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月来脚步一顿,望向顾来嫂:“啥?”
“等你闲下来,去见见村里白铁匠家的小女儿,她叫白慧慧,可漂亮了。”
李月来:“…”。
太难了,广大适龄男子姑娘都太不容易了。婶子们就像天上的月老,遇见男的和姑娘就想凑成一对。
他一脸无奈:“成,我有空去看看白姑娘”。
言罢,留下三两银子给顾来嫂:“这钱是用来买食材的每样菜只管味道好,量少点,按照孩子胃口来做就成。”
顾来嫂接过银子掂量掂量,看着它是不自觉的喜笑颜开,但还是对李月来提出的要求有些不解:“小孩子的都做了,为何不顺带备点大人的?”
李月来摇头告辞:“这您就甭管了顾婶儿,等到跟您算钱的时候,再给您二两做报酬”。
“行行行”,只要答应见白慧慧,顾来嫂不管其他,欢欢喜喜接过银子。
☆、李家有郎(十六)
清晨,飘起了小雪籽,夹杂着细雨。
陈家。
陈暮雪躺坐在床上,眉头微皱。
腿疼。
连带着牙也疼。
一到阴冷天,他的右腿阴阴发疼,十分难受。
春风医馆的老大夫林闻言匆匆到了陈家。
林闻言诊完脉,收回手道:“陈公子,右腿落下的病根也不是一两日就能看好的,需要长期调养,但也无需过于忧虑,好好将养罢”。
陈琼在一旁担忧地问:“林大夫,那总做些什么才好,我家公子夜里疼的难以入眠”。
林闻言摸着胡须沉吟片刻:“现在只能开一些观音膏涂抹缓解,不过西梁有牛,产的乳极好,强身健体,对你家公子的病症大有益处,若能弄来每日喝一碗,我相信他的腿痊愈得会更快”。
陈暮雪抿紧的嘴唇松开,看向林闻言:“西梁牛乳?”
林闻言点点头,一边收拾药箱道:“虽然路途遥远,但好在是冬日,牛乳也好储存,公子最好在入夏前喝上一段日子”。
“辛苦林大夫了”,陈暮雪见他药箱收拾完了,看一眼陈琼。
陈琼立即会意,转头对林闻言道:“我送送您”。
林闻言拿出一盒药膏递给陈琼:“这就是观音膏,疼得时候在手心搓热摸到伤处便可”。
陈琼收起盒子,一边把他往门口引:“晓得的”。
等二人都出去后,陈暮雪坐起身穿衣服。
最近湖兴酒楼生意好的出奇,大有压倒百悦酒楼之势,易微看得着急上火,令陈暮雪亲自前去打探情况。
陈琼送林闻言回来,端着一杯热茶:“公子,漱漱口吧,牙会好受些”。
陈暮雪接过茶杯含一口,浓茶里加入了盐巴,又咸又涩。
等到准备出门时,他才吐出来,牙疼也缓解许多。
二人一前一后上马车,一路行至风荷乡最热闹的街上。
陈琼按捺不住,给陈暮雪披上披风后率先下车,打量了一眼四处,才回头扶陈暮雪。
虽然天公不作美,街上依然游人如织。好在雨已经停了,风中只是还夹杂些雪籽。
“你先回去吧,我们自己转转”,陈暮雪对车夫道,一边推开陈琼的搀扶:“我能走”。
“那公子小心些”。
等车夫走后,陈琼收回手,指向左边小摊上的冰糖串子:“公子,这是什么新鲜玩意儿,想不想试一试?”。
陈暮雪看了一眼冰糖串子,就是把糖葫芦里的山楂换成别的果子。
“你要吃就去买,我不吃”。
陈琼努努嘴,见自家公子对冰糖串子兴趣缺缺,继续沿着街道往前走。
在一片人潮拥挤的小摊中间,他看到一个特别眼熟的背影。
一身白衣,身高体阔。
陈琼定睛再看,立即认出来是谁,拉着陈暮雪的胳膊小声道:“公子,他!”
陈暮雪侧头还没来得及看清“他”是何方神圣,就被陈琼拉着躲往另一边,边走边念念有词:“咱们就两个人,还是躲着点为好”。
听了这话,陈暮雪快速回头看一眼,只见小摊上坐着李月来,他正端一碗米酒汤圆喝得满脸惬意。
叫追债的绕着还债的走,世间还有此等道理?
陈暮雪有些无语,不觉慢下步子来,转头问陈琼:“跑什么?”
陈琼被问得一愣,在他眼里,李月来就是个泼皮无赖,坏起来六亲不认,上回的事肯定记恨他们。
“他要是报复我们怎么办?”
陈暮雪又默默看向李月来,陈琼不知道他给李月来宽限了时日,现在对李月来而言,他就是大恩公。
正巧,李月来的视线也和陈暮雪撞上了。
陈暮雪立马移开目光,提步要走。
那边李月来已经站起来了,拿着一个烧饼吃,边走向他,脸上带笑:“陈公子”。
陈暮雪只当没听见,目不斜视阔步向前走。陈琼也假意没看着他,打量两边摊贩在卖什么吃食,哪家摊贩前的客人多。
基本上排着长队,妇女携着小孩儿的摊贩前,陈琼都要仔细看看。
“陈公子”,李月来见陈暮雪要走远了,加快脚步又喊了一声。
他人高腿长,没几步就赶上陈暮雪,拦住道:“上次我们说话也算和气,我提要求都和公子有商有量,为何这次见了我却要避开?”
陈暮雪绕过李月来的手臂,淡淡道:“只是不熟罢了,公子银子攒齐了么”。
李月来坦诚摇头:“没有,不过既然遇到了,可否赏脸请公子吃碗汤圆”,他指了指身后的摊位:“这家米酒汤圆实乃绝味”。
这老掉牙的搭讪方式!
都说看人说话,他家公子在风荷乡什么没吃过,谁想跟你吃什么破汤圆。
陈琼忍不住翻白眼道:“我们公子忙得很,就不同你吃了”。
李月来看向陈暮雪,见他微扬下巴,对自己爱搭不理,点头让开道:“行吧,那可是公子没这口福了,我只是想对你略表感激”。
感激什么?
陈暮雪和陈琼听得一脸莫名其妙。
“有毛病,这人”,陈琼等李月来走远了,回头望着他背影道。
“不必在意”,陈暮雪继续往前走。
耳边终于清净下来,陈琼沿着街边不停买零嘴,吃的不亦乐乎,不时还回头和陈暮雪分享小吃口感:“公子,这个真好吃!”
他叉起一块酥饼往陈暮雪嘴边递:“不信你尝尝”。
陈暮雪撇过头,没什么兴趣的样子:“你吃吧”。
“是牙齿还疼吗?”陈琼举着酥饼担忧道。
陈暮雪摇头:“不是”。
陈琼举着饼子不放:“那公子便尝一口,它真的是美味,比咱酒楼师傅做的都不差”。
听罢,虽没什么胃口,陈暮雪还是低头准备尝试酥饼。
突然,傍边有个小孩儿冲过来,猛地撞上陈暮雪身侧。
酥饼从陈暮雪嘴边落到地上,只留一粒葱花在他的嘴角。
陈暮雪险些没站稳,陈琼及时扶住他道:“公子,你没事吧?”
“没事”,陈暮雪没心思吃酥饼了,拿出帕子擦掉嘴边葱花,顺手扔进旁边篓子,然后转身看向那个撞他的小孩儿。
“阿娘,我想去新村玩儿”,小孩儿也看了陈暮雪一眼,不过目光很快移到他身后。
“你慢点走!小心摔倒了”,一个包头妇女急步走过来,拉住小孩儿胳膊,满脸歉意地望着陈暮雪:“这位公子,不好意思啊”。
“不碍事,小孩子无心之举,”陈暮雪低声摆头道。
听到面前这位锦衣公子不怪罪,妇女才放心,牵起儿子,一边侧头道:“新村有什么好玩的,回去叫你阿爸教你捕鸟”。
“我要,我要!我就要去新村,他们都去玩儿”,小孩不干,开始往地上坐,准备哭闹耍赖。
妇女有些恼了,弯腰想把小孩从地上抓起来。
傍边正有人牵着女儿经过,见地上的孩子号啕大哭,于心不忍地把手里提的一袋子瓦片给妇人看,顺手劝道:“去吧,我也正带着孩子去,听说那儿举办了个什么投瓦片大赛,好多小孩子去”。
☆、李家有郎(十七)
妇人一脸懵地问:“什么投瓦片大赛?”
“听说新村街上有个吃食铺子,旁边有旗子,小孩儿让免费用瓦片投旗,中了可赠送小吃”。
另一个路过的妇人抱怨道:“这又是哪里搞的新名堂,尽折腾我们这些大人”。
妇人轻轻拍了拍自家孩子脑袋:“她就是跟着街上无人管的小孩儿学的,那些孩子捡了瓦片自己就去新村,这片儿孩子没有不知道的!”
“真是烦人,我还有一大堆活儿没做呢”。
“我还不是一样”。
.....
几个妇人围着原地闲拉了会儿家常,牵着孩子结伴往新村去。
陈暮雪看着一群妇人走远,若有所思,回头问陈琼:“新村最近有什么热闹?”
陈琼摇头:“我去打听一下”。
“嗯”。
陈暮雪在原地等候,没一会儿陈琼就回来了,将打听到的消息大致概括给陈暮雪听。
其实就是有钱人家的公子闲得无事,在新村豪置千金,图个新鲜劲儿随便玩玩。
“是哪家的公子?”陈暮雪问。
在新村豪置千金的公子,他把整个枯岭有可能的家户都想了一遍,没能找出来是哪个。
陈琼摇头:“不知”。
这下陈暮雪的胃口被吊足了:“走,我们去新村看看”。
马车也走了,风荷乡离新村还是有段距离的,陈琼道:“公子,夫人是让咱们去湖兴酒楼看看,新村还是明日再去吧”。
陈暮雪摇头,指了指周围许多提着瓦片的人:“去新村的越来越多,能从那里风靡到风荷乡来,此人肯定不简单,咱们明日再去湖兴酒楼”。
见陈暮雪说得一脸认真,陈琼无奈道:“成,公子你的腿还没大好,我先去雇辆马车”。
见陈暮雪点头,陈琼速速找到马车,二人一起前往新村。
马车行驶了很一会儿,突然停下来。
陈琼拉起窗帘问:“怎么了?”
车夫跳下车,蹲到车轮子旁看了看,叹气道:“公子,真不好意思,车轱辘坏了”。
“什么?”陈琼连忙扶陈暮雪下车。
二人看着车轱辘双双叹气。
“这里离新村还有多远?”陈暮雪问。
车夫捣鼓了几下车轮子,站起身指向前方的岔路:“不远啦,直走一段路就到了”。
陈暮雪点头,带着陈琼慢慢往新村走。
车夫在身后道:“二位公子,实在不好意思哈,要不我给您退点钱吧”。
“无事”,陈暮雪微微摆手。
…
陈琼边走边打望四周,一脸不解:“这地方这么荒,公子,你说老板在此处开店图什么”。
陈暮雪盯着前方不远处:“谁知道呢”。
已经临近新村,前面有一条破破烂烂的街,挤满了人。
等二人走近,发现人群里大都是孩子。
孩子们围着一片空地,空地上插几面旗子,距离不一。瓦片扔到不同旗子,得到的吃食不同,最远的是肉食类。孩子们扔的不亦乐乎,但仔细瞧会发现,大多数瓦片都砸在地上落了空。
至于兑换吃食的铺子,只有一间,四面都打通了,窗户口摆着不同吃食。里面坐了一个白衣人,背对着陈暮雪他们,看不清脸。
前边摆的是时令水果,切成小块,梨肉颇多,陈暮雪大致扫了一眼,每一盒凑起来估计只有半个梨。
铺子左边放的是肉食,盒子里放着一个牛肉丸子,上面插一根竹签,还摆了酥肉等等。右边放的是面食,蒸炸的面团子、糖糕、酥饼和角黍等,撒糖或者是辣子的都有,看起来十分诱人。
陈暮雪举步绕到后面,只见台面上堆了一堆瓦片,老板低着头正埋头数钱。
估摸着是数乐了,他也不数了,把桌面上剩下的铜板全部揽进屉子里,站起来伸懒腰,一边抬头看孩子们投瓦。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哈哈”。
白衣人见主仆二人一脸猪肝色,忍不住笑道。
白衣人正是李月来。
陈暮雪和陈琼一脸意外地看着窗内的李月来。
半晌,陈琼有些尴尬地拉陈暮雪:“公子,有些晚了,我们回去吧” 。
“哦,好”,陈暮雪转身道。
二人速速离远李月来,陈琼四处找牵马的人,要找一辆马车回风荷乡。
这段路刚来人,哪里来的临时租用马车,来去除了走路,就是自备交通工具。
陈琼找了一圈,丧气道:“公子,没车”。
“那就走吧”,陈暮雪又回头看了一眼李月来站的地方,没想到这人要推迟还钱,是到新村谋生路来了。
李月来这边忙得飞起,没时间在意陈暮雪他们。
“老板,再来五个瓦片!”
一个小孩儿奶声奶气道。
李月来看向小孩儿,笑道:“好,没问题”。
装了十个瓦片到篮子里,递给小孩儿:“五十文”。
小孩儿踮踮脚,把钱放到台面上:“喏,都在这儿”。
言罢,转身欢快地转身投入扔瓦片的大队伍里。
李月来捡起铜板扔到屉子里,左边又有人挥动手中红旗道:“老板,我换一个牛肉丸子”。
把红旗子捡到一旁篮子里,李月来麻利地端一个牛肉丸子给左边窗口妇人,叮嘱道:“小心烫,小孩儿吃注意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