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陈文昕没有躲开他的手,继续说道,“我还是把笔名告诉你吧。”
蒋弘川又轻轻笑了起来,没有说话,安静地坐在他身后,似乎在等他自己说些什么。
现在已经正式进入了夏天,即使到了晚上,暑气也没有消散。
陈文昕刚刚自己坐在这里的时候,却感觉到全身冰冷,甚至都要发起抖来,现在身后有了蒋弘川,他的一半肩膀贴着自己,长腿也伸到了他旁边,靠在他的腿上,对方的身上传来的暖意,让他觉得好像有了依靠。
他抬头看了看天空,今天天气晴朗,在周围的明亮的高楼大厦中,他居然看到了几颗星星。
他不动神色地把身体往蒋弘川那边靠了靠,想要获取更多温度。
“刚刚,我爸又给我来了电话,让我退出节目。”陈文昕还是说了出来,他太需要一个宣泄的地方了。
陈父又给他打来了电话,依旧是言辞激烈,指责谩骂加威胁,与他刚刚从赵沛文口中听到的父母截然不同。
蒋弘川没有答话,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像是在哄一个小孩。
“他觉得太过于抛头露面,丢了他们老陈家的脸,不然就要跟我断绝父子关系。”
蒋弘川没有想到,他参加节目,家里居然这样反对,但又不好左右陈文昕的决定,即使他比任何人都希望他留下来。
“他们上了年纪,观念老旧一些,好好沟通,一定能解决的。”
蒋弘川手上的动作没停,声音有些低沉,但是却很能安抚人心。
陈文昕又沉默了一会,说道:“其实我不太喜欢过生日这种场景。”
“因为自从奶奶离去后,就再没人陪我过生日,生日就是每年一次期望变失望,深刻提醒我,我是独立的个体。”
“我妈好像很忙,有的时候会想起来。”陈文昕在心里计算着次数,“她想起来过四次。”
“但是我爸一次都没有想起来过,说起来,我们其实也没有什么关系可断绝,毕竟父子关系早就只是虚名了。”
“其实我能理解,他们现在各自有了各自的生活,我好像就是一个里程碑,一直在提醒,他们过去的失败。”
“所以,他们都不愿想起我。”
陈文昕既然决定开始说,就没有再隐瞒的打算。他不想再那样伪装坚强,他希望有个人能了解他的全部,能包容他的全部,能给他力量,能像他那天看到的,孙宇然的男朋友一样,让自己充满勇气。
而这次,蒋弘川出现在了身边。
他的声音带上了浓重的鼻音,蒋弘川有些心疼,紧了紧手臂,让他更加贴近自己。
“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他们都不要我,我就跟着奶奶生活,后来奶奶走了,我就自己生活。”陈文昕缓了缓继续说道。
“我爸在南方那边又成了家,有了新的孩子,一年也联系不了两次,最近联系还都是训斥和指责。我妈后来一直把所有的精力放在工作上,现在好像每天都忙的不可开交。”
“我就好像他们那段失败的婚姻,被他们一起抛在记忆深处,成为了最不愿想起的存在。”
“虽然我从来没有反对过他们的决定,但其实我很孤单,我特别渴望他们能多给我打打电话,联系联系我,让我觉得我不是一个人。”
“其实……”陈文昕顿了顿,“我之前对沛文姐不是喜欢,她长得有些像我妈,所以我不自觉地想要亲近她,想从她那里获取到一些关爱。”
陈文昕尴尬地笑笑:“你说,我是不是很可笑。”
蒋弘川没有立刻答话,依旧轻轻拍着陈文昕。他知道他的生活过得并不轻松,以为是家庭条件困难一些,没有想到,竟是这种答案。
家庭条件困难,起码还是一家人在一起,陈文昕是从小独自长大的孤单,是对自己的怀疑,甚至认为自己的出现,从来都不被期待,也许没有他,父母也不会离婚。
“你知道,父母在拥有你之前,也是孩子。”蒋弘川不知道自己说的对不对,但是想尽力去治愈他,“就比如我父母,在我这个年纪,我都已经五岁了。可现在的我,还觉得自己也是个孩子。”
陈文昕不知道蒋弘川怎么说了这个,而且三十岁说自己是孩子,确实有点幼稚吧,他早就不觉得自己还是小孩了。
蒋弘川见陈文昕回过头诧异地看他,眼睛红红的,应该是刚刚拼命压制住了眼泪,很是心疼,但依旧笑着说道:“谁还不是个宝宝了?!”
陈文昕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被他逗得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无疑更加鼓励到了蒋弘川,他神情认真了些,继续说道:“所以,他们结婚生子也仅仅是一种不太愉快的尝试,你总要允许年轻人,有重新选择生活的权利。”
蒋弘川的话,看似荒诞,却莫名安慰到了对方。
陈文昕还真没有这样想过,他父母确实结婚比较早,离婚的时候,他们也就是他现在这个年纪,这样想来,好像年纪轻轻的他们,犯了些错误,并不是什么大的问题,心口的那块石头,居然真的轻了一些。
“而且,父母关系好不好,跟他们管不管孩子,真的没有关系。”
蒋弘川见有了些效果,顺了顺陈文昕的头发,继续揽着他说道,“有的父母就是这样,就像学校里有三好学生,也有差生,他们天生在亲情这方面,能力就差一些,并不是他们婚姻失败才不管你,就像我的父母,感情特别好,所以我跟我妹,除了是他们爱情的结晶,对他们没有任何意义。”
陈文昕来了兴趣,歪着头去看蒋弘川,对方继续说:“我从小就是到处去蹭吃蹭喝,七岁就学会了做饭,他们不仅不养育我,还要我帮他们养女儿。”
蒋弘川突然想到什么好玩事情,声音轻快了些:“你不知道,大概是我做了太多父母该做的事情,我妹小时候,还叫过我爸爸。然后他们幼儿园的小朋友都特别羡慕她,因为她爸爸年轻又帅气。”
陈文昕听到这里,又笑了起来,眼眶的泪水没有压抑住,涌出了一些:“你小时候是长得有多老?”
“大概就跟现在差不多吧,好像青春期以后变化就不大了。”蒋弘川用另外一直手摸摸脸,严肃又调皮地说道。
突然,他想到了陈文昕的话,如果他因为想妈妈,而对赵沛文有些感兴趣的话,会不会也对自己这种老男人感兴趣。
于是,他顿顿了,试探性的问道:“或许,你听说过男妈妈吗?”
作者有话说:
蒋弘川(一脸慈爱):小昕,妈妈爱你——
陈文昕(嫌弃):什么鬼?
第 41 章
——蒋总怂了——
陈文昕听罢,皱了皱眉,他好像是在社交网络上见过这个词,但他实在不知道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见他这幅表情,蒋弘川继续说道:“就是像妈妈一样的男人。”
“那不就是爸爸。”陈文昕还是理解不了。
“不一样的。”蒋弘川笑了笑,忽略掉这个词本来的来历,按照最通俗的意思解释着,“在我们的传统认知里,总是妈妈照顾家庭更多一些,对孩子也更加细心体贴,爸爸相对严厉,不苟言笑。”
蒋弘川看着他歪着头认真思考的模样,很是可爱,继续说道:“所以男妈妈就是那种,虽然是男人,但是能把家人照顾的无微不至,把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那种,散发着母爱。”
“所以,你是属于这种?”陈文昕认真看了看对方,感觉他身上并没有这种气质。
“嗯。”蒋弘川点点头,看着他怀疑的模样,继续说道,“做饭、洗衣服、收拾房间、检查作业、开家长会这种,我都做过的。”
陈文昕点点头,表示相信他的话,他的自理能力的确很强,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很好。
他没有说话,转过了头,似乎在反复琢磨蒋弘川的话。突然,他想到了他家里粉粉嫩嫩的卧室,确实是把妹妹当成小公主来宠,妥妥的妹控。
想到这里,陈文昕自己笑了起来。
“笑什么?”蒋弘川被他笑得不知所以,以为他是在嘲笑自己男妈妈这个比喻。
陈文昕摇摇头,他也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觉得这个事情这样好笑,但似乎又脑补了蒋弘川穿着粉色的围裙,追着妹妹吃饭的样子,笑得反而更厉害了。
蒋弘川将他搂得更紧了些,声音中也带了笑意,见他不答,继续追问:“笑什么呢?”
陈文昕只顾笑着,并不答话,主要他也不知道自己具体在笑什么。
他的手,从肩膀滑向了他的腰间,松了一下力度,开始搔他的痒。
陈文昕本来就笑着,何况有人又招他,笑得更厉害了,想去躲那只手,整个人都扭动了起来。
“好了好了!”他笑的眼泪都再次流了出来,一边抬头擦眼泪,一边说,“我告诉你,告诉你!”
蒋弘川听他这么说,才停下手上的动作,但却并未拿开手,等待着陈文昕的解释。
他并没有打算回答他的问题,他想着先假装愤怒地看着对方,再趁他不注意,找准机会对他下手,最好能让他笑得打滚才好。
可是没想到,他一转头,就跌进了对方深深的眼里。
蒋弘川本就是想让他能开心一点,却忽略掉了他本来是喜欢他的,这样的亲密互动,他自然无法坐怀不乱。
他刚刚正盯着陈文昕的侧脸出神,脸上挂着些微笑,计算着自己对他这条小鱼收网的日子。
对方突然转头,蒋弘川的目光来不及遮掩,一副深情又老谋深算的样子,让对方晃了神。
他没有移开视线,陈文昕也没有,他看着对方眼睛上挂着些泪水,湿漉漉的,鼻尖也有些泛红,旁边的路灯照过来,更显得他白皙,但他的嘴唇却是红红的,看起来饱满又有弹性。
蒋弘川盯着对方的眼睛,对方也呆呆地看着他,似乎一切,都在这一个对视中,变得不一样了。
他似乎感觉到自己心里一直绷着的那个理智的线,在一点一点的断开,终于在听见陈文昕「咚咚」的心跳声后,那根线彻底消失了。
他不想再步步为营,不想再循序渐进,不想跟对方继续这种扮演好朋友的拙劣游戏。
蒋弘川盯着陈文昕的眼睛,一寸一寸地靠近了他,让他惊奇的是,对方竟然没有躲开,而是一样坚定地看着他。
他继续凑过去,许是因为他刚刚哭过,呼吸似乎都带着一些潮湿,因为他的原因,阻挡住了原本照在对方脸上的灯光,他的面部暗了下来,但他依旧能看到对方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陈文昕一动不动,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变过,蒋弘川不知道他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还是已经做好了准备,直到两人之间只剩下了一拳的距离,陈文昕闭上了眼睛。
看着近在咫尺的纯净面庞,蒋弘川甚至只要轻轻嘟起嘴巴,就能到达他蓄谋已久的目的地,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此刻,他的理智竟然回笼了些。
晚餐的时候,陈文昕喝了酒,刚刚又经历过悲伤,他不确定他是真的想好了,还是临时起意。
虽然冲动的开始,并不一定就不会幸福,但他更希望他们能深思熟虑过,郑重地开始。
蒋弘川迟疑了两秒,那个吻终于落在了对方的额头上。
陈文昕的额头被风吹得有些凉,对方的嘴唇暖暖的,贴上来的瞬间,就温暖了的全身,不只是温暖,他觉得全身都热了起来,属于盛夏的感觉,一下子就彻底回到了身上。
蒋弘川的唇贴了一会,才缓缓离开,他没有再看对方的眼睛,而是选择了注视着前方不远处的湖面,目光里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深情,显得淡然又平静,只有他自己知道,内心正经历着怎样的风起云涌。
陈文昕没有想到,竟是这样的情况,惊讶地睁开眼睛,想努力地从对方的脸上,找出些原因来,却一无所获,只好转过了头,看他一样目视前方,沉默不语。
两人又在台阶处坐了一会,陈文昕的情绪已经彻底缓和了过来,无论是最开始的悲伤还是后来的期待,通通都再次回到了心底。
“走吧,回去吧。”陈文昕率先打破沉默,拍了拍蒋弘川仍旧放在他腰侧的手,“不知道他们现在在玩什么。”
蒋弘川点点头,拿开手,跟他一起站了起来,此刻两个人平静得都好像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们回到别墅的时候,其他人刚好一局游戏结束,杜方宴输了,抽中了背着赵沛文绕场一周的惩罚。
赵沛文有些害怕,紧紧抓着对方的衣服,杜方宴却稳稳地背着她,甚至小跑了起来。
楚云彤看到蒋弘川他们回来,让了些地方给他们。
“你们什么时候跑外面去了?”李圣哲刚才不知道忙什么,并没有注意到蒋弘川在他身后出去了。
“晚上吃多了,刚才去散了个步。”蒋弘川回答的从容,别人倒是说不出什么。
他们玩起来就忘了时间,一下又临近了半夜。
其他人倒是没什么,明天周日可以睡个懒觉,问题是何忆还要回家。
她拎上了包,扫视了一圈,跟大家摆了摆手,才走到吴昊身边,稍微踮起了些脚,尽量凑到他耳边说道:“太晚了,你能送我一下吗?”
下午的时候,吴昊和楚云彤的关系刚刚有所缓解,没想到何忆的出现又将他们推了回去。
何忆跟楚云彤是两种不同的女生,一个勇敢热情,一个内敛文静,本来是各有千秋,只是一旦形成了对比,积极的那个,总要比被动接受的多一些可爱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