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就已经死心了。”月烛溟从后抱着他,“阿亭……”
月烛溟欲言又止,他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出了这京都,沈牧亭本就不喜颠沛流离,可他这样跟着自己,竟也要开始颠沛流离了。
他失诺了。
可是这话他不敢说,他怕沈牧亭离开他,离了他沈牧亭会怎么样?是依旧懒散度日还是……
而他没了沈牧亭,又该怎么办?
月烛溟是非常忐忑的,一边不想沈牧亭离开,却又想他离开。
沈牧亭似是知道月烛溟未言的话般,把手轻轻覆在他的手上。
沈牧亭从未想过离开,比现在更难的境地他都有,只是那时他是一个人,而今,他身边还有这么一个人相陪,他也并不觉得是被月烛溟牵连,这具身体有那么一个爹,没有月烛溟,他多半会变成从前那个没血没肉的沈牧亭。
有月烛溟在身边,让他有种很清晰地自己还“活着”的真实感。
月烛溟搂他搂得更紧了。
“再休息几日,我们就出城。”月烛溟在他耳边坚定道。
沈牧亭感觉到了他的不安,道:“王爷,你不弃,我也定当不离。”他眷恋这种真实感,也想好好体会一下活着的正常人的感觉。
挂尸方棣通并没有引出月烛溟,倒是林渊听闻这个消息沉默了非常久,不过他自被救出来就变得寡言少语,这不是他想看到的天下,也不是也想看到的盛宣。
现在的盛宣坏了,坏得彻彻底底。
林渊在院中站了许久许久,他仰头看着明媚的天,单看这天,分毫看不出这盛宣已经烂入了泥泞。
林绯钰知道林渊的想法,把手搭在林渊的肩膀上,喊了一声“爹”。
“绯钰……”林渊的声音苍凉,两鬓的斑白好似又增加了,看得林绯钰一阵心酸。
林渊把手搭在他的手上,轻轻拍了拍,春风拂过,林绯钰好似感觉到了什么,紧了紧手,林渊却没再说话,林渊也无话可说,盛宣已经变成了这样,他们都成了谋逆的罪臣。
江瑾跟晏十风站在门口看着院子里的两人,江瑾虚虚握着拳轻咳了两声,“晏大人,你怎么看?”
晏十风虽对谁都温和,什么话该对什么人说自然知道,他转头看向江瑾,“江老板,这话应该在下问你吧!”
江瑾只是笑笑不说话,转身回了屋内。
晏十风站在门口继续看着院中两人,可视线却有些飘摇,宣临城出了如此变故,他有点担心他的家人。
也是幸好,幸好他把他们都送走了。
月烛溟他们休息了七日,他已经安排好了所有,届时便能出城。
可在他们出城前夕,却传来了沈蚩的消息。
说是沈蚩逃了。
沈牧亭听着这消息,只是不在乎地笑了笑,皇宫天牢,岂是那么容易就能逃得掉的。
沈牧亭看着月烛溟,“王爷,看来有人又给你布了一张棋盘。”
月烛溟从他身后环抱着他,“我知道,这盘棋,我会好好下。”
沈蚩逼宫都能活着出来,他手上究竟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把柄,月凛天如今都这样了,为何又屡屡对沈蚩网开一面。
沈牧亭懒洋洋地靠在月烛溟身上,看着被风吹动的云,嘴角浅浅地勾了起来。
当天晚上,月烛溟就派人给月凛天制造了一起大麻烦。
具体怎么做的,沈牧亭没问月烛溟,不用想也知道,月凛天既然利用沈蚩来转移他们的视线,为何他们不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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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救兵?
对于月烛溟这一点的转变, 沈牧亭还挺满意的。
曾经月烛溟放任月凛天消耗他对他的亲情,而今……
沈牧亭看着月烛溟给他搬浴桶,倒水, 从后面抱住月烛溟的腰。
月烛溟弯腰的动作一顿, 感受着身后贴上来略带微凉的体温, 叹了口气,语气嗔怪:“好好沐浴。”
沈牧亭轻笑, “王爷不与我一起?”
月烛溟看着面前的浴桶, 略感无奈道:“阿亭, 我已经站起来了。”
他已经站起来了, 身体里的绞藤也已经祛除, 他不用顾忌会不会永远站不起来的弊端,又是热血方刚的青年,自己心仪的人就在面前, 这让他如何忍?
沈牧亭却伸手轻轻捏着他的下巴,让他转过头来, 沈牧亭便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落下一个蜻蜓点水的吻,“我知。”
但是, 他默许。
月烛溟想起自己背过的书,对着房事之上自然也了解过, 知道人第一次后会是什么样,他们明天就要离开, 他不想沈牧亭忍着不适陪着他。
他伸手捧着沈牧亭的脸,转身加深了这个吻, 良久后才放开,“乖阿亭,等安全后。”尽管他特别想, 想到全身血液都在沸腾,可他不能为了一己私欲便不顾沈牧亭的身子。
沈牧亭自然知道月烛溟的想法,觉得暖心之外,又觉得月烛溟相当可爱,从未有人如此小心翼翼地关心过他。
沈牧亭的吻从淡然如水变得热情如火,这一次,沈牧亭清晰地想要月烛溟,只想要这个人,也只想要这个人只属于他一个人。
别看沈牧亭表面淡然,实则固执得很,只要他下定决心,不管是人或物,他喜欢了,那便是不顾一切彻头彻尾的全身心的喜欢。
当沈牧亭伸手往下的时候,月烛溟差点把控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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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后,两人都衣衫凌乱,月烛溟从身后抱着沈牧亭,给他揉着手,点点轻吻落在沈牧亭的颈侧,沈牧亭抱怨道:“王爷这是攒了多久。”他的手酸死了。
“不多,也就二十五载。”月烛溟回答得一本正经,惹来沈牧亭一声轻笑。
“水快凉了,沐浴吧!”月烛溟满心满眼都是面前的人儿,明明懒得眼皮都不想抬,居然还……
他把沈牧亭抱进浴桶,看着他腿上的□□,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那里有他的,也有沈牧亭的。
沈牧亭进了浴桶就闭上了眼,任由月烛溟帮他沐浴,但月烛溟就是不下来。沈牧亭也知道分寸,也就没有继续撩拨,而是问:“这么多日了,王爷觉得仇轩见到朴青芒的几率大么?”
仇轩离开,这一路定然不会太平,能不能活着都是问题,而月烛溟这次离开,定然是去最近的朴青芒那里,如果仇轩运气好,又快马加鞭,现在应该已经到了。
月烛溟沉默了一下,“为了让月凛天不那么忌惮,我在京都并没有兵。”
沈牧亭自然知道这一点,却也听懂了月烛溟的话外音。
沈牧亭挑起眼皮,看了月烛溟一眼,翻身趴在了浴桶边沿,嘴角轻轻勾着,他在京都没有兵,月凛天依旧要置他于死地,亲情耗尽,月凛天也做好了准备,若能出得京都,他必举兵。
就看谁的兵来得更快一点。
这属于内乱,月凛天无所顾忌不顾盛宣百姓,与外戚勾结,月烛溟却不能,他既要防外敌,又要御内乱,朴青芒那边只能调少许的兵。
只是……
沈牧亭微眯了一下眼睫,沈蚩当真逃了吗?没有月凛天的准许,他能逃到哪儿去?
翌日亥时初,沈牧亭等人便准备趁夜出城。
每一匹马的蹄子都被厚厚的棉布包裹,跑起来几乎没有声音,众人严阵以待,对于京都的城防部署,这段时间月烛溟的人也暗暗摸清,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换哨。
换哨时间会有一刻空挡,加上宫中出事,防卫比起昨日稍松,几人便趁着这个时间一举出城。
伏琴等一众护卫跟林绯钰还有静谧攀上了城楼,将上面的护城卫全部打昏,就在几人下去准备开城门的时候,林绯钰忽然感觉脖子一凉。
一把冰冷的匕首抵在他颈侧。
静谧早已飞身退了出去,周围传来紧密而杂乱的脚步声。
无数士兵蜂拥而至,将沈牧亭等人包了个严严实实。
林渊见此目露苍凉,这种可能他们不是没想过,可就算想到,也得冲,继续在京都逗留于他们不利,于何盛宣也不利,何况月凛天惯会揣摩人心。
他们已经休息了许多日,月凛天身为帝王叛国,这让盛宣江山成为了一个彻彻底底的笑话。
“皇叔。”来人语气森寒阴鸷。
护城卫自动让开了一条路,众人能听见轮椅滚动的声响,那张原本属于月烛溟的轮椅,而今正端端在月凛天身/下。
他周身都拢在巨大的斗笠里,让人看不见他全身形容。可沈牧亭却笑了,那绞藤的滋味并不好受,何况在月烛溟的身体里滋养了三年之久,又被沈牧亭的血喂养过。
沈牧亭看了一眼周围将他们团团包围的护城卫,护城卫首领站在月凛天身后,看向月烛溟的目光复杂难辨。
月烛溟将沈牧亭护在身后,看向人群中拢在斗笠中的月凛天,目光森寒。
不一会儿,城楼上的林绯钰便被抓住吊在了城门上,在不远处,就是方棣通的尸体。
“月凛天!”月烛溟直呼其名,护城卫统领丰敏学握紧了腰间佩刀,一脸难言地看向月烛溟,“王爷,收手吧!”
沈牧亭闻言挑了下眉,收手?他让月烛溟收手?
他的视线扫向丰敏学,“丰统领,你让战王收手?”
丰敏学不说话了,只是抿紧了唇,火把的光亮下衬得他的脸异常铁血,他曾属战王统管,后兵符调令落在方时镜手里,现在方时镜畏罪潜逃,他们是守卫皇城的兵,也听命于兵符,现在整个宣临城都被包围得严严实实,战王独身无兵,除了收手,便只能是死亡。
战王月烛溟,几乎是所有将士心中的神明,他骁勇善战,十五岁出征且无一败,所有人都想成为像月烛溟这般的将士、统帅,可现在……
为什么要造反呢?为什么要勾结外敌呢?明明只要他一声令下,他们所有人都会听令,为什么偏偏要造反。
丰敏学觉得自己心目中的神明已经堕入了凡尘,他不再高高在上,而成了盛宣的罪人。
联合奸佞勾结外敌,他们的战王爷,究竟把盛宣置于何地?
丰敏学拔出了腰间佩刀。
这是他曾经崇拜的神明,却做出了这等统建叛国之事,丰敏学觉得耻辱。
丰敏学并没有回答沈牧亭,而是目光痛苦地看向月烛溟。
月凛天开口了,“皇叔,不管你做过什么,你都是朕的皇叔,只要你收手回头,朕可以饶你不死。”
沈牧亭被月凛天这话气笑了,“皇上,你饶王爷不死,究竟是谁饶谁啊?”
“通奸叛国,罪无可赦。”丰敏学艰难开口,不过八个字,却像是抽掉了他的灵魂般让他痛苦。
江瑾闻言却笑了,笑得张狂,“月凛天啊月凛天,你这玩弄人心的手段可真是让人惊叹啊!”
明明是自己做的,转手却泼了月烛溟一身的脏水,他究竟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月烛溟叛国通奸呢?
孖离北国又究竟许给了他什么好处,竟能让他身为帝王做出这等罪无可赦之事。
周围的人全都在缓缓朝沈牧亭等人靠近,沈牧亭看了一眼城楼上被绑着的林绯钰。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被五花大绑着跪立于城楼,沈蚩奄奄一息,身上的伤不止没有分毫好转,现今更是没了人样,浑身都脏污难堪得很。
沈蚩一身凛然,嘶哑着嗓子吼道:“王爷,是您让老臣逼宫,是您让老臣将应少安放在皇上身边,是……”
沈蚩在城楼上嚎得撕心裂肺,字字句句除了什么都是月烛溟让他做的之外,也在表自己对战王何其忠心,包括方棣通之死,都变成了月烛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玩/弄。
“老臣现今终于看清了,拎清了,是老臣错了……”说完,沈蚩忽然站了起来,几把大刀立即横在他颈项,“老臣愧对先皇,愧对盛宣,唯有以死明志……”
说完他竟准备从十几米高的城楼一跃而下。
也是他身后的人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反绑着他双手的绳子,巨大的折断声“咔嚓”传来,清脆得很,沈蚩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沈蚩字字句句都在说月烛溟叛国,包括将沈牧亭嫁与战王,也只是两人勾结的一道证据。
丰敏学后槽牙咬了又咬,“王爷,你还有什么话说。”
静谧已经被这种翻转弄蒙了,他在转头一看便明白了,围着他们的除了护城卫之外,还有弯月刀的人。
静谧对月凛天不熟,只听林渊说过一点,可能是皇家丑闻,林渊说得并不多,但看现在,不熟悉朝廷只熟悉江湖的他,也明白了三分。
月烛溟一帮人觉得异常讽刺,晏十风也被月凛天颠倒是非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握紧了拳头,浑身都被气得轻轻颤抖。
“王爷,怎么办?”伏琴气得想直接杀了月凛天,可是围住他们的人足有上千,他们会武的不过五人,面对这样的围剿大军,除了血战一场与投降,根本就没有别的办法。
解释的话,这些人根本就不会听,能让护城卫如此信任,也不知道月凛天捏造了什么有力的证据骗得这么多人团团转。
而另一边。
仇轩他们一行数十人,折了大半一路上不眠不休地在第五日才赶到边州朴青芒的驻扎营地。
说完来意仇轩便再也坚持不住,昏了过去。
朴青芒立即召了三千兵马前往京都,又五日才赶到宣临城外。
是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