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明明是这样喜欢的味道,这样喜欢的男人……
他承认,好似不管是拥有多少记忆的李让,对这个人也从未恨过,哪怕……他们的曾经,发生过了那样多那样多的事情。
可他依旧没有办法恨他,更没有办法真的去讨厌他。
这是他李让这辈子的劫和难,他都认了。
“没关系,我知道你是无心的,李让,你回来了,真好。”他就不知如何形容这样的心情,不知该如何去形容这失而复得的喜悦,他抱着李让,此时此刻,更比他登基之时来的安心。
李让在他怀中,摇了摇头。
“爷,你能为了李让亲自来此,便也算是了了我的心愿。我以往不明白,我以为只要我有心,只要我能忍下,一切都会越来越好。我既想要您待我如还为天一时的信任同器重,也想要不同于此的爱意。我知晓你身处高位,我知晓你心有天下。我也希望你能完成你一生所愿,只是你我契约已满,未来的路,李让也不打算再陪您了。”
他看着皇帝,看着……
他也明白,自打他的心意暴露,自打他登基,他们之间的感情就一点点的变了。
“你还是想走?为什么?你不是都想起来了吗?你不爱我了吗?你难道……真的爱上了慕玡?”他那喜悦的心情,还在顶峰,便忽然坠落,他猛地从李让的怀中抽开,他看向李让。
看到了李让通红的眼睛,还有嘴边温柔的笑容,他看着李让,不停的摇头。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他都记了起来,他对自己的感情那样的深,那样的浓,他怎么还能说出要离开的话。
“我们不能在一起。”他摇摇头,又抬手摸了摸他的脸:“我从未怪过你,可是爷,您爱的那个我,再也回不来了。”
“怎么回不来,只要你愿意,只要你点头……一切都能回去,不,只会变得更好,我不会再让你难过了,李让,李让你信我好不好,信我。”他好似个委屈的孩子,紧紧的攥着李让的手,不断的向他讨要着承诺。
李让的心很痛,他哪里能受得住向曜诀这般的委屈。
他低下头,深深吸了口气。
“其实您对我的,不是爱……只是,因为长久以来的陪伴……我们相互习惯了。我离开了,你会不安……可那都是暂时的……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不是了。更何况如今的我,不仅不好看,连身子都废了,宫中已经没有我的立身之地。您一直都以天下为先,大局为重。如今,你也该如此,有这样一个废人在宫中,于你而言……没有半分的好处。”他的声音又轻又缓,一字一字说的都十分清楚。
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在街头搂搂抱抱,已经引起了不少人的侧目,更何况两人还都红着眼眸,已经有清闲八卦的路人围在了一旁。
向曜诀没有打断李让,听他把一切都说完之后,他捧住李让亲了亲。
“如果后宫有人让你不悦,那我便统统送入冷宫去。如果你担心没有合适的位置,我便为你特设。如果法律不许,我便为你重攥律法条文。如果那皇宫让你委屈了,让你难过了,我找到合适的人了,皇帝不做也可。唯独是这个姓向的男人,他是让你难过了,委屈了,还请你看在他已经知错的份上,饶他这回。”他低头头,苦着脸,和李让一般发红的眼睛,含着水珠,眼巴巴的看着李让。
是吗……
他居然可以说到这个份上……这实在奇怪。
这真的是他所熟识的那个人吗?
原谅他吗?
其实他也没有怪过他,恨过他,也不存在什么原谅与否。
“爷,你言重了,李让不值得。”李让摇了摇头,如果一切都如他说的这般简单该多好。
如果那些女人,真是不喜欢就便可以打发进后宫的,他先前又怎么会花费那么多的功夫和心思,明明不愿意,却还是费尽心思的去周旋。
如果这皇帝真是这般简单就可以不做的,那这向皇室,可就真的殒没在他的手上了。
李让在心里问了自己好几遍,自己值得他这么对待吗?他又真的可以十年如一日的对待自己吗?
想来,自己面对自己这无盐之貌十年二十年,大抵都会受不了。
李让……他不配的。
“李让?到底还有哪里让你不满意……你明明都记起了,你去真能忍住不来看我……我要走了,我必须得走了……你陪我一起回去,不行吗?”向曜诀不明白了。
连这样,都不能叫他回心转意,那他还能做什么。
爱不爱,都要离开他,又是为了什么呢?
“你走吧,我也要走了。”李让看了一眼一旁围观的百姓,也无所谓了,反正他也不会继续留在此地了。
他又看了一眼眼前的男人,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其实也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了,他其实也看得明白,当初的他,被一腔爱意蒙蔽感官,他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想不清明。
满心满眼都是这个男人,那样的他,别说是向曜诀,就是自己回想起来,也的确很可怕。
“……别走李让,别走。”他没能拽住李让的手,那人已经对他行了礼,越过他离开了。
他转身,见李让一步一步走入人海……他举步想要追过去,可李让走的为何那样快,他……追不上。
追不上……
他身体尚未习惯那年复一年积累而成的毒血,他也昏迷了两日,两日睁眼,都没能看到李让。
这一问,便知道李让出了事……他躺不住,便去找人。
找人……
找到了……是他的李让。
是被他弄丢的李让,可……李让为何,还是不肯原谅他……
原来,他打从心底认为,如果是从前的李让,一切都会变得简单起来。如果是以前爱着自己的李让,不管是什么,他都会原谅自己。
李让或许,也看出来了。
第108章 恨死你了
他若愿回个头,哪怕只一眼也好。
他不怕什么换血,他不会忘掉李让,他想证明给李让看。
他也不怕失去皇位,甚至更多,于他而言,大多所谓重要的东西,也不过是他点点累计起来的。
只要不伤害那些跟他风雨而来的兄弟,他也没什么那么不好失去的东西。
李让只要回头看他一眼。
“李让!”他提声大喊,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地上,他再次抬头看向前方,人流依旧,只是李让的身影已经见不到了。
身体同那血毒相抗衡着,疼痛麻痹了身体,却也使他脑子愈发的清醒。
他脑海中有个强烈的念头,如果他错过此时,或许……再无机会。
怎可……怎可。
动啊,动啊!!他用力的扯动沉重到好似有千斤的双腿……一步,两步,错不可怕,可怕的是不去面对。
他绝不要和李让成为令人遗憾,他绝不要因为自己一时的不醒不知错过李让。
疼痛和不甘牵扯着他的神志,向曜诀的步子迈开出去,他步伐并不稳,但是却一步接着一步,不愿停下,不能停下。
“李让!”他出声呼唤心爱的人的名字。
他其实并不多会说情话,那种看似甜蜜的话语,他骗过好多人,说过好多种……那些他一贯看做笑话的情话,如今居然都好似无法配上李让。
好似那些曾说过给旁人的话,如今再说给他,都是辱没了李让的感情。
那样珍贵的人,珍贵的感情,他最珍贵的李让。
他愿意尽自己所能去对他好,可他为什么就不愿意再信他一次,给他一次机会呢?
体内的剧毒一点点的发作,从头晕发热,到四肢僵硬,冰冷,一波一波……曾经的李让,也受过这样的苦。
朝阳对他或许是重要的,他会做这样的选择,想来那朝阳对他必然是重要的,可他最终不过也是为了忘记自己。
他只有处在了同样的位置,将他们的感情守住,只有他经历了同样的痛苦,回应他的委屈。
他才有资格,再说一次,爱他。
男人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投身进入人群之中,他想找到李让,想告诉他。
他愿意把曾加之给他过的一切伤害,都加倍的赔偿给他……甚至是这双眼睛,这条腿,都一并给他。
他的脑子倒是清晰,他很清楚自己已经疯魔了。
他的脑海中但凡涌现出来的念头,计策,都那么的可怕。
最坏的最坏,他们大概会走到那一步……他同样也害怕。
害怕他的决定,断了他们的所有后路。
在闹市追人的向曜诀,虽然大家都下意识的闪躲他,可也总有人闪躲不及,狠狠和他对撞上。
这一撞,撞散了向曜诀努力堆积出来的力量,撞散了那好不容易逼出来的热度。
向曜诀这一下摔得实在,他光想起身,双腿都颤颤难以接上力。
向曜诀气的抓起剑柄就往自己的大腿砸,可他双手力气也并不大,疼痛感并不清晰,不足以刺激到他的四肢恢复知觉。
五指一个脱力,落空一截再握,反倒是剥开了剑鞘,那自剑鞘之中隐约透露出来的寒光闪到了向曜诀的眼,他定睛一看,尾指尚未有痛觉,便已经裂开一道细细的血痕。
剑刃有多锋利,不言而喻。
向曜诀勾起嘴角,将那剑从剑鞘之中抽出,他双手端平那剑,看向李让离开的方向。
那便,赌吧。
“我曾一念之差,让你双目受损,又曾亲手搭弓射箭,毁了你的腿。今日,我便双倍偿还你,若我再无法弥补你曾受过的伤,那至少让我还你受过的痛。”
怕吗?当然怕。
习武之人,想废自己的根基,简单又困难。
他知如何致人残废,何处下手最为痛快,可他偏偏又知道一刀下去,是什么结果。
他心头有个声音,一直在提醒他。
这样不可,不可,不可。
情爱是否真的重要到搭上自己的一辈子都可以?他如今尚可犹豫,李让他……甚至没有选择的余地。
好吧好吧,就承认他傻吧,承认他也不过是一届庸俗的凡人,他一生都以为不会拥有,不会得到的真情,事实上早在很久之前,就出现了。
他干脆坐到地上,往前伸出一脚,他深深吸了一口冷气,咬着牙手一剜,剑锋跟着一转,直直对准了小腿,再往下一送。那重金所造之剑,不负盛名,吹毛短发削铁如泥。在这闹事之中,甚至未听到声响,那剑刃便已擦着腿骨扎穿了小腿。
那剑尖触到地,发出细微的声响,那过程过于顺畅,那剑尖冒出头之时,都尚未沾到血。
直到那剑尖已经抵在地面,才有猩红的血顺着剑身不断的往下滑落,悄无声息的汇聚在地面。
奇怪的是,好像也没有多疼。
向曜诀不知是自己麻木了,还是……这伤仍旧不够。
他抬头看向远方,那是李让离开的方向,那边人头攒动,他视线有些模糊……可他仍旧看的明白,那边并没有他的李让在。
都不过是些看热闹的路人。
大概在他们眼里,此时的他,也就像个笑话。
笑,便笑吧。
他手指有些乏力,好在这剑够好,想要以最痛的方式还他,那只有以刀绞肉了。
他单手握着已经入肉的剑,抵着筋肉翻转,不过刚刚用力,疼痛感便顺着骨髓爬上……
恍惚间,他想起他先前入狱,便受过绞肉之刑。
他还记得那时的李让,那时的李让找到他时……便是这般好似所有酷刑皆是施于他身的模样。
看着倒是比他还要痛上三分……
比他还要痛上……
他怔怔的看着那人,有些分不清这是真是假,疼痛也无法让他神志清晰了。
“你在逼我。”李让看着这男人,又是心疼,又是气恼。
他就笃定自己舍不得,他就笃定自己会回头,是不是?
直到李让开口,他才确定,是真的。是他的李让,他回来了,他的李让啊,终究还是舍不得他疼,他痛的啊。
他忍不住咧开嘴角,根本不管边上的关注受到多大的刺激,他柔声道:“你也在逼我啊。”
“明明是你告诉我,活着是多么不易,多么珍贵,你怎么还这样伤害自己?你到底想干嘛?”李让好气。
气他此时居然还笑的出来,气他生为皇帝,还这样伤害自己的身体……
“松手!”李让心急如焚,可那本该双手无力的人,便死死按着剑柄不撒手。
李让怎敢大力扯动,看他不撒手,急的抬手对着他脑袋就是几个大巴掌。
莫名被打,向曜诀有些不明,他笑意僵了僵,十分委屈的看着李让:“你还打我。”
“我恨死你了!”
“不许恨我,你不如再戳我两剑,你解气便好,打我两下不算什么。”向曜诀一看李让红着眼眶,气昂昂的模样,不知怎的便觉得开心,不过是挨两下打,也不痛。
他若愿意,天天来打他两下,能看到他都是开心的。
想通的向曜诀,那一点委屈一扫而空,又接着傻笑起来。
“快松手!”
“你说你还爱我,我就松手……不不,你原谅我,我就松手!”向曜诀说着,改了口……可这话说完后,又觉得口气好似不太好,又担心会教李让觉着不舒服,随后又努力的可怜巴巴的问:“好不好?”
“……我根本就没有办法再信你,你要我怎么答应你。是你叫我要看清自己的位置,是你告诉我不能去奢求你的感情……你便是知道我好戏弄……我是不是要把命赔给你才可?”李让心里的委屈,没人会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