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四见慕玡带回的那位大胡子大夫先去给皇帝看病去了,他看了一眼皇帝,随后便半拖着他手下中年的大夫到了天一跟前。
“给他看看。”天四因为今日被人骗了,所以不是很高兴,看到这些大夫心里就忍不住把他们和今日骗他的骗子联想到一起。
看着床头脸色惨白的天一,天四抿嘴盯着那中年大夫的后脑勺,无声的催促着。
天一武功高强,对于受伤也颇有经验,所以并没有生命危险,不过大夫被抓来,根本没带来极拿药箱,他还得回去一趟。
天四便立马拎着某人回去抓药。
而向曜诀这边可就复杂多了,看一处,两处,处处摇摇头。这人身体底子是极好的,可再好的底子,也禁不起这么玩命的折腾。
向曜诀一伤未愈,又添新伤,新伤才敷上药这又不要命的去与猛兽死战。
再加上身体受寒,温度失衡,身体温度稍微上升便开始发高烧……
大夫看着连连摇头,这一身里里外外的伤便足以致命,再加上高烧的问题,大夫只能先开方子,稳住他的伤势和病情。
至于人能不能救回来,可就另说了。
听闻用药复杂,慕玡便好人做到底,把向曜诀带到了医馆,好方便大夫医治。
向曜诀高烧之中意识模糊,迷糊之中还不停的在喃喃。
朝阳看李让神色不对,关心道:“若是累了,此处便交给他去,我们先回去休息吧。”
李让摇了摇头:“我们陪他一道去吧。”
说是陪他,可李让也察觉到了自己没有办法放下心来。
慕玡脚程快,他们和大夫一同时间回到药堂,他心中已有数,回到药堂也没有再去看向曜诀的情况就开始抓药。
慕玡从屋内出来,就看到在门外踌躇的李让。
慕玡微微勾了勾嘴角:“等我?”虽然是这样问,可慕玡心里却又另一个答案,虽然有……
可他并不想要。
李让点了点头,看了一眼他的身后,想问点什么,可是情况他们其实都已经听到,再多问,不过也是已知的情况。
更何况……
他分明是不想和这个人扯上关系的,他为什么会弄到这般田地呢?
“我们走吧。”慕玡离得那人最近,他昏迷之中说了些什么,他是听到了,可听到了又如何。
此时的深情在意,已不再显得多珍贵,李让他之前便已经做出选择了。
李让又点了点头……确实,他没有理由进去看他。
那个人,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罢了。
即便是以前有过什么,现在的他们……并不多熟……李让抿了抿嘴,收回了视线……
但是脚却有些移不动,慕玡轻轻往他腰上一揽,带着他一同往前去。朝阳也好似心有灵犀一般,同时拽住了李让的手,想带一同离开。
他们能帮到这个份上,已经是仁至义尽。
之后的他们也帮不上了,继续呆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义。
两兄弟虽然平时总好像不对付,但终归是一兄弟,他们在这种时候奇妙的有了默契,都不想李让继续留在此处。
“李哥。”
他们刚刚出了药堂,就碰见了两手空空的天四。
“啊?”李让还是习惯不了,看到天四他有些愣。
“你不陪陪他吗?”天四问。
李让抿了抿嘴:“我陪他也无用,此后便是他的造化了。”
“你真的这样想吗?”天四虽然也听到了些许情况,可他始终无法相信,明明是同一个人,怎么会差别这样大。
怎么来问他,他根本就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李让微微侧眸:“我该走了。”
“你就去看看他吧,你如果在,他一定会好受很多,他真的……很想你。”
天四他……
不,应该说天字阁的所有人,都是真心信赖并效忠皇帝的。虽然以他们的角度的来看,皇帝有些时候,的确十分古怪。
可他……至少是个优秀的皇帝和主上。
再更早些的时候,他就对皇帝对李让的态度有些不解,他对李让不同于任何一个下属,对他独一份的特殊。
好的是对他,坏的也是对他。
教人难以分辨李让在他心中究竟是什么样的位置。
可发生了许多的事情之后,那些原本令人不确定的事,逐渐也清晰了起来。
天四也知道,他不是李让,没有办法去体会他曾经经历的事,也不知道他到决定离开男人这一步……究竟都经历了什么。
可他作为下属,作为曾经的同事,他总觉得他们……或许不该到这一步。
“他不想去,阁下请回吧。”慕玡指尖发痒,忍不住捏住了挂在腰间,已有几日不曾用过的折扇。
慕玡嘴边带着笑,语气也含着三分客气,指腹轻轻摩擦着扇骨,心头在想什么,谁都不知道。
“哼。”天四根本不屑与这人多说什么。
傻子都能看出来,这个人一定是利用了李让,可他如今没有证据,也没有时间和他浪费。
“他情况很不好,如果你现在走了,或许他今夜都坚持不过去了。”天四这话倒也不算胡诌,他的情况的确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只是他不确定,李让是否……能起到一些作用。
可以的话,或许是最好的。
李让眼底的犹豫,几人都看在了眼里。
再让天四说下去,可就不好了。
慕玡捏了捏李让的手心:“那便去看看吧,我知你心善,他这般说了你若不去,一定难以心安。”
以他来做这个决定,总比被天四劝动的好。
他言外之意,便是在说着事本就和他们没有多大的关系,但是某人非要把关系强加到李让身上,李让心善,看看换个心安罢了。
天四才不管他说些什么呢,反正又不是去看他。
李让见慕玡都这么说了,他点了点头,心底隐隐松了口气,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一旁的慕玡眉头微微拧起,这个姓向的,可真是烦人。
他慕玡本是个极其懂得控制情绪的人,可面对这皇帝,他之前的确是没有忍住。
在明知道这般做可能会引来祸端的情况下,还是没有忍住暴打了某人一顿。
李让转身进了屋,进屋的时候,他的脑袋上已经扎慢了细长的银针。
李让不知这是在干嘛,但是看到这个场景就让他心中颤了颤。床上的男人状态极其不好,只见他面色发乌,满头大汗,张着口好似还在说着什么。
可声音实在太小,根本不知道说的什么。
大夫的表情也十分严肃,大致是情况不好。
李让回头看了一眼天四……看了,可看了又能怎么样,他不是大夫,也不是神仙……自己来不来看这一眼又如何。
那人……
是不是要死了?
李让心头冒出这个问题,没有人回答,可他已经感觉到了一阵心痛。
李让知道,自己不想他死。
即便是他们已经不再有什么关系,自己根本想不起他究竟是谁,至今都不知道他到底叫什么。
可李让,不想他死。
“你再靠他近些。”天四微微推了李让一把,又贴近他耳边说了什么。
李让往男人身侧走了两步,他有些担心自己会打扰大夫施针,呼吸都忍不住放缓了。
站了一会儿之后,大夫一边摇头,一边给他拔了针。
“能做的都做了,其余的只能看个人造化了,如果今夜他熬不过,大致要准备身后事了。”
他轻飘飘的交代完,就收拾东西走了。
大夫的话好似一闷锤,砸在了李让心头,李让有些不解的按了按心口的位置……
“他……”
李让微微靠近了他两步。
天四方才凑近他耳边说的,不过短短四个字。
“李哥,你听。”
他忍不住凑近,去确认他这般情况下呼唤的是什么。
翻来覆去,不过还是一句又干又无味,丝毫都不亲昵的‘李让’。
“你这般逼我,实在无耻。”他这般,不就是以性命相逼?
他李让又何德何能?能被他这样思慕?
“不管是有再重要的事,又哪能和性命相比呢?我同你本也没有什么仇怨的……若你能似普通人一般与我相处,日后我也不会再赶你躲你了。”
他只要不要那般的奇怪,他其实也并没有那么讨厌他的。
“……李让……”昏迷之中的向曜诀在听到李让的声音之后,便有些激动起来,挣扎着,好似想要睁开眼来。
可他不管怎么挣扎,都无法从昏迷之中醒来。
无数漆黑的诡异的软泥不断的纠缠他,拉扯他,他分明看见了李让,可他们却死活不让他靠近他半分。
都该死!都该死!
第094章 确实活该
有些事,其实自己总是比外人能更明显的感觉到。
李让也是如此。
好比,他失忆了,却也知道慕玡同朝阳两人对他而言是可以信任的。
这种感觉是深深依存在自身,无法随记忆丢失掉的东西。
这个男人对他而言,是特殊的。
早在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就知道。
可他也明白,他们之间的回忆,大抵不会是多么的愉快。从朝阳和慕玡对他的态度,从自己身上可以找到的‘过往’的痕迹。
李让他或许是有些迟钝,可他也还是慢慢的想明白了一些事。
他不知道,他们以前发生过什么,自己究竟是做了什么‘自愿’的选择,如果选择失去记忆是曾经的自己做出的。
他会尊重那时的他的选择,他放弃了这个男人,而选择了慕玡。
他大概能猜到,他对慕玡更多的是感激和感动。
慕玡在他身侧这么久,他对他有过感激,愧疚,局促……各种各样的情绪……
每次他的亲近,李让心中都有说不出的怪异。
他一次又一次的忍耐,他想着,那是因为失去了记忆,所以才对这个曾经的爱人失去了亲近感,对他亲近也有些莫名的生疏和莫名。
他不讨厌慕玡,对他一点都不讨厌,但是对他的亲近似乎心底一直存在着一个底线。
李让好几次的感觉到了那条线,却又无法搞清楚,那条线是什么。
直到……
向曜诀出现。
他惊恐,他害怕,他心中曾经的自己,声声的喊着:“离开他,离开他,远一点,再远一点……”
他也这样做了,可他不给机会……
他的腿有了伤,是不是因为这个伤,他才没有办法逃离这个男人。
若他以往混迹江湖,那么这个男人又是什么身份?
他和自己之间究竟是因为什么,才闹到这一步,他会如此痛苦难耐的在昏迷之中呼唤自己的名字,又为何……给了他这致残之伤。
他心中好多好多的疑问。
为什么慕玡和朝阳好似都不喜欢他,为何自己每每靠近他,就这样的害怕……
听到他的声音,忍不住的起鸡皮疙瘩,被他靠近,就好似被凶兽咬住了脖颈……他尝试忍住,忍住这个人的惧意。
这么害怕他,明明这么恐惧……
为什么?
为什么看他受伤,看他这副模样,他的心就忍不住的发疼。
李让想不明白……他的确没有办法真的看着他死掉,可他思来想去,再好奇他们其实也只能止步于此。
不管他有什么样的理由,自己又是不是真的爱过他。
他做出了选择。
他选择离开他,去到慕玡的身边。
慕玡待他,极好极好,就凭他在他生病无所依托的时候,他那么不离不弃的照顾了他三月。
那三个月,如果不是他和朝阳。
也就没有如今的李让了。
他忍不住在心中猜想过,如果……他是说如果,当初他醒来在他跟前的,不是慕玡不是朝阳,而是他……
或许……
就会不一样了。
可哪里来的那么多如果。
他会来此,不过是不想要他死罢了。
李让在床边或许对于皇帝真有奇效,那位大爷紧紧抓着李让的手,阎王爷来了都拽不动步。
昏迷之中也不知如何分辨出来的人,可他没有抓为他施针喂药的老大夫,没有抓为他擦拭清洁的护卫小哥。
偏偏就拽住了手都没有伸的李让。
大夫见状,便让李让留在此处。
一夜过去,那人果真熬了过去,不但熬了过去,还将李让的手都给抓得乌青。
再之后,那人的五指僵硬,气血不通,被大夫硬生生的撬开。
那本安分了的人又气息紊乱,梦呓不断。
李让本是看他情况好转,与大夫说了声要走,那人居然哇的就当场吐出血来。
吓得李让和大夫都愣在当场。
从未见过这般无耻赖皮的患者,如果不是此人的重伤垂危是真真的事儿,大夫都有些怀疑他是不是故意在玩儿他们了。
可此人目前的状况可不容他们多去猜想了,大夫只能拉着李让的手,按回了某个好似马上就要嗝屁的男人的身边。
那男人立马又拽住李让,摸摸索索了一番,好似确认了是他要找的人,又扣住了李让的手。
这回只是抓李让的手已经不够让他安心了,他不断的挣扎着,一时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想要把李让拉过去,还是想要自己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