过,对方好像在躲避什么,慌张地将一坛子葡萄酒塞进了他的怀里。
  那是他第一次遇见林煜。
  彼时的林煜只有十八岁,还不是连中三元的状元郎,虽然也谦谦有礼,却更灵动鲜活。
  只是人群中一个慌乱的擦肩,戚同甫却记了好久,就像是当时不慎溅在他胸口的葡萄佳酿,酒香久久不散。
  他那时贫苦,能穿出门见人的衣裳就那么两身,可襟口上的酒渍任他如何搓洗也涤荡不去——
  一如那个把酒坛塞进他怀里的少年,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总以为自己忘了,可前襟上的酒渍还在。
  后来再在文人集会上遇到林煜时,他才知道对方是高不可攀的光霁公子,他本能地退出人群,却被林煜一眼瞧见。
  “上次唐突公子了,有没有弄脏公子的衣裳?葡萄佳酿颜色鲜红,不易洗净,公子住在哪里,我赔你一身新的。”
  便是这一句话,赔进了两人一辈子。
  现在他绝望地看着无边的黑暗,只能看到林煜那日在书房中对他冷漠的眼神,再也找不回当初那个自信美好的少年。
  他脑中不断回想起言斐之前的一句话——
  “戚同甫,我们才是一家三口。”
  “就算埋进土里,孤家寡人的也永远只有你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两章不适合分开,写在一起所以晚啦~
  不出意外明天就会大结局,当然也会是he!之后准备了小叔叔的番外,还有阿言和七七的婚车(bushi),如果还有什么想看的也可以留言告诉我噢~
  ①出自先秦佚名的《子衿》


第80章 蹈死不悔 ...
  李晟王朝, 建业二十四年,夏。
  戚同甫在言斐离开后的第二天被人发现暴毙于大理寺狱地底天牢, 死因不明。
  大理寺狱的一百零八般刑罚行刑者皆是老手,尤其是对这样的重犯,手下都很有数,经仵作验尸,既非外伤,也非中毒, 却死相凄惨。
  他的尸体悬于城门外示众月余,惊醒后人,最后弃置荒野。
  有人说他害过的人太多,被人分尸泄愤;也有人说他大势已去, 没有人再记得他, 只不过是被野狗叼走了。
  人们对他的尸体去了哪里不是很感兴趣, 倒是对这个底层出身却最终动荡朝野的人的死因很感兴趣,因为那才是一个谜。
  不过这样的兴趣也并不会持续太久。
  同年冬, 晟明帝驾崩, 四皇子李璠顺利登基, 称晟昭帝, 改国号为“济平”, 取开济万世太平之意。
  朝野肃清,新年又至, 新帝登基,万民欢腾。
  人们很快忘记了去年那场兵祸,也忘记了那场兵祸的制造者,走进新的希望里。
  或许只有言斐明白,戚同甫是怎么死的, 有的人失去了活着的意义,就会连心跳和呼吸都失去依据。
  就像现在的他一样。
  亥时已至,窗外街道的沸腾仍旧不减,隔着重重院墙也能听见。
  新年第一天,也开启了晟昭帝登基后的济平元年,然而除却那一夜,言斐却再也没能踏出过自己的房间。
  “哥。”言毅急匆匆地推开房门,“今天是新帝登基以来第一次大宴群臣,你知道我不可能这么早回家的。”
  他看着桌上已经凉透了的饭菜纹丝未动,“就算找我,也不必用这种方式……”
  忙活了一整天,他一进门就瞧见言诚理急得打转,说言斐一整天水米未进;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言斐,但就算没有对方这一出,他这一趟还是不得不来。
  “都过去快半年了,戚同甫也已经认罪伏诛,同党的判决还没下来吗?”言斐淡淡道:“你们大理寺这是什么办事效率。”
  “诸案犯充军、流放、贬谪者,都在依次进行。”言毅沉了声音,“新帝登基,不宜见血,重犯收监大理寺狱,留待秋后处斩。”
  因为知道言斐真正想问的是什么,他自始至终不敢看着对方的眼睛。
  “新帝登基也有一段时日了。”言斐也没打算藏着掖着,直接开门见山道:“大赦天下的名单呢?”
  该来的,总是躲不掉。
  言毅深吸一口气,“犯上作乱者,罪不可赦。”
  “哥——”他第一次鼓起勇气看向言斐,“这结果你早该猜到的,不是吗?”
  言斐闻言面上并没有什么波动,只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言毅站在门前,左右为难,默了半晌后才道:“我让下人把菜端出去热热。”
  言斐盯着言毅,眼神淡漠,不置可否,直到下人端着冷菜出门,言毅还是愣在门边,一动不动,他才淡淡地问了句:“你还有事找我?”
  言毅点点头,“陛下请你今晚入宫,有要事相商。”
  “够了言毅!”言斐突然发狠,一把拍翻手边茶盏,“同样的借口用一次不够还要用第二次?”
  “到底是你愚蠢,还是在你心中我言斐愚蠢至极,会被你同样的谎言骗了一次又一次!”
  又是这样!
  上一次,若不是言毅说当时还是四殿下的李璠招他进宫,若是他在府里,绝不会允许大理寺的人就那样不明不白地抓走戚景思,他们甚至没有见到最后一面,连句道别的话都没有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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