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难怪秋溪想不明白呢,他们这边的风俗是谁家要盖房或是个有什么事儿了,村民们都会自发的过来帮忙。相互间你帮了我家,下次我再帮你家,说白了就是换工,还从来没听说过里面有酬劳这回事。
不过秋溪很快就想到了,应该是戚文晟每日里要忙着出去做生意,怕到时候没功夫给别人家帮忙,但这不是还有他呢?
于是在二牛出门给戚文晟找合适的人选时,秋溪赶紧和戚文晟说了他的意思,无非不就是他接下来多给别人家干些活么,这样还能把戚文晟辛苦赚的钱省下来。
谁知戚文晟听了却是十分的不赞成,他怎么可能让秋溪去挨家的给人干活呢。他出钱找村民来帮忙盖房,就是想着他和秋溪能少受些累,再一个有金钱的推动,他的婚房还能快点儿完工呢不是?
“放心吧,你老公我钱有富余,你每日给他们做顿饭就行。”
见秋溪似是还要再说给他省钱的话,戚文晟趁着四下无人,贴上秋溪的耳朵,又压低了嗓音说道:“再不乖乖听话,还罚你给我揉面。”
秋溪霎时从头顶一路热到了脚底,他抿着嘴,嗔怪的看了戚文晟一眼,愈发觉得这人真是蔫坏蔫坏的……
第三十七章 盖房
村里的男女老少就好凑个热闹,今早戚家门前的空地上,又是聚拢了不少的村民。
上了岁数的人坐在墙边晒太阳,小孩子们你追我跑的玩耍,女人们凑到一处一边聊闲天,一边纳着鞋底子,还要分出神来瞅两眼那边正在忙活的几个大老爷们。
“哎,我家大昌子说了,等着给戚文晟他们家盖完了房,得了工钱就去镇上给我买一匹好料子回来。”这妇人说话的间隙还用针尖儿挠了挠头,脸上浮现出一抹炫耀之色。
另一位妇人紧接着道:“昨儿个我家成子也说了,还要给我打副镯子呢,可我这天天干活的,戴着不是糟蹋么,后来成子就说给我打副耳环不就得了。”
“瞅瞅,还是你家成子知道心疼人。”
“你家大昌子也不赖,那一匹好料子可贵着呢。”妇人说着话,又扭头问一旁的人:“哎,李嫂,你说是不是?”
“嗯,可不是。”李氏听后面上笑了笑,心里其实又酸又气的厉害。
这两个女人的爷们儿都给戚文晟家帮工,一天就能得四十文呢,昨个儿一大早的她让郑大富也赶紧过来了,想着能不能捞着些便宜。
结果郑大富是气冲冲的回去的,那个泼皮二牛居然说她家大富肚子太大,怕是得顶两三个人的饭量!
“方才我瞅见二牛拿了那么大块儿肉回来,说是晌午给他们炖肉吃呢。”又有一个妇人说道,她家男人也让二牛挑中了给戚文晟盖房子。
“哎呀,我倒是希望戚家这房子能盖到明年去才好呢。”
“呵,美得你呦,没听人家戚文晟说赶得秋收以前就要完工呢?”
说到了这里,几个人相互的看了看,随即皆是心照不宣的一乐,有人直接说道:“我看他呀,这是等不及的要娶媳妇呢。”
“哈哈哈,可不是。”
这话听得李氏心里更不痛快了,郑大贵死了还不到一年呢,秋溪就又着急的嫁人,这不是打他们老郑家的脸面么?
再说这戚文晟也是,娶什么人不好,偏娶一个带着孩子的穷寡夫,都想不明白他图什么呢?李氏正气得在心里咕哝,就见刘氏从大门里出来,怀里还抱着豆儿。
“大娘,来过来坐。”有妇人吆喝刘氏。
刘氏应了一声,笑呵呵的走过来问道:“说什么呢你们这是?笑得那么大声。”
还是那妇人笑道:“我们这儿正说着您家文晟出息了,给您盖大瓦房呢。”
“哎,也没有多大的出息呢。”刘氏笑得眼睛都弯了,可是有了种扬眉吐气的感觉。过去这些人里谁不在背地说她们家的闲话,看她们家的笑话?
李氏在一旁跟着假笑,她一眼就注意到了刘氏手腕上那一对儿明晃晃的银镯子,还有豆儿脖子上戴的长命锁。
再看豆儿穿的一身好料子做的小衣裳,李氏不由得在心里冷哼,这还真拿捡来的娃子当宝贝疙瘩呢。
“哎呀,豆儿真是越长越像秋溪了,当初把他抱回来的时候,我就说他们一看就是爷俩呢。”李氏满脸堆笑的对刘氏说道,心里却是有坏水在翻腾。
这不就是话里有话么,周围的几人立时安静下来,都支棱着耳朵往下听。
刘氏倒是比李氏多吃了二十多年的盐,她拿帕子给豆儿擦了擦湿润的嘴角,笑道:“可不是呢,这孩子都是谁养着就跟谁像,将来再长大点儿还得像我们家文晟呢。”
李氏觉得喉咙发堵,不太自然的跟着笑了笑,她说的话还没掀起风浪呢,就让刘氏给拍平了。
其他几个村妇随声附和,都说可不就是这么回事的儿么,然后又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了自家孩子。
这边一直热热闹闹的,另一边盖房子的几人也是干得热火朝天。
戚文晟刚和他们把戚家的一堵院墙推了,这会儿被尘土呛的直咳嗽,二牛见了又调侃道:“就说你干不了吧,还非要跟着凑热闹,再说有我给盯着,你还有啥不放心的呢?”
二牛知道戚文晟每日去趟镇上就能挣不少钱回来,在他看来这边出着不必要的工钱,买卖又再耽误上,这不是赔大发了。
戚文晟没搭理二牛的话,他掸了掸身上的土,心想这事儿他自有安排,动工的第一天,他能不在场么?不过看二牛给挑的七个盖房子的村民,倒都是会干活的实在人。
戚文晟看着他们几个人收拾着院墙的土堆,另外几个人跟着泥瓦匠一块儿搅和砂浆,就听二牛又来了一句:“哎呀,你可舍得用料啊,咋娶个秋溪还这么下本儿呢?”他到现在还是琢磨不通,像秋溪那样的身板,搂在被窝里能舒服了?
戚文晟立马脸色一变,“别废话!赶紧干活去。”说着还抬腿要朝着二牛的屁股上来一脚。
二牛赶紧灵活的一挺腰,躲开了戚文晟的攻势,“嘿嘿嘿”的笑着往前跑,没成想刚跑出去没几步,就让一块儿石头给绊趴下了。
就听四周围的村民们立时哄笑起来,尤其有几个村妇笑的声音最大。二牛难得是红着脸从地上爬起来,还得忍着千万别龇牙咧嘴的,心说他今日可是给大伙儿当了笑料。
戚文晟比旁人最先收敛了笑容,他又看向那边地上的一大摊砂浆,刚才二牛说他舍得用料,就是指那个说的。
这里的人们盖房普遍都是用石灰砂浆,因为它的成本很低,但是砌出来的墙极容易受潮,房子经过多年的日晒雨淋就会导致墙体开裂。
戚家现在的那几间老房子就返潮的厉害,戚文晟还怕再住上个几年,这就变成危房了。
昨日他和泥瓦匠定的是用糯米砂浆,就是把煮糊的糯米掺进石灰水里,用它建造出来的房子绝对牢固,当然要花出去的钱也得翻倍。
多花钱对戚文晟来说无所谓,他要建造的是一个能遮风挡雨的家,他想给秋溪的也要是最好的。
这眼看着就快立秋了,山里一到了晚上气温下降的一天比一天低,戚文晟可心疼秋溪和豆儿住在那样的环境里。
等过几日房子一盖好了,他马上就大办喜事,想到自己这就快当新郎官了,戚文晟从心底一路乐到了脸上。
不过当他的眼神不经意的转向别处时,骤然他脸上的笑容就僵硬住了。
只见那边的一颗大树底下,怎么站着此刻本该是在灶房里做饭的秋溪?更为关键的是,他怎么还和一个年轻女人有说有笑的?
戚文晟的心里禁不住涌上一股醋意,他赶紧迈大步的向着秋溪那里走去。这当中又看见那个女人给了秋溪一个包袱,秋溪接过包袱,还从衣襟里掏出了什么东西又递给那个女人。
怎么弄得两个人就跟交换什么信物似的?戚文晟的醋意加重,他眯起眼睛看了看,认出来那不是保长家的桃花么,
嘿,他都不知道秋溪和桃花的关系这么好,上次桃花可还是给他甩脸子呢。
“哎,戚文晟!你快过来看看,你家地里挖出宝来啦!”
二牛忽然扯着嗓子嚷嚷了一句,立马听到的人就都冲着他那边跑去,连带着把戚文晟也给挤得转回了身子。
不远处的秋溪也听到了动静,他扭头瞟了一眼,不甚在意,心想这多半也是二牛的夸诞之语。他打开桃花给他的包袱看了看,然后微笑道:“多谢你了。”
面对着秋溪露出的好看的笑容,桃花倏地面颊微热,半低下头,小声道:“没……没什么,正好我也用不过来。”
秋溪拿着包袱往回走时,果然就听见有个妇人说道:“什么呀,那个二牛就会瞎咋呼,害得我也不知道刚才让谁给踩了一脚。”
秋溪就更不过去凑热闹了,他进了院门,没看见那边戚文晟紧盯着他的目光。
这一天戚文晟一直跟着大伙儿忙到了日暮,乱哄哄的人群都散去了,戚家的院落一下子安静下来。
吃饭的时候,戚文晟故意磨磨蹭蹭的,现在逐渐天短了,眼瞅着橙红色的夕阳从山头垂下,夜幕即将来临。
刘氏提早的吃完了饭,抱着豆儿回了她那屋。戚文晟暗自发笑,想刘氏这个娘当的真不错,看出了他存的是什么心思,直接就不言不语的配合他。
等到秋溪洗了碗,见天色已经暗淡下来,他看了眼刘氏那屋没有透出光亮的纸窗,正是犹豫着,就听戚文晟说道:“我娘弄着豆儿睡下了,今日她也累了呢。”
秋溪听后想这会儿天气凉了,豆儿不跟着他回去也挺好,于是他擦了擦手,便对戚文晟说道:“那我就回去了,你也忙活一天了,等下就早点儿睡吧。”
秋溪说着话,就感觉眼前的黑影加重,是戚文晟缓缓的向他靠近,直到他的话音落下,戚文晟也站到了他的面前,堵住了门外最后的一点光亮。
“嗯?你说什么?”
戚文晟的鼻息扫过了秋溪的脸侧,秋溪不禁微微的瑟缩了一下,昏暗中戚文晟的双眼闪着光亮,还隐隐流露出某种不加掩饰的火热……
秋溪忽然觉得两腿发软,他知道自己今晚走不了了……
第三十八章 醉人
黑暗暗的灶房里,明明灶火早已熄灭,可秋溪依然感到了闷热,这还不是戚文晟把他牢牢的圈在怀里的缘故。
“别回去了,嗯?”
戚文晟说话时,带出的温热气息就洒在秋溪的耳边,让秋溪瞬间觉得周遭的空气都上升到了炽热的状态。
又一次听到这样的话,秋溪的心境完全不一样了,他想自己留宿在这里仿佛就是很自然的一件事情。
“留……留下来干嘛?”秋溪强忍着羞意,他想到了某些事情,他也是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
戚文晟勾起唇角,揉捏着秋溪发烫的耳垂,坏笑道:“还能干嘛?当然是……”
听着戚文晟故意的拉长音,秋溪屏住了呼吸,连心跳都好似跟着停下来等待,他很自然的就想到当然是那个了……
可谁知戚文晟的下半句话,却是出乎意料的“陪我喝酒啊”。
什么?喝……喝酒?
秋溪微睁大眼睛呆愣住,随即又立马脸热的厉害,为自己刚刚的胡乱猜测,还有那一点点不知羞的期待。
戚文晟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看着秋溪的脸上变化出的尴尬、羞涩和懊恼的神情,实在是令他忍俊不禁。
他怎会不知道秋溪想的是什么呢?
一听戚文晟这低低的笑声,秋溪更是有种被看穿了的羞臊感。他低着头,想这幸亏是天黑了,要不然非得让戚文晟看到他的脸比个熟透的苹果还红。
片刻后,戚文晟勉强收住笑声,手指勾着秋溪的下巴让他抬起头来。看着秋溪闪着湿润眸光,戚文晟不舍得再逗弄他了。
亲了亲秋溪的嘴角,戚文晟认真的说道:“乖,咱们先喝酒,然后再揉面。”正经的语气,好像“揉面”真的就是揉面一样。
这回听戚文晟如此直白的说了出来,让秋溪觉得自己又成了一只煮熟的虾子,浑身又热又红……
然而戚文晟说的喝酒还真不是逗弄秋溪,白日里那会儿二牛嚷嚷着地里挖到宝了,其实就是两大坛子陈酒。
问过刘氏才知道,这估计得是原主他爷爷在世的时候埋的了,他老人家具体为什么要埋酒,原因已经不得而知。要不是这次盖房子,两坛子酒还不知道要在地里待到猴年马月。
不过戚文晟想,这正适合他在幽静的夜晚,与心爱之人来个借酒调情呢,于是他迫不及待的领着秋溪回到了屋里。
戚文晟点燃了蜡烛,秋溪见桌子上果然放着一个酒壶和两个小酒杯,他都疑惑这是戚文晟什么时候准备的。
“你给大伙儿做晌午饭那会儿,我就回屋找出了这套酒壶。”戚文晟总是能看出秋溪的心中所想,给他解惑道。
“嗯。”秋溪想那时他正忙的厉害,还真没有理会戚文晟回过屋里。
戚文晟给两个人斟酒,其实他把话还藏起来了一半。早上看到秋溪收了桃花给的东西,他的心里是真有些冒火,尤其见他们两个人郎才女貌的往树底下一站,哪怕就是知道秋溪对他绝没有二心,可戚文晟还是止不住的……吃醋了。
没错,就是吃醋了。
戚文晟面上不好意思承认,这还是他活了两辈子,第一次体会到这种心里酸得就犹如躺倒了醋缸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