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骨美人他不香么?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持之以欢

作者:持之以欢  录入:10-30

  “启奏皇上,这人嘛,还是臣手下亲兵于城郊抓获的,当时这两人正肆无忌惮的与人闲话,臣恰巧经过撞见了,实在觉着不妥,这才命亲兵将人绑了,送到了大理寺,臣下也算是个现场证人,倒要看看他们如何在百官面前虚言狡辩。”
  军中第一人发话后,原丞相一脉的少府、奉常与典客也都相继附议,卿大夫皆已表态,其余不够格说话的,也都将求实的目光指向了高高在上的那位天子,毕竟事关国统,众人还是想要有个切实的定论。
  最后一根稻草落下,即便强大如崔成林,也觉得在场灼灼的目光有些不堪重负,他不觉攥紧袍袖,朝着萧祉方向靠近了几分,开始提起了全身的戒备。
  萧祉面色并无太大变化,可心中怒意已快要灭顶,间中还夹杂着无穷无尽的后悔。
  他当日嫌弃两个舅舅占据了文武队首,对他多方打压,让他的政见不得自由施展的时候,何曾想过今天?没了江家那两座大山,轻松倒是轻松多了,可所有人联合起来反对时,又有谁能彻底站在他这一边?
  目前这情况,说是要给造谣者定罪,可实际上,分明就是要逼他当庭对质,当众给个交代,甚至等会儿上到殿前的那两个人,他心中也已有了模糊的预感。
  他飞速在脑中过了过对方手中的筹码,似乎除了遗诏外,再也没有什么确切的证据,反倒是之前的刺杀谋逆案,自己手里还捏着相关的人证物证,再不济,也能扯个半斤八两,先将这朝会应付过去再说。
  其后嘛,若果真是那人显了身,露了痕迹,那便按图索骥的,让大伴辛苦些跑一趟,彻底处理掉好了。
  想到这里,萧祉深吸口气,让心情彻底平复下来,冷道:“准奏,押上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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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对峙
  “唰唰”甲片撞击声响起,整整一队百人编制的禁卫军,全甲佩刀,押送着两个带着手枷的囚犯入了大殿。
  尔后仅留下五人跟在囚犯身后,缓缓前行,其余的,迅速又齐整的圈住了四周,顿时让整个议事厅的氛围,紧张而又肃杀。
  在场所有人定睛向那两人看去,一个满面络腮胡的壮汉,一个清秀些的少年,身量极高,面貌很是普通,只行走时的姿态闲适得有些过分,仿佛不是即将面临重刑的犯人,而是前来参观的游客,左右扫视一圈后,目光毫无忌惮的落在了金阕之上。
  站定后,那两人没有跪下行参拜的大礼,身后禁卫正待上前推击一把,廷尉却已出列质问道:
  “你二人胆敢于街市中四处散布流言,污蔑皇帝陛下,却被裴太尉撞个正着,到底是受何人指使?有何目的?如今当着皇上与百官的面,速速从实招来!”
  络腮胡开口一把低沉的男声,语调懒懒的,词句却犀利得半丝不饶人:
  “廷尉大人,久闻你刚正不阿的品性,想必能还我一个公允了?散播虚假的消息视为造谣,可我说的都是真的,且有实证。
  先皇难道不是为他所害?钟林难道不是他的生父?溯元二十三年各州灭口近四千人不是他干的?原太尉江淮武不是宫中深夜饮酒后暴毙的?桩桩件件,没有半个假字!
  哦,实在要说假的嘛,倒也有一桩,我这张脸确实是假的,不知道龙椅上那位皇帝陛下可容孤现个真身?”
  其实他不说后面几句,也有不少人已听出来了,这声音分明熟悉的紧。
  以往每逢月初大朝会时,都能从王座上听见这痞赖的调子,尤其最后一个孤字吐了出来,其身份简直不言自明。
  除了极少数能绷住了面色以外,绝大多数官员都忍不住露出了惊疑之色,强忍着快要脱口而出的那个安字。
  “装神弄鬼!”
  一声炸雷般的暴喝之后,玉阶前的崔成林出了手,一掌直奔了络腮胡的天灵盖。
  “嘭嘭嘭”三声巨响后,其余人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觉劲风扑面,眼前人影翻飞,殿中那两个人已被大总管击飞开去。
  木枷碎片散了一地,那两人分明也是武功高手,已借着接招的机会挣脱了囚具。
  络腮胡的单膝跪地倒还算好,清秀的那个,挡在他身前,却是没忍住喷了小半口鲜血,双方正死死互盯着,遥相对峙。
  崔成林虽然一击伤人,可以一敌二毕竟乱了气息,略调息一瞬,就打算再次闪身而上,趁着情势还不明朗将人立毙掌下。
  可有人比他更快,就这片刻功夫,萧祈已摘下了假面,大喝一声:“大总管急了?这是想把孤再杀上一回,彻底灭口?”
  说完后迅捷起了身,长腿一迈,反立到了楚归身前护着。
  “安王……殿下”
  嗡嗡声顿时响起,藏于众人心中的那几个字,终于形成声流,到了清晰可辨的地步。
  楚归懒得管嘴角血迹,也学人摘了假面,那张过目难忘的脸庞显露出来,又起了一阵低低的议论声。
  殿中多半人能认得他,可不就是传说中引得兄弟相残的那位男花魁,重楼?
  场面很有些诡谲了,退散到四周的众人陷入了混乱,明明亲眼见证安王被皇帝处了鞭尸之刑,还因此吓坏了一票刚入朝为官的新人,怎么突然又冒出来个安王?
  震惊之中,萧衍无视崔成林的威逼,率先走到了他身侧,虽未开口,可几乎已算作表明了态度。
  随后又有十来人毫不犹豫的跟了过去,其中比较显眼的是车马大总管林塬,上都府尹程立翁,还有新晋得封的中郎将严子兴。
  崔大总管彻底沉了脸:“宗正大人,你这是何意?莫非要包庇此等造谣污蔑之人?他已揭了一个假面,谁知还有多少个假面,安王早已明正典刑,眼下这个必是假货,居然还敢冒充皇亲国戚,咋家这就结果了他,以正天下!”
  “且慢!”
  萧衍喝阻后袍袖一翻,一条明黄卷轴出现在手中,不卑不亢答道:“崔大总管稍安勿躁,我乃皇族族长,这人是真是假我自然分得清,至于他讲的其他话嘛,证据都还未呈出来,大总管又如何判定是污蔑呢?”
  随着他的话语,林塬自胸前取出一个鼓鼓囊囊的青色锦袋,双手供奉着捧到了萧祈身前。
  这副早有预谋的架势,是有确切的证据……准备站队,逼宫?
  不明真相之人面面相觑,尤其与江家牵涉颇深的那班官员,江阀二公一去,照说肯定要拥护龙椅上那位才对,可那人又说江淮武死于皇帝手下,一时有些辨不清真伪,不知该何去何从,只好一大群扎堆在大殿四周,暂做观望。
  裴传昊拱着手中笏板说道:“皇上,有宗正大人在,安王殿下的身份无须怀疑,至于他所说真假,陛下还是容他拿出证据,将话说完为好,若不然,这天下物议是不可能有消停的时候,只怕会对圣誉有损。”
  咋一听,太尉的话算是中规中矩,甚至是在替皇帝的声誉着想,可实际上,却是认同了萧祈的身份,支持他将一切摊到明面上来,想想城外的大军,萧祉将眉眼掩在十二旒的冕珠下,让人看不清神色,极力压抑着怒火,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平静的答道:
  “无为,你说你是何苦呢?朕知你从小就嫉妒于朕,可看在父皇的份上,朕从未薄待于你,不过命崔大伴去你府上抓个刺客,你却铁了心的要护着他,甚至丝毫不顾多年的兄弟情分。
  谋刺等同于谋逆,你既然与他做了一路人,朕只抄了你的王府不为过吧?你借着替身遁了也就罢了,为兄也没想着揭穿继续追究下去,随便天涯海角做个富贵闲人不好么?何苦要铤而走险,与人勾结着来此妖言惑众,妄图谋位?”
  叹息完,又朝着裴传昊扫过一眼,”太尉大人可真是为朕着想啊,也罢,就算不论你我君臣之谊,传霖在朕身边护持良久,没有功劳可也有大把苦劳呢,他兄长的面子无论如何得给,今日就要看看这狼心狗肺之徒,到底能说出什么鬼话来吧。”
  “呵”
  萧祈感应到周围射向他的目光变了一变,不由哂笑一声。
  他这便宜哥哥倒也并非省油的灯,短短几句话又将局面掰了回去,不光扣自己一个因嫉妒而生事的罪名,烘托出宽宏大量的长兄模样,还点了裴二的名字,看似夸赞,实则拿捏着他的性命做威胁,好让裴传昊心生顾忌,端是词锋厉害的紧。
  没再犹豫,他几下就拆了锦袋,将内容物统统拿了出来。
  “首先申明一点,这些东西,并非我四处搜罗得来,毕竟,我知晓你的身世时间不长,在今年开春以前,还一直恭恭敬敬的,在尊你长兄如父。
  这都是我们的大舅,哦,也是陛下的岳丈大人,江家家主江淮仁亲手交于我的,否则,我哪儿来这么大的本事,能将十几年前就被人刻意掩盖的惊天之案理清楚?”
  萧祈对着萧祉施施然的说完,看了眼他那浑身僵硬的姿态,开始翻开手中证物:
  “时间最久远的,是钟林的一份卖身立契书,证明咱们这位慈晖宫大太监,并不是如宫册记载那样,出自宫中的内侍所,而是江家家奴出身。接下来的几封信笺,是江家大小姐江玩与其来往的手书,嗯,相当情真意切,感人肺腑,为尊者讳,孤就不一一念诵了。
  只是其中提到,溯元二年四月初,江玩身体不适,疑似有孕,催促钟林尽快向江家言明二人关系,设法求娶。
  接下来的情况我们应该都知道,先皇于溯元二年四月末,迎江家嫡女江玩入宫,册贵妃封号,五月,江贵妃有喜,并于来年一月末产下皇三子,先皇大喜,为这个早产了两月余的孩子赐名为祉,字无极。便是我们如今的皇帝陛下。”
  念到这儿,萧祈忍不住插了句题外话:“皇兄,你说我从小就嫉妒你,确实不假,父皇因着你早产体弱的缘故对你宠溺万分,可如果这份宠爱是以这样污秽低贱的瞒骗勾当换来的,我萧祈,实在是不屑为之,呵,还是你自己受着吧。”
  “下一份,是先皇崩逝前两月的脉案记录,前太医院院使苏成容的手书,先皇虽因旧伤绵延病榻已久,但十一月初二之前尽是微恙,用药仍以温补为主,到了初三之后,情况急转直下,药石罔顾,短短四天就到了油尽灯枯之时,苏院使也因此获罪,被赶出太医院后下落不明。
  当然,我们现在知道他并非下落不明,被人灭口而已,连带着他家中老小三十八口,共赴了黄泉。”
  “溯元二十三年,云州楚氏满门一百二十四人,王氏满门九十七人,李氏满门一百零六人,河州张氏……共计三千九百二十五人,被人打着悍匪抢劫的名头,统统死于非命。
  可奇也怪哉,这么多的人命,各府官志却毫无记载,孤手中名册,便是他们在世间存在过的唯一证据,这是何等可悲可怜之事?近四千人,只因为某人一己之私,便被抹杀个彻底。”
  这份冗长的名单念完,萧祈侧行两步,将手中证物递给了廷尉沈河,任其查验。他则手持着最后一份,再度朗声:
  “余留此书,深陈既往之悔,一悔未尽家教,致舍妹顽劣乖张,不守妇道,与人无媒苟合,令圣上蒙羞。二悔倚任非人,与蝮蛇同穴,致幼弟死于非命。余因一己私欲,妄图以家奴子混淆皇室血脉,罪大恶极矣,必受天道严惩。夜思难寐,笔书连同确证若干,留待公论。”
  停顿片刻,萧祈抬眼直视上首,一字一句:“青、州、江、氏,江、淮、仁!”
  丞相的罪己书一出,萧祉已被钉死在耻辱柱上,尔后的朝日殿内,鸦雀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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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一天
  二百来号人的朝堂大殿上静到可怕。
  萧祉忽然想起了刚知道身世的那一天。
  大清早的,他揣着远洋舶来的养颜珍品,想给母后一个惊喜,好宽慰一下她在父皇身侧长久伺疾的苦闷,却正正撞着钟林自她床榻上起身。
  当时的惊恐与恶心自不必说,但最可怕的却还不是这个,而是江玩见他撞破了,怕他日后对钟林不利,干脆一五一十的,将他的身世吐露个干净。
  从此,他再也不是父皇的儿子了。
  他不配。
  那一天,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太子寝宫的,明明是光天化日之下,他却觉着四周无比的黑暗,每一道投向他的目光,都像是淬了剧毒的冷箭,射箭的人,张扬着鄙视与嘲讽的笑拉了弓弦,要将他从青云中直直射下来,撕裂成发散着腐臭的碎片。
  和现在的情形真是一模一样啊。
  哪怕他高高的坐在金阕之上,哪怕他身着龙袍头顶着帝皇冠冕,下方所有人的仰视似乎都已换做了俯视,就连前几日吓得头都不敢抬的那票新晋吏员,也在用直愣愣的眼风对着他指指点点。
  他已被人扒了个干净,剥掉了外层最华丽的衣裳,露出内里低贱污秽的血肉,任人观赏。
  为什么从来没想过江淮仁那老家伙还有这一招呢?
  这应该是早年为了辖制他做下的手脚,可恨他自以为将对方的软肋捏在了手里,还有撕撸不开的血脉亲情,与绝不可能分道扬镳的政治立场联系着,竟然就这样疏忽了,放任了,最终化为了一击封喉的屠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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