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太医给渝安诊脉,表情从最初的凝重,逐渐变成了惊讶,“恭喜太子妃,贺喜太子妃。”
渝安病恹恹的,“都病了有什么可喜的,赶紧开药吧,我现在难受的很。”
程太医笑容满面,“真的是喜事啊,太子妃,您有喜了!”
渝安一愕。
“……啊?”
程太医以为他病煳涂了,没听明白,又喜笑颜开的重复了一遍,“恭喜太子妃,您有喜了,小皇孙已经两个月了,脉象很稳,并无大碍。”
渝安唿吸一滞,整个人都懵了。
有喜了?
站在榻边的钱宝一听这话也傻眼了,太子妃不是男子吗,怎么还能怀孕?等,等等,太子妃有喜了!?
天啊!
渝安迅速冷静下来,他环顾一圈,里间现在一共有七个人,分别是程太医跟他带来的两个药童,还有钱宝和惊鹊院的三个侍从。
人还挺多的。
钱宝颤颤巍巍道:“太子妃,您……是哥儿?”
渝安冷静道,“是,我是哥儿,我现在也有了身孕,但是,这两件事只能我说出去,倘若你们任何一个人敢越过我,去告诉太子殿下,就别怪我。”
钱宝虽然不机灵,一听这话也隐隐明白了什么,连忙跪下来道,“奴才一切都听太子妃的。”
另外三个侍从也连忙跪下来,战战兢兢的照葫芦画瓢:“奴才一切都听太子妃的。”
程太医却委婉道:“可太子妃,这事总归瞒不了多久,而且您现在怀的可是嫡子长孙,太子殿下即便再怎么生气您瞒了自己是哥儿的事情,可看在皇长孙的面子上,肯定不会计较的。”
渝安淡淡道,“程太医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我现在是在告诉你们接下来该怎么做,而非是跟你们商量,更不是要听你说教。”
程太医讪讪闭嘴。
渝安不紧不慢道,“而且程太医,你之前收了我的钱,替我隐瞒哥儿身份的事,你觉得这是传到太子耳边,即便你告密有功,可功过相抵之后,你还能留在太医院?”
程太医一愣,反应过来之后,惊出一身冷汗。
渝安抬眼,又环视一圈,然后才道:“我今日让你们听我的,你们就只管照做,待他日我就一定会护着你们。但如果你们背叛我,我这人耳根子软,做不了落井下石的事。但各位都是从宫里出来的,也都该知道深宫里的规矩吧,这叛主的下人,可否还能得到贵人的信任?”
其实也别说什么深宫大院,就连寻常人家的后宅内院里都是一点也容不得叛主的下人。
程太医也是个人精,他清楚记得自己家里账簿上面记着渝府管家这段时间给他的每一笔的钱,这些钱加起来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了,都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他又怎能言而无信。
更何况,一旦之后宫里深究此事,那他肯定也吃不了兜着走。
程太医下定决心,作揖道,“微臣一切都听太子妃的安排。”
跟他一起来的两个药童见状也有样学样。
渝安也放了心,他觉得有些冷,拢了拢被子,道:“那就劳烦各位了。”
而惊鹊院的院外——
席辞墨交代好一些重要的事情,正要回去看看渝安,但是一暗卫又突然现身,道:“太子殿下,前方传来一条讯息,渝峰将军携渝夫人一路乘官船来大景城,下了船又一路快马加鞭。”
章公公有些意外,“今上召见渝将军了?怎这么急。”
席辞墨面容冷肃:“最早何时会到?”
“估摸着时候,应该还有两三天。”暗卫答道。
席辞墨颔首,转身进了院子,碰见钱宝送程太医跟两个药童出门,脚步一顿,“程太医,太子妃这病多久能好。”
程太医有些紧张,“太子妃得的是风寒,须得几日。”
席辞墨颔首,不再多问。
程太医拭了拭汗,继续与钱宝离开。
待离远一些,程太医听到在他前面领路的钱宝忽然小声说了一句,“真吓人啊……”
程太医深有所感:“是啊。”
第53章 自讨苦吃
酒楼里——
彭小侯爷正美滋滋的品着小酒,一扭头,见张皓井顶着一张苦瓜脸的喝着茶,嫌弃的啧了一声,“你看看你,现在又不能喝酒,又偏偏跟过来,自讨苦吃。”
张皓井:“你懂什么,这叫望梅止渴。”
彭小侯爷又啧一声,却道:“就咱俩在这干喝酒也是没意思,一起去太子府找渝五吧,自从之前在云凤台回来之后就没看到他了,我当时回得早,也不知道他跟刘子轩谁赢了。”
他并不知道渝安等人后来遇到刺客的事。
张皓井不乐意去太子府,“我现在有点憷那位太子殿下,还是别了吧。”
“怎的?”
“之前是太子殿下出面,派了那位禁军左将军潘成杰才把我从刑部狱带出来的,现在欠了人家一个恩情,不太好意思去。”张皓井解释道,而且他也不好意思说,他家那位恃才傲物的状元堂弟可是亲自带着拜帖去了几次太子府,可每次都只是拜帖递了进去,人却连太子府的门槛都没迈进去过。
而他自己一个商人之子,又无官职在身,更是不可能进得去太子府。
思来想去还是别去丢人现眼了。
彭小侯爷却嘲笑他:“太子殿下是看在渝五的面子上才出手相帮,这人情自然也是渝五还,至于渝五嘛,他一向爱臭美,你给他送些精致的摆件不就得了,反正他也不挑。”
这话最后的那个“不挑”也并非是指渝安不挑剔,而是他们三人都是多年朋友了,遇到什么麻烦事都是你帮我、我帮你的,事后再挑个顺眼的礼物送过去,就当是谢礼了。
都是朋友,他们也不在乎那些虚礼。
张皓井被他挤兑习惯了,也不恼,还点头道:“也是,那一块去太子府吧。”
两人刚走出厢房,路过一间没有合上门的厢房时,又碰巧听到了里面传出来的声音——
一男子酸熘熘道,“程兄最近出手阔绰了许多,昨晚还在赌坊大肆挥霍了一笔,今天怎的又有闲钱请我们在酒楼吃吃喝喝的。难道程家飞黄腾达了?”
程明得意洋洋的背靠着椅子,手里端着酒盏,悠哉悠哉道:“怎么,羡慕啊?”
几个同桌的男子一听这话就来了兴致,纷纷追问,“难道程家真的飞黄腾达了?那程兄你以后可得多多照拂我们这些朋友啊,可别翻脸不认人。”
程明被夸的飘飘然了,“飞黄腾达算不上,但我家老爷子最近是得了财神爷的关照,我们家近来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
他那几个好友一听就更好奇了,更是连番追问,程明一开始还不肯说,但别人一奉承他,他就什么都往外说了。
程明压低了声音,“我也不太清楚,只是两个多月之前吧,我父亲他就开始有钱了,我也闹不明白,偶然跟踪了他一次,发现他是去渝府。那渝府的管家给了他不少钱,我问了我父亲,可我父亲什么都不说,还让我别往外说。”
“渝府?那不就是渝将军府了,怎么,你父亲抓到了渝府的把柄?”
程明不以为然:“谁知道他,反正我只知道我们家现在多了一个生财聚宝盆,这钱啊,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我偷着乐就成了。”
与他同桌的几个人心生妒意,这天底下的好事怎么都到了程明身上,程明哪来这么好的运气?
“那你把这秘密都告诉我们,小心你们家的财神爷被气走了。”有人故意说了这么一句。
程明有些不开心,也有些后悔说出来,但他爱面子,故作不屑的嗤了一声,“该我们程家的就是我们程家的,哪是别人三言两语就能气走的。”
话听到这里,门外的彭小侯爷与张皓井面面相觑。
张皓井心有不安:“难道这姓程的真的抓到了渝府的什么把柄?”
彭小侯爷:“谁知道,去太子府问问不就知道了。”
两人也不闲聊了,心事重重的离开酒楼,却不知道,程明这一番话,不止他们两人偶然听到了。
太子府——
章公公面带笑容,却委婉道,“太子妃得了风寒,喝了药刚睡下,彭小侯爷与张公子不如过两天再来吧。”
张皓井面露迟疑,如果只是来找渝安聊天的话,那过两天也不碍事,可刚刚在酒楼那听到的那番话,他们却觉得还是得趁早跟渝安说一声。
如果刚刚那姓程的没说谎,那渝安是有什么把柄被程家握在手里?如果不是渝安的把柄,那会不会是渝府的管家监守自盗,趁着渝安不在,偷偷挪了渝府的银子给程家?
彭小侯爷不耐烦道,“啰嗦什么,倘若不是要紧事,本公子还不稀罕来这太子府呢,快去通报。”
章公公笑容一敛,不卑不亢道:“回小侯爷,太子殿下吩咐过了,太子妃养病期间,旁人不得来叨扰,还请小侯爷先回吧。”
顿了顿,他又道,“要是太要紧的事,小侯爷也可以让奴才代为转述。”
彭小侯爷恼怒道,“你也配?”
张皓井见气氛不太对,干咳了一声,又给彭小侯爷使了使眼色,这里可是太子府,不看僧面看佛面,他打圆场道:“那下回再来吧,也不急于一时。”
彭小侯爷冷哼一声,“以后请本公子来,本公子也不来了。”然后又抬了抬下巴,倨傲道:“既然不准见,那你去备好笔墨纸砚,本公子写信总成了吧。”
张皓井:“……”
真乃奇才。
一炷香之后,彭小侯爷把信纸塞进信封里,道:“把信给渝安,亲自交到他手上。”
章公公接过信封,“是,奴才晓得。”
出了太子府,彭小侯爷就抱怨道:“真是奇了怪,只是生个病而已,见一面能怎么着,这太子殿下未免也太小题大做了吧。”
“还有那个姓章的太监,趾高气昂的……”
衡王府——
三皇子悠哉悠哉的躺在美人榻上,“问出什么来了吗。”
衡王府管家恭敬道:“什么都没问出,那个程明应该是什么都不知道。”
三皇子若有所思,然后去看大理寺卿,大理寺卿也是刚来,是专程来告诉三皇子樊倍死在流放途中的事情。
大理寺卿想了想,道:“程明或许什么都不知道,但程太医应该是知道什么的。”
三皇子不住的点头,“言之有理,本王明日进宫就去一趟太医院。”
衡王府管家迟疑着道:“那那个程明……”
“既然没什么用就放了吧。”三皇子漫不经心道。
“是。”
……
程明也不知道自己是倒了什么霉,只是跟几个朋友聚一起吹一会牛,刚走出厢房就被人用麻袋套走,还被逼问了一番,但他确实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很快就被放了。
只是程明现在也有些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要炫耀,而且他有些慌,如果他们程家的发财之道被人知道了,那以后岂不是就拿不到钱了?
他越想越是心烦,脚下匆匆的朝家赶去。
结果在前面拐弯的地方又被套了麻袋。
“……”
此时此刻的程明悔的肠子都青了。
太子府——
暗卫将在酒楼听到的事情都说了出来,又说衡王府把程明带走的事,最后才道:“属下也没有在程明那里问出什么,程明应该什么都不知道。”
席辞墨眼眸微垂,把柄?
所以这就是渝安每一次生病都要找程太医的理由?
席辞墨不相信,直觉告诉他,肯定还有别的原因。
暗卫又道:“那程明是否要先放他回去?”
“放了吧。”
“是。”
席辞墨又在案前独坐片刻,然后才起身回惊鹊院。
渝安正在看信,见他进来,不悦指责道:“府里怎么拦着阿井他们来找我?”
“你还在养病,一些无足轻重的事,也无需理会。”席辞墨淡淡道,他坐在榻边,“程太医捏了你的把柄?说说看。”
渝安看到信的时候,就知道连彭小侯爷他们都知道的事情,肯定也瞒不了席辞墨他们多久,故而也不意外,只是渝安到现在都没想好该怎么跟席辞墨说自己是哥儿的事。
而且……
渝安总觉得有一件事情很奇怪,他想不明白,因此也不敢轻而易举的说出。
席辞墨伸手去摸渝安的脸,“不想说?”
渝安迟疑的摇摇头,柔顺的黑发随着他的动作也摆了摆,他病了,声音有些轻哑,唇色苍白,看着有一丝脆弱,“只是,你能不能先告诉我,当初父皇为什么要给我们赐婚?你也明知我是男子,虽说我是渝府公子,可娶一个男子为太子妃,终究不如女子或哥儿好掌握,反而还会弄巧成拙,君臣生隙。”
“我问过你几次,可你每一次都避而不谈……席辞墨,锐礼,你现在可否能告诉我了?”
席辞墨轻叹一声:“渝将军……岳父他掌管玄水一带的兵符,母后的慕容家护佑幽州一方百姓,这些都是父皇的眼中钉肉中刺,而且孤又执意要查两年前的重惊山一事,还查到了罗家的头上。”
“父皇对罗家的信任已深,他以为孤要借机搞垮罗家,趁机夺权,所以一直不准孤继续查重惊山一事。”
“于是,父皇下了一道赐婚圣旨,你是渝家五公子,却要当了孤的太子妃,此事传去金亭江,即便渝将军府不会抗旨,但之后也一定会对孤乃至慕容家心生怨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