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嫁咸鱼[古代架空]——BY:比卡比

作者:比卡比  录入:11-05

  林清羽看她没有立刻答应下来,就差不多知晓了答案:“还是说,你想继续守着南安侯?”
  “我……”潘氏幽幽叹了口气,“我在侯府十几年,这里就是我的家。离开了家,我还能去哪。”
  林清羽道:“我既助你离府,自不会让你日后过得比现在差。”
  潘氏摇了摇头,苦笑道:“林太医的好意,妾身铭感五内。只是侯爷终究是我的夫君。一个女子,如何能离开自己的夫君呢。”
  林清羽不敢苟同:“没有谁离不开谁,更没有谁离开谁就活不下去。”他朝供奉牌位的方向看了眼,语气淡漠,“习惯就好。”
  就像他现在,不也活得好好的么。
  潘氏不想走,花露却跪着求林清羽带她走。花露本是温国公送给陆晚丞的婢女,对南安侯府也没什么感情。林清羽原意是让她回国公府,但她自己更想留在林清羽身边。
  “小侯爷临走之前,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少君。花露答应过小侯爷,要尽心伺候少君,在他走后督促少君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花露红着眼睛含着泪,“求求少君带花露一起走!”
  林清羽轻笑了声:“他是这么说的?”
  姓江的是以为自己一走,他就不会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么。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花露点点头:“少君,您就收下花露吧!”
  林清羽道:“明日,我便派人去国公府拿你的卖身契。”
  花露惊喜交加:“谢谢少君!”
  “你成了林府的人,以后不必再唤我‘少君’。”
  花露点头如捣蒜:“谢谢少爷!”
  临走之前,林清羽最后给了南安侯一点面子,亲自去求见拜别,是南安侯不愿见他。
  去年林清羽嫁入侯府时,南安侯还是圣上的左膀右臂,掌管着整个户部,那是何等风光。如今不过一年的光景,已经成了个满头白发,心如死灰的废人,连家产被掏空了都不知道。然而就算他知道,又能如何。
  最后,林清羽去了一趟陆氏的祠堂,给陆晚丞上了六柱香。其中三柱,是他代替那个人上的。
  做完这些,林清羽带着数十车的家产,带着一张上下铺的床,带着那个人的牌位,离开了南安侯府。
  走出大门,他转身看了眼侯府庄严肃穆的朱红大门,以及悬在上头,高高在上的“陆府”二字。
  也不知梁氏疯癫之前,南安侯养病之中会不会后悔当年强娶他进门;陆乔松临死之前,陆念桃夜夜独守空房之时又会不会后悔曾经羞辱过他。
  后悔就对了,他喜欢看得罪过他的人痛哭流涕,悔不当初的模样。
  离开侯府,林清羽没有回林府。在旁人看来,南安小侯爷死了不到三个月,尸骨未寒,他的那个男妻就自请离府,不安分守寡,还在外头抛头露面。如此不顾礼法,也不怕半夜被他那病逝的亡夫找上门。
  男妻不祥的流言在京中愈演愈烈,林清羽可以不在乎流言蜚语,但他终究还是要为父母幼弟考虑。即使林母希望他回林府住,他还是拒绝了。
  早在南下之前,他就让张世全在京中给他置办了一间三进宅院。不算是大宅,但他一个人住足够。宅院离皇宫和林府都不算太远,里面什么都收拾好了,就等着主人入住。下人都是张世全亲自挑选的,老实话少能干活,身世也干净。林清羽一进门,管家就带着他们齐声喊道:“恭迎老爷回府!”
  林清羽:“……老爷?”
  欢瞳噗地笑出声:“少爷过完年也才十九,你们怎么就叫上老爷了,都把他给叫老了。”
  管家笑眯眯地解释:“老爷分了家,就是这府中的一家之主,那自然就是老爷了。”
  “不必如此唤我。”林清羽道,“和从前一样便是。”
  下人这才改口:“是,少爷。”
  林清羽把江某人的牌位供奉在灵堂,命下人看顾,每日早中晚香火不断。众人走进走出,忙着收拾东西。旁的无所谓,书房和药房他要自己收拾。
  林清羽把带来的书籍一本本放入书架中,欢瞳跑来问他:“少爷,那张上下铺的床放哪?”
  林清羽想了想:“就放书房。”
  以后他若不想回卧房睡,可以在上面将就一晚。他还从来没有睡过下铺。
  这时,花露搬进来一盆绿竹,嘴里嘀咕着:“都已经三月了,竟然还会下雪……”
  “下雪了?”林清羽手上一顿,朝窗外看去。果然,外面正簌簌飘着雪花。
  搬家的第一日,林清羽在书房整理到深夜,干脆宿在了书房。他躺在下铺,听着远处模糊不清的打更声,一慢三快——已经四更天了。
  这一天,又过去了。
  去年年底,那个人就是在这样一个雪夜走的。直至今日,已经过了整整七十日。
  林清羽抬起手,碰了碰上铺的木板——姓江的让他好好睡觉,可这样的雪夜,他又如何睡得着。
  姓江的若是还活着,怕是睡得比谁都香吧。
  好在等这场雪结束,冬天就真的要结束了。
  这个冬天的最后一场雪整整下了三日。林清羽身着正七品医官官服,在宫墙之内踏雪而行。
  给他领路的是一个模样清秀的小太监。小太监刚当差不久,头一回见到这样的美人太医,忍不住频频向身后看去。
  大瑜的官服多为深色。这位林太医身量清瘦,容颜出挑,靛青色的官服穿在他身上,比后宫里的娘娘们还要好看。
  两人走得好好的,小太监忽然听见美人太医唤了他一声:“公公。”
  小太监以为自己偷看被发现,心虚道:“林太医有何吩咐?”
  林清羽道:“东宫离此处远么。”
  “不远。”小太监道,“往前左拐,再走个半柱香就到了。”
  林清羽点点头:“多谢公公。”
  小太监脸颊微红:“林太医客气了。”
  大瑜重医,太医署和翰林院地位相等,分列于皇宫西北两侧,官署和皇宫不过一墙之隔。太医署的学子学成后,便可穿过这道墙,成为宫里的太医。林清羽靠着一计时疫方子,跳过了这一步,成为了太医院的正七品医士。
  小太监停下脚步:“林太医,太医院到了。”
  林清羽看着金灿灿的“太医院”三字,心里是他自己都未想到的平静。
  他终于,来到了这里。
  从太医院往东走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皇帝处理政务和临时休憩的勤政殿。此刻的勤政殿内,皇帝正在同重臣和太子商议顾扶洲请辞一事。
  “顾扶洲连发十道奏本,要朕准许他即刻回京,好像在雍凉多待一日便会要他的命似的。据赵明威言,他大半夜觉都不睡,还在账中写奏本!”皇帝雷霆震怒,“这个顾扶洲以前惜字如金的,现在洋洋洒洒写这么多字,究竟想干什么!”
  说罢,皇帝手臂一挥,将龙案上的奏本全部掼到地上。
  大臣跪了一地:“皇上息怒。”
  萧琤跟着跪下。地上一片狼藉,他瞧见几本摊开的奏本,每一页最后都写着一句话:臣请速归。


第44章
  早在顾扶洲第一道请辞的奏本送到京中,皇帝和心腹重臣就为着此事商议了许久。有人认为,顾扶洲统军多年,在军中深得人心,威望素着。长此以往,只怕众将士只听军令,不听皇命。既然顾扶洲自请归京释兵权,圣上大可随他的意,趁机将兵权拿回,也算是除去了大瑜的一个隐患。
  以萧琤为首的另一派则对此种说法嗤之以鼻。如今西北战事胶着,让顾扶洲回来,只会动摇军心,让敌军有机可乘。顾扶洲常年驻守西北边境,打了无数的胜仗。光是他的名字,就足以威慑一部分的敌人。顾扶洲若不在西北,西夏军定然趁机攻城拔寨。让赵明威去守,他能守得住么。
  皇帝迟迟未有圣断,顾扶洲请辞的奏本从五天一封,变成了三天一封,最近几日几乎是一天一封。与此同时,赵明威弹劾他的奏本却从五天一封,到十天一封,弹劾着弹劾着,突然又不弹劾了,甚至在奏本上言:将军虽甚懒,然能带我军屡战屡胜。已矣,不欲究矣。
  信使兵在京城和雍凉两地拼命奔波的时候,西夏军没有闲着,一月之内攻城三次。皇帝准奏的消息一日不到,顾扶洲就还是一日的征西大将军。每次敌军进攻,他都会骂骂咧咧,怨天尤人好一阵,然后不情不愿地从床上起来,在沙盘前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什么,圣上问顾大将军怎么不亲自上阵前杀敌?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这么说吧,御赐的青云九州枪早就在角落里生灰了,百年难得一见的汗血宝马也被他喂胖了一圈,还取了个难听的小名。
  可令人费解的是,顾扶洲每次都能带他们打赢。不但能赢,还赢得漂亮。甚至有一次,顾扶洲指挥城防的同时,调了一队精兵,趁着敌军全力猛攻,偷袭了他们存放军粮的城池,谁也不知道他是如何算出敌方粮饷放在离雍凉不过一日马程的小城的。总之敌军攻城攻到一半,后方突然传来粮饷被偷的消息。他们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最后只能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是顾扶洲拔清余毒后第一次主动出击。众人皆以为他又转性了,他们德高望重,晨兴夜寐的顾大将军要回来了。谁想,顾扶洲不过勤勉了一日,得胜后丢下一句“先让大家休息两天再说”,便在账中躺了两日。
  众将领又迷惑,又觉痛心疾首,又不得不心服口服。无论如何,对战场上的将士们而言,能打胜仗,能少伤亡几个弟兄就是最重要的。赵明威这才在奏本中写道:算了算了,我们不想弹劾了,陛下也别追究了吧。
  谁想顾扶洲得知此事后,专门找到他,语重心长道:“你不能半途而废啊赵将军。行百里者半九十,说不定你再递一本奏本上去,就能弹劾成功了。”
  赵明威讪讪道:“大将军带我们赢了这么多次,虽说赢的方法和从前大不相同,但能赢就行,我等要求不高。”
  顾扶洲责备地看着他,恨铁不成钢道:“你这也太没出息了。难道你不想把我挤走,自己上位吗?”
  赵明威长叹一声,拱手道:“顾大将军才智过人,末将自愧不如。这大将军的位置,还是您来坐吧。”
  顾扶洲几乎要吐血:“你们……不能……这么……对我。”
  捷报传入京中,皇帝果断驳回了顾扶洲请辞的折子。别看顾扶洲一口一个不想打仗了,想回京养老,真把他逼到战场,他就能打胜仗给所有人看。既然如此,就让他继续在雍凉待着。皇帝还特意下旨,命林院判随侍左右,确保大将军无虞,顺便找找他性情大变的原因。
  顾扶洲就这样,一边心不甘情不愿地打着仗,一边继续向皇帝请辞。皇帝的龙案上有一半都是他的请辞奏本,终于忍无可忍,这才召集众臣于勤政殿商议此事。
  天子盛怒之下,众人噤若寒蝉,谁都不敢去触这个霉头。
  皇帝横眉冷竖,寒声道:“朕已然驳了顾扶洲的折子,他还接二连三地跟朕说同一件事。如此狂妄,是真当朕舍不得动他么!”
  众臣心中叫苦不迭。西北战事正烈,这个关头确实不好动顾扶洲,可现在谁又敢和皇上说实话呢。
  最后还是太子站了出来。萧琤捡起散落一地的奏本,整理好放回案上,道:“父皇息怒。儿臣以为,既然顾扶洲能赢,还是让他继续待在雍凉为好。如今正是用人之际,能用之人,自然要大用。”
  皇帝重击桌案:“他如此归心似箭,怎能替朕守好西北!”
  “那就等他真的输了,再换人不迟。”
  众臣交换着高深莫测的目光。兵部尚书道:“如果顾大将军真的非回来不可,会不会故意输给敌军?”
  萧琤勾唇一笑:“若他故意战败,丢了城池,使得麾下将士伤亡不断,如何还能在军中立足?届时父皇要收回他手中的兵权,武将中又还有谁会为他说话。”
  皇帝缓缓在龙椅上坐下:“这是个办法。”
  “再者,顾扶洲如此迫切想要回到京城,想必不是只想养老那么简单。”萧琤道,“儿臣恳请父皇,派天机营好好查一查其中原因。”
  皇帝颇感欣慰,揉着额角道:“此事,就交予太子去办。”
  萧琤见状,关切问道:“父皇可是龙体欠安?”
  皇帝闭目道:“老毛病了,无妨。”
  众人齐声道:“望陛下保重龙体。”
  皇帝挥挥手,示意他们退下。萧琤走出勤政殿,唤来薛英,问:“父皇最近常有头疼?”
  薛英道:“可不是,陛下是在忧心西北战事啊。”
  “那让褚正德给父皇看看。”
  薛英道:“奴才马上派人去。”
  褚正德乃太医院副院判,已有六十五高龄,整个太医院就属他最有资历,却一直被林院判压了一头,在副院判的位置上做了十年。
  医术和诗词剑法一样,有不同的流派。褚正德和林院判派系不同,政见不合已久,心中难免颇有微词。因为此层缘故,他对林院判之子也没什么好脸色。
  林清羽到太医院后,胡吉带着他一一见过同僚前辈。旁人不管心里怎么看他,表面上都对他客客气气,唯独褚正德一上来便道:“你就是写出时疫方子的那个黄口小儿?”
  林清羽道:“是。”
  褚正德捋着须,摇头叹道:“旁人想进太医院,少不得要寒窗苦读数十年,参加万里挑一的太医署考试,然后至少再在太医署研习三年。你倒好,一个刚死了丈夫的男妻,凭着一个不知真假的方子,考试也没参加,不到弱冠就进了太医院……世风日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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