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古代架空]——BY：经史子集

　　一行人兵分两路，张子文被段石玉安排送去越王府，主事太监带着段石玉直接入了宫，前往忘尘殿。
　　忘尘殿本叫大兴殿，因为皇帝痴迷术数，自以为已到了如庄子般逍遥的境界，不与红尘纷扰，便改名忘尘殿，又由灵山居士主持翻修，按照道观的模样，在四周种上竹子，院中摆着香炉。
　　这里的竹林长得很茂盛，但是很大一片都被雪压得倾倒。
　　段石玉在林中小路上七拐八弯，若不是内侍从前带路，他早就绕到了别处。
　　等到了忘忧殿，殿内已经站着了一个人。那人头戴北海明珠玉冠，身着玄色锦袍，锦袍上绣着蛟龙，是太子才有的装扮。
　　太子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看到段石玉，愣了愣，接着就对段石玉摆出无害的笑脸来。


第五十五章 ：争辩
　　段石玉走上前去给太子段辰良行了个揖礼，接着撩起裙摆，跪拜皇帝。
　　太子处理内务，每日里都必须前往忘忧殿和皇帝禀报内务。皇帝无心搭理朝政，正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他听着段石玉的声音，微微睁开双眼，但见着段石玉时，整个人突然坐了起来，直勾勾的盯着这个儿子看。
　　因为长途跋涉，只吃干粮和稀粥，段石玉已经瘦了一圈，又无暇打理自己，束发已经快要散开，几缕杂草一样的头发垂落下来，遮在眼前，与锦衣华服的太子比起来，段石玉像个落魄的流匪。
　　因为受伤，他的胸口缠着绷带，温疏影怕他动作太大，又在他脖子上挂了一块麻布，把手臂搭在上面，看上去甚是狼狈。
　　皇帝先前听了太子的禀奏，本对段石玉在外所作心怀埋怨，但是看到段石玉这般模样，又心疼起来。
　　毕竟是自己的儿子，皇帝不忍苛责，抬手道：“赶紧起来吧，怎么弄成这模样，伤势如何？”
　　“不碍事，在战场上难免会被流矢伤着。”段石玉起身，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说：“儿臣一年未见父皇，好容易回来，就直接来宫中了，让父皇看到儿臣这窝囊样……”说着，段石玉吸了吸鼻子，满脸的委屈。
　　“哎……”皇帝叹了口气，推了推案上的茶盅，“我都知道了，你这一年受委屈了，不过你这带兵打仗的功夫，跟朕到是挺像的。”
　　皇帝的表情有些得意，眼中也带着赞赏。
　　太子在一旁看着，心里有些着急了，但也不敢在此时插嘴。
　　站在皇帝身后的常侍走过去把茶盅端起来，又走下来递给段石玉。
　　“多谢父皇。”段石玉一口把茶盅里的茶喝完，随手抹了把嘴。唇边的茶水沾在手上，段石玉一甩手，茶水落在太子的脸上。
　　“！！！！！”太子顿时气的脸色铁青，撅着嘴一脸的狠相。
　　皇帝此刻却对段石玉这般粗鲁的动作很是欣赏。这位皇帝年轻时出了名的好战斗狠，大昱除九州之外，南越国，蜀中滇国具在大昱掌控之中，只是现在年纪渐长，心思只有羽化登仙。
　　皇帝想起当年的风采，嘴边挂着一抹笑。
　　段石玉拍着马屁，说道：“比起父皇，儿臣只是九牛一毛而已。”
　　太子实是憋不住心里的怒火，呛道：“你还敢跟父皇比。”
　　“？？？？”段石玉蹙眉，说：“儿臣只是想以父皇为榜样。”
　　“我看你就是有贼心！”太子的声音突然拔高，他道：“私自开仓放粮，又私自招募兵士，意欲何为啊！”
　　如张子文一直提醒的，太子揪住了段石玉私自开仓放粮这事不放。
　　皇帝也有些动摇了。这事早就发生了，太子在朝堂上也提起过这事，朝中大臣大半倒向太子，平日里你一言我一句的在皇帝面前诋毁段石玉，时日久了，皇帝自己本身的想法也都被带偏了，他盯着段石玉，想要个合理的解释。
　　段石玉不慌不忙，不卑不亢，说：“今年收成不如往年，徐州境内多有饿死的百姓，开仓放粮，只是为了接济一下百姓而已……”
　　“那是皇粮！”太子大吼，这是段石玉唯一一个可以黑的点，他不能松开，喊道：“谁给你的熊心豹子胆！”
　　“……”段石玉一躬身，捂住伤口，佯装痛哭的模样，看着皇帝，说：“当时濮阳野大军压境，占据了半个徐州，徐州境内百姓多有饿死的，更有大部分人想南逃跟随流贼，如果不开仓放粮，只会助长流贼的气势。”
　　“那你就能放皇粮么？”太子仍只揪住这一点不放。
　　段石玉忙跪下，说道：“濮阳野主力有五十万，大军压境，我军只……我军驻扎在徐州境内的只有十万，所以我才想到要开仓放粮，笼络人心，这才招募到了九万新兵，暂缓了徐州的危机，父皇，如果是您，您会放着这么个大好机会不要么？”
　　段石玉把问题抛给皇帝，皇帝本就对自己年轻时征战四方的英姿很怀恋，被这么一问，还真就开始认真思考起来。
　　然而，濮阳野的五十万大军，因为高詹被打回了荆州，濮阳野怕高詹给他图谋他的扬州，所以把主力都掉了回去。段辰良不在前线，所有的线报都靠着监御史。监御史十月返京，十二月还郡，得到的消息，据不详细。
　　太子打量着皇帝的脸色，不知道要这么接茬。
　　皇帝摸了摸胡子，呵呵一笑，说：“有朕当年的风范。”
　　太子张了张嘴，还想说话，皇帝抬手，止住他的话头，“近来一直靠你主持宫内的事，你也辛苦了，不过这事啊，你也不要过分追究了，打仗拼的就是个粮草辎重么。”皇帝又看向段石玉，说：“你做的对。”
　　“……”段石玉拱手谢恩。
　　太子咬了咬牙，恶狠狠地看了眼段石玉。
　　这时又有内侍禀报，灵山居士来忘尘殿。皇帝一听灵山居士来了，双眼放光，赶紧挥手驱赶两名皇子。
　　两人躬身，后退几步，走出殿外。


第五十六章 ：疑窦重生
　　段石玉刚走出殿门，就见到了迎面走来的灵山居士。灵山居士鹤发童颜，着一身白衣，手持一把拂尘，看上去仙风道骨。
　　两人打了个照面，灵山居士多看了两眼段石玉，而后对太子点了点头，提起衣摆，走进殿内。
　　太子哼出一声，讽刺道：“在外面打了一年，回来什么没捞着，嘿嘿。”
　　太子得意的摇头晃脑。段石玉轻笑了声，拍了拍自己的伤口，说：“怎么没捞着啊，这不是么？”
　　“？？？”太子皱眉，问：“什么意思？”
　　段石玉躬身，凑近太子面前，说：“不是捞着皇兄一箭么？”
　　“嗯？？”太子没听明白，他看着段石玉，脚下踩空一阶，险些从楼梯上滚落下去。段石玉眼疾手快拉住他的手臂，将他拽回来。
　　段石玉常年征战，身子比太子要硬朗许多，个头也蹿的高，两人站在一起，太子竟感觉到了些许压迫感。
　　太子甩开手，后退一步，看着段石玉的伤口，问：“你把话说清楚，什么意思？”
　　段石玉以为他是装模作样，便把衣襟扯开，露出狰狞的伤疤，说：“皇兄难道看不明白么？”
　　“？？？？”太子凑近了看了看伤口，又抬头看着段石玉，一拳锤在他的右肩上，怒道：“你休想污蔑我！”
　　太子想拿段石玉开仓放粮这事好好打压一下他，没料想这事被皇帝一手抹过去了。这事没成，段石玉受伤这事又有蹊跷，太子深怕段石玉用这事污蔑他，心里又怒又怕。
　　段石玉摆好衣襟，反复看了几眼太子，心里也充满疑惑，但他没再吭声，转身要走。
　　太子赶紧跟上，逼问道：“你故意带着伤来见父皇，就是想让父皇同情你，然后污蔑我，对不对？哼哼，可是父皇现在还是向着我的！”
　　太子自小得宠，言行向来放肆，毫不遮掩，此时的愤怒与不安暴露无遗。段石玉有些怀疑刺杀他的幕后黑手否真是这位太子了，他佯装风轻云淡，说：“我受伤，还不是因为皇兄失了黎川，又不肯给兵。”
　　“是我弄丢了黎川么？”太子道：“是那伙贼人太狡猾，我手下又没有一个像样的大将。”
　　“……”段石玉停下脚，回头看着太子。太子觉得自己说的很在理，趾高气昂回瞪着段石玉。
　　段石玉叹了口气，拢了拢披风，往西门走去。太子又跟了上去，走到段石玉身边，说：“我是太子，你不过一个越王，怎么敢走在我前面。”
　　段石玉无奈，停下来让太子走在自己前面。一直走到了西门下，太子才想起自己的东宫在另一边，但他不服气，挡在在段石玉面前不让他走。
　　太子的母亲竹苓与段石玉的母亲蔓瑾一同被举入宫，两人早年还以姐妹相称，后来蔓瑾被皇帝宠幸，奉为贵妃，两人的关系便有了微妙的变化，但是蔓瑾生了段石玉后就被贬为了瑾嫔。风水轮流转，太子的母亲竹苓自此得势，封为贵妃。
　　论姿色，竹苓比蔓瑾稍逊一筹，但是竹苓喜好读书，又偏爱绘画，尤爱庄子。将庄周梦蝶的故事跃然预纸上，被皇帝看见，从此便芙蓉帐暖度春宵了。
　　没有人知道皇帝在那几年到底遭遇了什么，从一个大杀四方的嗜血皇帝变的一心只想修道成仙，与蝴蝶齐舞。
　　同样难以揣摩的是竹苓真心喜好庄子，还是为了迎合皇帝。然而不管是逍遥洒脱还是察言观色，太子一样也没学到。
　　段石玉与太子从小还经常在一起玩，可自从竹苓得势后，太子就有意疏远段石玉，后来被封为太子，更是处处与段石玉做对。
　　段石玉也习惯了，小时候还会与母亲哭闹，但是母亲在宫内也不好过，他也就不再跟母亲置气。
　　段石玉突然好奇，他问太子，“皇兄，我开仓这事，如果父皇允许，你想怎么处置我？”
　　他这问题把太子噎住了。太子歪着脑袋，脸色不太好看，他想了许久，说：“我还没想好。”
　　“……”段石玉抬脚要走，太子赶紧又挡在他面前。段石玉摇头苦笑，问：“父皇要是不放过这事，你会杀了我么？”
　　“！！！”太子勐然抬头，一脸的惊恐和难以置信。他从来没想过要让段石玉死。而且他不敢相信，段石玉会这么恶意揣摩他的内心，竟还把死字这么轻描淡写的挂在嘴边。
　　太子咽了口唾沫，竟有些委屈起来。
　　段石玉叹了口气，拱拱手，头也不回的出了宫门。
　　天又开始飘起雪，没有循序渐进，突如其来的犹如搓绵扯絮一般的大雪。
　　太子看着雪中越来越模煳的背影，心情复杂，有嫉妒，也有挫败


第五十七章 ：将军府
　　段石玉入京的第二天，尉迟远一行人也到了京都。季青云稍微有些好转，但还是绵软无力，加上又有些鼻塞，声音也沙哑了许多。
　　段石玉路上没得休息，伤口好的很慢，又有些感染，面圣之后就卧床不起了。张子文便代替他去接季青云，然而却被太子捷足先登了。
　　太子在宫中颇有势力，但是手下无将。尉迟远连战连捷，他必须拉拢像尉迟远这样的大将。
　　尉迟远没想到太子会亲自过来接他，坐在马上有些傻眼了，但是这一切都在季青云的意料之中，他下了马车，扯扯尉迟远的裤脚，尉迟远反应过来，赶紧下马给太子拱手作揖。
　　太子身后跟着的是黎川郡的监御史，他咬着太子的耳朵，轻声说了几句话，太子听得心中一喜，看着季青云，笑道：“早听说越王殿下手里有两块璞玉，一位温文儒雅，一位神采飞扬，想必，这就是那位温文儒雅的张子文先生。”
　　“噗……哈哈哈哈哈。”尉迟远哈哈大笑，“太子殿下，你哪里看出来他温文儒雅了，哈哈哈哈。”
　　太子满脸的尴尬，他悻悻地摸了摸鼻子。
　　季青云谦恭的笑了笑，拱手说：“殿下谬赞了。”
　　“额……哈哈哈。”太子嘴角一抽，也赶紧回礼。
　　监御史又在他耳边小声道：“他两人不合。”
　　太子打量了几眼季青云和尉迟远，心里了然，说：“尉迟将军，将军府已经准备妥当，我这就命人带你去？”
　　尉迟远这一年之前还与父亲住在一起，突然有了自己的宅院，兴奋的合不拢嘴，连连点头。
　　太子见尉迟远不推辞，心里松了口气，赶紧命人带他去新建的将军府。
　　尉迟远回到府上也没多看，屁股没坐热，又要往越王府跑。
　　将军府的仆役都是太子安排的，季青云扫视了一圈，把尉迟远拉到后院，见没有人，才悄声说：“越王府我可以去，你以后不能去。”
　　“嗯？”尉迟远问：“为什么？”
　　季青云咳嗽了声，吸了吸鼻子，说：“你现在是朝臣，哪儿能随随便便往越王府去。”
　　尉迟远啧了声，有些不耐烦，“哪儿来那么多道道啊。”
　　季青云生着病，没什么耐心，气道：“那你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说着，季青云转身要走，尉迟远拉住他胳膊，“哎！说就说么，怎么生气了还。”
　　季青云看了眼尉迟远拉住自己的手，也觉得自己有点太过分了，他叹了口气，说：“你啊，就没你父亲和你哥聪明。”
　　尉迟远道：“那我要是比我爹聪明，我不就成我爹的爹了么。”
　　季青云不知道他从哪儿冒出来的这个歪理，笑道：“好吧好吧，我就先去越王府了，你好自为之。”
　　“别别别。”尉迟远挡住季青云的去路，说：“你身体不适，就在我这府上呆着呗，你要走了，我不得闷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