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与管事的之间都存在竞争关系,谁赚得多,谁才能得脸,荷包才能丰厚。
而且大掌柜的是总览所有账本的,东家则是查账,收钱的。
平日里东家不露面,都是管事的在,大掌柜的只管账目,照着账目给钱就行。
所以出面的是管事的。
“你们这样的,也叫银子?”丁田十分嫌弃的看着桌子上放着的灰扑扑的银子块。
“公子,我们这当然是银子了!”其中一个赌徒不服气的道:“这可是我的血汗钱!”那赌徒穿着还算好,是个半旧的绸缎衣服,只是双目有些发红,看样子是赌了很久了。
丁田撇嘴:“那银子的成色,我以为是银矿石呢!”
这意思就是说,这东西是未经提炼的吧?不然颜色怎么能那么差?
丁田这种娇气的举动,让二进的管事非常满意,越娇气,越是代表这小公子第一次来,而且家境优越!
“您是来玩儿的,您看不上这些,那去雅间!”二进的管事比一进的管事更殷勤:“雅间里都是高雅的人士,您去了,保证喜欢。”
“但愿吧!”丁田撇嘴:“走吧。”
二进的隔间真的非常雅致,要不是赌坊,这地方都快赶上杜知府的书房了。
这是真的,二进的管事领着丁田他们去的第一个雅间,上头挂着个兰花的门牌,没写字,只有雕刻镂空的兰花,但是做工非常不错,一看就是非常讲究的地方。
而且进了门之后,里头有三张桌子,有几位客人在押大小,没有吆喝声,就连荷官说话都很清亮,所有人都像是闲庭散步一般,没有外头那么吵,那么闹,气氛好,的确是高雅。
何况这些人……丁田认出来几个,跟舅舅打过照面的那两位读书人,还有些不认识的,但是一看就是读书人,虽然没有穿着青衿直缀,但是他们的举动很是文雅,不似外头的赌徒那么
激烈。
而且他们用的银子,成色也的确比外头的好。
只是……丁田是来作的啊!
“这个也不好,用银子……哼!”丁田非常淡定的从自己的荷包里掏出来一个小金锭子。金锭散发着纯净的金色,在灯光下,金色更是耀眼,而且会反光!
这小金锭子是一两的金锭,且是“八宝联春”的样子,这在富贵人家里,都是用来给孩子压岁用的,看这成色,是赤金!
“就没耍金子的地方?银子那么白,还那么难看……我就喜欢金子。”丁田知道,在这个边陲之地,有这样赤金的东西少见,何况他是来找人的,没见到正主,他就得作啊!
“有,有!”二进的管事深吸一口气:“三进的赌注都是大的,也有专门的用金子做赌注的场子,就是……您……您想玩儿多大的?”
潜台词是,你有多少金子?
丁田非常拽的从自己的金丝香囊里,抠出来一颗拇指肚大小的,金灿灿的珍珠:“你看这个,值多少金子?”
“贡珠!”二进的管事是见过大世面的人,顿时就惊呼出声:“你……请问小公子贵姓?
”
“你才公猪呢!”丁田破口大骂:“你全家都是公猪!”
刚来这里就被人骂,丁田这小暴脾气一起来,作天作地,他今儿来就是为了“作”的!
金不换非常尴尬的拉着他解释:“他是外地口音,说的是贡珠,不是公猪,你听差了……
”
丁田:“……是么?”
一副怀疑的样子,明显是个被惯坏了的公子哥的架势啊!
“是,是的,小的曾经见过贡珠,就是这种金色……价值连城啊!”二进的管事丝毫不介意被无缘无故的骂了一顿,只是还在追问:“不知道小公子贵姓?出自哪家府邸?”
这个要弄清楚,北地好像没有能拿得出贡珠玩儿……这样的豪门。
“来你们这里玩儿,好像不用自报家门吧?”金不换替丁田挡了这个话题:“找个好点的台面。”
“是,是,请去三进,那里最高雅。”二进的管事知道问不出来什么,这个陪同的人一看就是个老于世故的,也是,这么一个愣头青出门,在外面不知道得成什么样,不给配一个老于世故的人陪着,恐怕得惹事。
其实,就算没有金不换,丁田也是来惹事的好么。
二进的管事把他们送进了三进,三进的院落,安静又大气,就连过往的人都少,进了院落之后,没见到三进的管事,二进的管事抓了一个从他身边路过的小厮:“去请大管事过来,有贵客到!”
在这里做小厮的,那都是机灵鬼儿,一见到丁田这身打扮,就知道是头肥羊,而二进的管事能将他带来三进,那就不是肥羊这么简单了,指不定是一头金羊羔子!
“哎!”小厮飞快的跑了。
二进的管事将丁田他们请进了一个雅间。
这雅间布置的相当大气,双开的门,雕花的窗,素雅的布局,不像是赌坊该有的地方,倒像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客房。
桌子上铺设的都是锦绣,太师椅,连茶上来,丁田喝了一口……没尝出好坏,倒是金不换摇头晃脑了一下:“嗯,不错的铁观音。”
丁田这才知道,喝的是铁观音,他也跟着摇头晃脑了一下:“不如冻顶乌龙好喝。”
二进的管事打了个哆嗦:“冻顶乌龙……您喝过?”
“喝过啊!”丁田大刺刺的道:“比这个好喝。”
“那是,那是!”二进的管事点头哈腰:“这只是普通的安溪铁观音,当然没法跟冻顶乌龙那样的绝品好茶相提并论同时心里翻了个个儿!
铁观音,只要有钱就能买到,当然,极品的铁观音那都是贡茶,有钱也买不到,何况你有钱……敢买贡茶喝?
而冻顶乌龙则不同。
首先,虽然两个茶都同属乌龙茶,但是冻顶乌龙茶可是正儿八经的贡品茶,不像是铁观音,得分等级。
冻顶乌龙哪怕是茶叶沫子,那也是贡品茶叶沬儿!
乌龙茶里,冻顶乌龙是纯粹的贡品茶,只有上头赏赐下来的才有的喝,市面上根本不流通
I
那可是贡品,谁敢流通贡品茶?
不用人赃并获,敢有风声,朝廷就得派人来查。
而能喝到冻顶乌龙,还能品出来好坏的……这小公子家里是干什么的?
“还行吧?”丁田扯谎扯的面不改色:“不过我喜欢武夷山的大红袍。”
武夷山的大红袍,也是贡品茶,只不过分等级。
丁田一个连好赖茶叶或者是沫子泡出来的水都分不清的人,其实也就记得几个有名的茶叶的名字而已。
现在想要忽悠人,他就挑自己知道的扯,曾经去饭店吃饭,有一款饮料,就叫“冻顶乌龙茶饮料”来着,一瓶要五块钱呢。
当时他喝过,其实就是为了解渴,根本没尝到啥味道。
到了古代……他开始是不怎么喝茶的,一个是茶叶太贵喝不起,另一个则是没那个习惯。茶叶的好坏他根本喝不出来好么。
还是跟王佐在一起时间长了,王佐给他不少好茶叶,王富贵每次都跟他嘀咕半天,让他好好珍惜这些好茶,都是贡品呢。
他这才知道点,古代讲究非常多,现代一瓶普普通通的饮料,都敢用冻顶乌龙,那是因为现代工艺改进,加上种植面积广。
古代就不行了,好茶叶,可不那么好得。
“您还喝过大红袍啊?”二进的管事小心翼翼的道:“是极品的吗?”
极品大红袍,可是贡茶,珍品大红袍不好得,一年就那么二斤多点的量,那是专门给皇上喝的宝贝。
“是铁罗汉。”丁田砸吧嘴:“比冻顶乌龙更好喝。”
“那是,那是……。”二进的管事冷汗都下来了。
“听说有贵客临门?”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粗壮的汉子,进来了。
这个汉子人高马大,面露凶相,就算是笑着说话,眼睛里的煞气也是非常浓郁的,一看就不像是个好人。
偏偏这汉子穿着一身锦衣华服……想装个有钱的大爷,却学了个四不像。
这样的人,哪儿像个有钱的财主啊?
倒像是将财主杀了之后,穿着财主的衣服的强盗。
大刀眉,老虎眼,嘴巴上留着个张飞一样的胡子。
金不换一看到他就告诉丁田:“这就是邱武。”
“这里就交给大哥了,我那边还有事情,就告辞了哈!”二进的管事一拱手,客气了一句,就往外溜了。
他想去找东家说一说……。
“去吧,去吧!”邱武非常不客气的摆了摆手,跟赶苍蝇一样。
而邱武身后跟着四个人,两个小厮,两个打手,跟二进的管事擦肩而过,进了门。
其中一个打手看到金不换,惊呼出声:“金大夫?你怎么在这里?”
第二百七十五章 —言不合就动手
这就尴尬了!
丁田扭头问金不换:“你的熟人?”
金不换摸了摸鼻子:“是我以前的病人,他打人,结果把自己胳膊摔脱臼了……平时自己会接回去的,但是那次比较凶险,脱的比较彻底……我就过来给他接了回去,然后让他养半年,不然他这条胳膊就别想要了。”
邱武疑狐的看着丁田跟金不换:“你们是什么人?”
他就再是个大老粗,也不会认为他们是来赌钱的了。
尤其是他身后的小弟,欢脱的过去给金不换倒了一杯茶:“先生,您喝茶哈!”
小弟是个在打手界混了不短时间的老人。
自然,受伤什么的,也是家常便饭了,但是打手,尤其是这种狗腿子一样的打手,他们深知一个保命的道理,就是一个大夫很重要。
关键时刻,一个好大夫,会救你一命!
因为但凡是大药房的大夫,他们是不出诊的,小药铺子的大夫,他们的医术有不可靠。而且不管是什么大夫,都很看不起他们这种人。
打手、家丁跟乞丐是一个等级,都是下人,或者干的都不是人事儿。
所以,他们对能给他们看病,接骨,续筋的金不换,是很客气的。
而金不换呢,对于他们这样的人,也是毫不手软,接个脱臼而已,别人他可能就收二十个铜板意思意思,再卖给对方几服药就行了。
可是跟打手们,他就要了五两银子的费用,又开了个死贵的药方,让他静养半年,实际上,也是为了这个打手好,不好好养的话,他的那个胳膊,恐怕会习惯性脱臼,到时候可就糟了
他一个当打手的,胳膊老是脱臼可就不好干这个活儿了,要是碰瓷儿的,金不换都不会给他费心写那个昂贵的药方。
换了普通人,他估计就收两个鸡蛋……。
“我叫金甲字不换。”金不换道:“是个大夫。”
当然,爱查案、验尸和研究刑罚的大夫,估计这世上,没几个。
“不换先生?”金不换的大名,在府城里还是有点热知道的,邱武有些不太肯定的道:“来这里玩儿?”
“不是,是来找你的。”金不换看了看丁田:“这位少爷找你问两句话。”
“问什么?”邱武只注意金不换了^
没办法,大家都说金不换是丁爵爷的门客,以及田捕头,他们三个貌似都受过皇上的封赏就算没有升官,可他们绝对发财了。
邱武的目光短浅,只想到这一点,想着,要是来赌钱,那就更好了,这是个有钱的人。加上他看丁田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头金猪!
“你是怎么知道府试考题题目的?谁人告诉你的?是你自己做的决定,还是有人背后指使你如此行事?为什么?”丁田张嘴就问:“说了,我们这就走,不说,恐怕不太好。”
他也现学现卖,何况,他是经过系统培训的专业人员。
所以他问的非常全面,不给对方任何借口来糊弄他,或者敷衍他。
“你问我就要回答么?”邱武是个打手出身,就算现在当了管事,还是大管事,他也改不了那一身的习性,俗话说得好啊,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
所以现在他就表现的特别无赖:“你谁呀?”
“你管我是谁?”丁田笑了:“问你话,你就回答,总比被带回衙门里受审要强。”
“噗!”邱武噗嗤一声就嘲讽的笑了:“带你邱爷爷回衙门?你有那个本事么?告诉你,
这可是四海赌坊,这里我说了算,让你站着出去,你觉得站着出去,让你躺着出去,你就得躺着出去!”
“你想让我躺着出去?”丁田乐了:“那你恐怕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认识金不换的那个打手就有些懵了:“不是,不换先生,这……我们老大也没干什么呀?
“那你说,他是怎么知道府试考题的?”金不换问那个打手:“他要是不说清楚,这事儿……恐怕没完。”
“说什么?”邱武满脸不在乎的道:“有钱能使鬼推磨!”
“钱,不是万能的。”丁田道:“你花钱,也得有人肯卖才行,而且出题的是府尊大人,以及新来的孔学政,这两个人,别说你认识,跟他们交情匪浅,他们肯把考题这么重要的东西告诉你!”
“我……。”邱武眼珠子一转:“我是四海赌坊的人,你们衙门也敢拘?”
四海赌坊的水太深了,邱武这样的根本连边儿都没摸到,不过他在底层混了这么久,非常有眼力见儿……没有眼力见儿的都早早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