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爻却不动。
他说不出强人所难的话,可他找了一整夜的人,好不容易找到了,根本不敢让许长安再离开自己的视线。
许长安见顾爻仍是一脸惊魂未定的模样,实在忍不下心,心里不停地告诉自己只此一次,不会再有第二次了,才道:“吓着你了,是我不好,我……陪你回屋吧。”
顾爻动了,像是想牵他的手,又克制住了。
许长安不喜欢,他不该这样。
许长安的手也动了动,最后握成了拳,避开顾爻的视线,“……走吧。”
回到屋里,顾爻躺在榻上,许长安帮他掖了掖被角,便守在一旁等他睡着。
可顾爻躺是躺下了,还一直睁着眼,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许长安命令他:“闭上眼睛。”
顾爻很听话,闭了眼,却……只闭了一只。
许长安:“……”
他补充道:“两只眼都闭上。”
顾爻照做,两只眼都闭上,然后悄悄地眯起一条缝。
许长安又气又好笑,“阿爻!”
顾爻总算闭紧了双眼。
最近天气转暖,昼夜温差极大,白日里不用火盆也不觉得冷。
许长安守了没一会,便想换个姿势,刚一动,顾爻立刻睁开眼,无声询问他要去哪。
许长安无奈道:“我不走。”
顾爻还是坚持等他换完姿势,不动了,才又闭上双眼。
但一个动作持续不久就会肢体发麻,许长安忍不住动了几次,顾爻次次都会睁眼,本就疲惫不堪还要强撑的模样更是惹人心疼。
许长安没办法,轻轻握住顾爻的手,“我就在这里,你安心睡吧。”
顾爻看着他,一言不发地握紧了他的手,沉沉睡去。
这一次,顾爻是真的睡了,直到夜深人静才醒来。
许长安就守在他身旁,趴在榻边睡着了。
顾爻轻轻描摹着许长安的眉眼,辗转流连,“安安,我到底要如何,才能入得了你的眼?”
起初知晓许长安对他只是敬佩,他觉得省事,却在不知不觉中也变得贪心了。
许长安睡着了,无从回答。
这个问题,即使他醒着,也回答不了。
将军府内一片安静祥和,同在永安城内的丞相府就显得有些森冷沉寂了。
许关迎拘谨地站着,小心翼翼擦拭额角滴下的汗水,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王承苏死了。”
神秘人负手而立,衣摆飘飘,整张脸都隐在屋檐的阴影之下,看不出什么表情。
许关迎的头垂得更低了,“这……是谁干的?”
“你觉得呢?”
“我……我不知。”
“常青帮。”神秘人冷笑,“让你关注虎符的动向,你倒是好,虎符的下落不知,连自己手底下的人遇害也不知!”
许关迎不明白,“常青帮归他所管,又怎会动他?”
神秘人道:“那就得问问他自己,为什么要碰他碰不得的东西了。”
“帐簿?“许关迎皱眉,“他要账簿何用?”
神秘人抬头,乌云笼罩着明月,令其朦胧不清,“因为顾念之的狗,太忠主了。”
“他都成傻子这么久了,烽烟和狼火还没放弃追踪真相?”
“你该庆幸正是因为他成了傻子,才轮得到那两条狗来追踪,否则你我未必还有命在这言语。”
许关迎斟酌提议,“那……我要不要派人把他们给解决掉?”
“若是能被你给轻易抹杀,那就不是顾念之的左右手了。”神秘人嘲他不自量力,也正因为烽烟和狼火不好对付,他才觉得头疼,“找个时间,尽快把常青帮处理了吧。”
许关迎自知此事难于上青天,也不强往自己身上揽,“是。”
风吹开了乌云,渐渐露出明月的形状。
“今日且先不提此事。”月光洒在神秘人的白底皂靴上,渐渐上移,“许长安借尸还魂的传闻,还要有劳你多多上心。”
“此事我已经查过,他身娇体弱,不会武功,与从前无二,并非借尸还魂。”
“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
许关迎不解,“还请您明示。”
“既是借尸还魂,身体自然与从前无异,还用你多一此举去查明?”月光已经移到了神秘人轮廓精致的下巴,“换个法子,将他逼急了,是真是假自有分晓。”
许关迎恍然大悟,颔首道:“我这就着手去办。”
再抬头时,神秘人已经消失不见。
比起客栈,许长安更喜欢将军府里的床榻。
两者都硬,但感觉不同,到底是在自己的家里,睡起来更加放心。
等等……
许长安摸了摸床单,猛然睁眼。
他不是坐着的吗,什么时候跑上榻来的?!
却见顾爻与他位置互换,趴在榻边睡了不知多久,察觉他的动静,揉了揉眼,醒了。
不用问,许长安也知道是顾爻把他抱了上来。
为什么没有上来一起睡?
他也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许长安撩开顾爻被压凌乱的发,“我们阿爻长大了,都会为别人考虑了。”
因为你不是别人。
顾爻想偏头吻他的手,又生生忍住。
我也不想听到这样的夸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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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可我不想宠她
等许长安去洗漱,狼火便趁机向顾爻汇报了王承苏一事。
顾爻蹙眉,“你说什么?”
“王承苏死了。”狼火说,“属下派去盯着他的人,在永安村发现了他的尸首,除此之外,常青帮……”
顾爻喝道:“别磨蹭!”
“是。”狼火道,“除此之外,常青帮的多个据点,亦无一人生还。”
顾爻还抱着一丝希望,“是屠杀?”
狼火不敢有所隐瞒,“看起来……更像是灭口。”
是灭口,就证明对方已经察觉了他们的动作,并在他们之前干掉了所有知情的人,再次将他们的线索断掉了。
顾爻用力揉了揉眉心。
只是一天的功夫,就能做得这么干净,看来他还是低估了对方的势力。
狼火捡着好听的说,“好在您当时没有露面,对方应当不知晓您痴傻是假。”
“他总会知晓的。”顾爻咬牙,脸部线条紧绷,“带上烽烟,排查所有尸首,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
把烽烟和狼火分开只能各司其职,对方既然有了动作,再想保障他们的绝对安全,只有合并是唯一的选择。
狼火应道:“是。”
“还有,”顾爻目光落在不远处的许长安身上,“把王承苏的眼睛,挖了。”
他不喜欢那个人看许长安的眼神,就是死了,也不能放过。
狼火了然,“属下遵命。”
许长安洗完手出来,正遇上王珂蓉。
王珂蓉颔首道:“顾夫人早。”
“王将军也早。”许长安见她手中握着长剑,“王将军这是要去哪?”
王珂蓉掂了掂剑身,“正要去晨练,夫人有兴趣吗?”
晨练?
许长安立刻想起顾爻。
这可是个好机会啊!
“你等等。”许长安忙叫住她,回头唤顾爻,“阿爻,你来一下!”
狼火已经消失,顾爻本来很开心许长安叫他,发现王珂蓉也在,嘴角笑意迅速退去,面无表情地走到许长安面前。
“这一年多来,你的晨练都荒废了,实在是太可惜。”许长安往后退一步,让他们俩面对着面,“正好王将军要去晨练,你二人不妨切磋一下,不知王将军觉得如何?”
说是切磋,其实就是为了增进顾爻和王珂蓉之间的感情,大家都心知肚明。
王珂蓉面色微红,“珂蓉武艺不精,谈不上切磋一说,还请顾将手下留情,多多指教。”
这一回答,算是答应了。
顾爻无话可说。
他是答应了许长安会留王珂蓉在府上,却没答应要理会王珂蓉,既然不能拒绝,那他有的是办法逼着王珂蓉自己主动离开。
于是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里,任由王珂蓉怎么更换走位与招式,只要她抬剑,连一招都别想打完,就会被顾爻给原地反杀,毫不留情。
两位将军自然是真刀真枪的切磋,许长安从一开始提心吊胆的,到后来的索然无味,越发觉得顾爻在原著里会孤独终老,果然不是没有理由的。
就这反击方式,会有姑娘喜欢才有鬼了!
偏偏一看王珂蓉汗流满面,仍是兴致盎然的模样,许长安又觉得自己的三观受到了刷新。
……还真是有姑娘喜欢的。
姑娘再喜欢,许长安也看不下去,中途叫停了他们,把顾爻拉到一边,“阿爻,你不能这样欺负王将军。”
是她自己技不如人,与我何干?
顾爻心有不悦,面上也不显。
“你可是战神啊,一般人怎么打得过你?”许长安压低了声音,“姑娘都喜欢被人宠着,你稍微收敛收敛,让让她,知道了吗?”
可我不想宠她。
顾爻甚至连目光都不愿从许长安身上移开,只听风声就全阻断了王珂蓉的攻势。
许长安只得哄他,“阿爻,你听话,好不好?”
顾爻不想看到他为了别人向自己撒娇,喉结滚动,轻轻点了下头。
许长安乐开了怀,向后退开几步,“王将军,可以继续了。”
“好。”
王珂蓉是习武之人,听力超群,早将许长安的悄悄话尽数收悉。虽然不知道许长安出于何种目的帮她,心中仍是感激,挽了个剑花,再次攻向顾爻。
相比之前,王珂蓉这一次的攻击明显简单许多。
她用的招式是平刺剑,手臂与剑身成一条直线,力达剑尖,根据需求刺向对手任何部位,是最常用的剑法之一。
这一招也有小心机,无论顾爻是持剑挑开还是侧身避开,只要不是再度反杀,他们都能进行近距离打斗。
顾爻也没有动,显然是选择了侧身避开。
许长安正欣慰孺子可教也,就见剑尖越来越近,顾爻还是没有要动的意思,忍不住出声提醒他,“阿爻?”
顾爻毫无反应。
既是你叫我让的,我便如你的意,将“让”字贯彻到底。
王珂蓉显然也发现了,但她攻势很猛,距离过近,即使现在收剑也会伤到顾爻。
“阿爻!”许长安急了,捡起树枝甩中王珂蓉的长剑,趁着剑身偏移,迅速揽住顾爻肩膀将人从危险中夺回来。
顾爻没料到许长安会过来,立刻配合侧身,剑锋堪堪从许长安的手背擦过,惊得他心脏一窒,连忙握住许长安的手仔细检查。
“我没事。”他这模样,许长安都忘了刚才到底是谁置身于危险当中,“剑都到跟前了,你为什么不躲?”
温软抽离,顾爻看着空空如也的掌心,念念不舍地握了拳。
许长安见他不说话,心里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不就是在故意赌气,还能是因为什么?
只是这样拿生命开玩笑,实在是太过了。
许长安挑起他的下巴,逼他看向自己,“我在跟你说话,阿爻。”
顾爻移开了视线。
王珂蓉目瞪口呆,惊得倒退几步,“你……你怎么能……怎么敢……”
许长安皱眉,“我怎么了?”
王珂蓉欲言又止,喉头滚动,打圆场道,“……没什么。只是切磋这么久了,我也有些饿了,不知将军府是几时用膳?”
许长安不得已,暂时放过顾爻,“没能让王将军尽兴,实在抱歉。早膳应当已经备好了,就由我来带路吧。”
王珂蓉道:“有劳夫人了。”
几人在厅堂入了座,菜都上齐了,也没见着顾子期人影。
许长安问冯管家:“子期呢?”
冯管家道:“小公子吃了许多冰糖葫芦,身体不适,大夫正在给他消食。”
许长安皱眉,“他从哪来的冰糖葫芦?”
冯管家看了王珂蓉一眼,没说话。
“是我给的。”王珂蓉也没想到会这样,“听闻顾小公子喜欢吃冰糖葫芦,我便出门买了些给他。”
本是一番好意,奈何顾子期眼睛大肚皮小,几串冰糖葫芦全吃下去,没一会就开始喊疼了。
小胖墩自己贪吃,许长安也不好说什么,按了按太阳穴,“严重吗?”
“大夫说没事,以后少吃一些便是。”冯管家说,“只是小公子黏人,一直在唤您,您要去看看吗?”
“不去。”许长安十分果断,正好通过这一次教训,让顾子期长长记性,大串串吃多了是会痛的。
他对王珂蓉道:“不好意思,耽搁了点时间,吃饭吧,王将军你随意一点。”
顾爻拿起筷子,默许了许长安的做法。
什么人给的东西都敢吃,痛也是活该。
王珂蓉见顾爻都动筷了,也不再多言,“好。”
吃了两口,许长安见王珂蓉盯着冯管家欲言又止,便问道:“怎么了吗?”
冯管家不得已,像是才想起来,“哦,看老奴这记性,险些忘记了。王将军今日起得早,做了道菜,要让您尝尝味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