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骑马来 番外完结[古代架空]——BY:弦上孤鹤

作者:弦上孤鹤  录入:12-06

  “诶,探花郎莫急。”想来所有人已是目睹了这个物件,小六儿托起笔筒重新放进木盒中,一手阻了宋遗青的拱手礼道:“官家还说了,探花郎不必因为贵重推辞,什么人物当配什么样的赏,您心安理得收了就是。”
  宋遗青:“……”
  一个笔筒已是把他推到了风口浪尖上,没想到还有后招,这下自己真是高调的成了皇党了。
  梅言聿是见多了大场面和弯弯绕绕的,虽然也吃惊不小,但立即恢复了闲适模样问身侧的裴彦傅,“我记得当年裴潋进士及第,官家赏的好像是个菘石砚台?”
  裴彦傅敛了猜测官家用意的心绪应声,“是菘石砚台,不过那小子怕的是磕了碰了,一直锁在柜子里。就连下官都没那个眼福。”
  菘石多产自大行,其颜色如墨,触感细腻生凉,但坚硬非常且雕刻不易。早年大行还畏惧衡朝的威势,每年进贡的菘石虽少,却每个都是极品。这些年大行野心愈发明显,进贡的菘石多是多了,品质也次的没眼看。
  宫中消耗外加赏赐皇亲贵胄,裴潋手里的那个菘石砚台已是不多得的珍品。然而这和宋遗青手里的那个象牙笔筒比起来依然略微逊色。
  八吉纹在佛经中本就是源远流长的吉祥寓意,荷塘鹭鸶更是代表登科高中,仕途通达。除却笔筒的用料和精细的雕刻,裴潋的菘石砚台就逊色在纹路的寓意上。
  宋遗青左右不得其法,只能硬着头皮收了这棘手的笔筒,其神色庄重像是请了个神仙供着。
  这个引得众人心思翻涌的事结束的倒也快,其余人还没回过味儿来,又被一声惊呼吓的不轻。
  “不行!”
  眼看着官家赏赐之物就要落在杨齐愈的手里,贺献吉“嚯”的起身厉声阻止。


第八十六章
  他声音急切又暗含敌意,穿过丝竹声落在每个人耳中。更何况他突然站起身,也把身边的同科唬的不轻,直愣愣地抬头盯着他。
  陈君琮嘴角的笑意慢慢消失,指尖摩挲着杯壁随着一众人的视线看向贺献吉。
  他和孟阮清给贺献吉下的那贴“药”果然见效了。
  刘翰秋烦躁至极不禁冷笑用只有他们上座三人听得到的声音道:“依我看这歌舞不看也罢,今年的闻喜宴可比歌舞热闹多了。”
  但很快,他的冷笑就僵在的嘴角。
  贺献吉袖中双拳紧握,指着杨齐愈的手指发颤,“他是冒名的杨平韩,我要揭发定州杨齐愈舞弊!”
  “!”
  这句话可要比方才小六儿转述的官家的话还要惊悚多了。
  冒名是什么概念?那是舞弊,还是科举上最恶劣性质的舞弊!
  “啪——”
  刘翰秋酒没喝下去,带着僵硬的神色,手中的酒杯摔在身前的空地上碎成多块。
  宋遗青本就坐的近,纵使刘翰秋无心,一块碎片还是悄无声息的迸溅过来。辛而裴潋早有防备,将人往后一带,用掌心硬生生接了那枚碎片。
  这一切不过眨眼之间,宋遗青敏锐闻到血腥味,他握住裴潋要抽回去的手,果然察觉到掌心黏腻。
  “别动。”
  他止住对方的手,果断撕了衣角细细包起来。
  裴潋皮糙肉厚,并不觉得有多疼,看人关心则乱的模样更是觉得值了。
  “不妨事,小伤口罢了。”
  宋遗青不以为然,“碎片嵌进肉里了,得挑出来。”
  说着,他顺手拔了固定发髻的玉簪,瞥了眼没心没肺的人提醒,“疼就忍着。”
  裴潋却也难得的顺从,掌心一摊,由着宋遗青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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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座,刘翰秋不知何时起身,胸口起伏不定呵斥贺献吉。
  “你胡说什么?!”
  正月后他才收到定州杨府的书信,杨齐愈分明都没有参加春闱,何来舞弊之说?
  对杨家的信任让刘翰秋下意识认为是那个新科进士不甘名次居于人后,嫉妒心起而扯了谎。
  不说杨家与他的关系,就是衡朝没有几个不知晓杨齐愈是他的学生的。刘翰秋堂堂宰执,怎能坐视一盆脏水迎头泼下?
  被宰执这般怒视,贺献吉心中生了分畏惧,但他的目光扫过默而不语的梅言聿和副相裴彦傅等人,壮了胆子继续道:“并非我胡言乱语,而是亲耳听人所说。”
  他这般斩钉截铁,却让刘翰秋心中犹疑起来,他看向下座正被贺献吉指认,垂首看不清面容的“杨平韩”。忽而想到杨家似乎是有这么个人物,不过是旁支,他也记不大清了。到了这里,那日殿试的莫名心慌再次袭来,刘翰秋努力稳住镇静表情,心里却是波涛汹涌。
  揭发冒名加上宰执发火,众人惊的大气都不敢出,还是梅言聿问:“你说你亲耳听得,却不知从何人口中听到的?”
  “这……”贺献吉这些日子心不在焉,一心想的揭发杨齐愈,根本无暇思考这些。此时经梅言聿这么一问,他忽地悚然自己竟忽略了这一点。
  揭发的人突然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已有承了“杨平韩”文人宴情谊的同科嗤笑。
  “别是听得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传言。”
  有了第一句,下面多是同科附和取笑。贺献吉心急如焚也不得开解,只得面红耳赤争辩,“我记得那人说话的声音!”
  众人本以为他能拿出什么有力证据,却不想是如此贻笑大方的疯言疯语。果不其然又是一阵取笑。
  直到事情真的发生了,贺献吉才看出这其中百般漏洞,甚至太多巧合。可说出嘴话就是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的道理谁都懂。更何况,机会只有一次,除非他咬死杨齐愈冒名,否则便是自己大难临头。
  焦头烂额间,贺献吉出了满头大汗,脑海中忽地划过某个声音,他指尖方向一转,不可抑制地激动大喊。
  “是他!定然是他。”
  公然被指认的陈君琮端端正正的跪坐在软垫上,闻言也不过抬眸,目光审视。
  贺献吉被看的心里发虚,指尖不知不觉放下来,嘴上却依然嘟囔不休,“那晚的声音我记得清楚,断不会认错。”
  “贺献吉,你发的什么疯?”
  有人阴阳怪气嘲讽。
  新科进士指认当朝五品官,这还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孟阮清冷声道:“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贺郎君可别急病乱投医,惹不好罪加一等。”
  面对如潮水般的否认,饶是贺献吉再怎么打算咬死不松口,也要支撑不住了。直到另一个声音传来。
  “能做得进士,想必都清楚冒名舞弊的严重性,也知晓污蔑同科这等罪名的后果。”
  从宴会开始至今似乎都充当着陪衬的裴潋慢慢悠悠分析。他一说话,众人好似才发现有这么个陪同官员。
  不怪他们忽略,实在是在座的都是大学士,宰执,副相之类,哪怕裴潋的四品官都不够看的。
  难得有人隐隐约约替自己说话,贺献吉心里压力顿时去了不少,他满怀希冀的望去,下一刻是比指认陈君琮的时候还要惊讶。
  “是你!”贺献吉眼睛瞪的浑圆,脑袋懵懵地如被当头一棒,只执念般说:“文人宴那晚,我在进士楼见过你。”
  像是怕人不信,他扫视四周之人,朗声道:“他还绊了我一脚,我记得的,记得的!”
  眼看着贺献吉越说越离谱,却再也没人嗤笑嘲讽,只因为在他们眼里,对方俨然是疯了,而和疯子是没法讲道理的。
  好端端的闻喜宴眨眼变成了闹剧,刘翰秋任由贺献吉吵嚷了半晌,直到此时才压抑了方才的怒火。
  “司农少卿的声音,太常卿的人,这可真是巧的很。”
  刘翰秋若有若无看向裴潋,说的意有所指。
  这话倒也不光是说给在座稀里糊涂的人听的,也是说给自己。
  就在刚才,他突然觉得从大朝会后就有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似乎有一根线引着整个朝堂往前走,尽头是看不清的。
  尽管还不清楚裴潋等人最终要做什么,但现下情况,凭借着为官多年的经验,刘翰秋已猜出八九。
  贺献吉揭发冒名看似是针对杨齐愈,只要杨齐愈出事,第一个受到牵连的,除了定州杨家,便是位居宰执的他!


第八十七章
  脏水泼来泼去莫名其妙到了裴潋身上,裴彦傅霎时冷了脸问:“你那晚当真去了进士楼?”
  老子问话,又是公开的场合,那就还多了层上下级的关系。裴潋不敢耽搁,立即起身回道:“是去了进士楼。”
  他答的干脆,引起的动静可不小。
  众人想什么的都有。不过未等裴彦傅发火,裴潋又补充,“不过为的是宋遗青。我与他是至交好友,便想去贺春闱之喜。”
  宋遗青:“?”
  万万没想到这等事还有自己一份,宋遗青茫然之余却没有多担心。眼下看起来裴潋是处于下风,实则游刃有余。
  发觉裴潋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宋遗青点头应下,“那晚宋某是见了维崧兄。”
  二人不打招呼的配合,宋遗青也被迫当众承认裴潋乃是至交好友,这是彻底别想撇清关系了。
  得了应和,裴潋又抛出了个极其有力的证明,“当晚裴某还去了一字轩,诸位若是仍有疑虑,大可找一字轩的掌柜当面对质。”
  他侧身坦坦荡荡的看向贺献吉问:“你那晚于进士楼何处碰见我?”
  贺献吉回忆那晚情形,老老实实答了。
  “你那晚穿的是正红圆领,坐在一楼门前。腿……腿还放在门槛上。对,就是这样我才会被绊到。”
  他话音一落,裴潋摊手侧身冲刘翰秋笑,“刘相疑我情有可原。可若真是下官所为,鬼祟都来不及,还会那般张扬?”
  给至交好友贺喜,一字轩,贺献吉的话。这三个彻底让裴潋脱了指使的嫌疑,事情也彻底陷入了死胡同,所有人都不禁看向在场最德高望重的大学士。
  梅言聿神情肃穆,嘴上却轻飘飘道:“官家的内侍便在此,诸位还争辩许久,走了弯路呐。”
  送官家赏赐还未来得及回宫就目睹了整场闹剧的小六儿镇定对众人笑的平和。
  夜色沉沉,暂且顶上小六儿空缺的内侍刚换了博山炉里的熏香,就见官家合了还未看完的劄子吩咐,“时辰不早,歇吧。”
  小内侍有些惊讶。
  他来时看了漏壶,按照官家以往的习惯,还有一个时辰才到就寝的时候,怎得今日改了时辰?
  略等了片刻,看官家不像口误的模样,小内侍手脚利索的提了灯笼在前面引路。
  等到了寝殿,替官家解了外袍,又听得句嘱咐,“今日乏的很,若是有什么事都搁着明日再议。”
  小内侍用精巧的金剪刀剪了烛花,应声,“小人记得了。”
  服侍着官家躺下,又细细放了帘帐。小内侍悄声退出寝殿合上了朱漆的木门。
  建元八年的五月注定不同寻常。
  待漏院内的气氛不若以往轻松,隐隐透着紧张。人人都埋头各吃各的,中书舍人于敬淮借着吃饼子打掩护与宋复低声咬耳朵。
  “听闻昨日梅学士与刘相,裴参知等人夜敲宫门,都说事关科举,你可知一二?”
  宋复何止知道个一二?他的犬子去了趟闻喜宴回来,衣角都缺了一块。他因为宋遗青,也知晓了大概。
  内心一清二楚,宋复却深知关系到科举舞弊的都是大火,不小心就是引火烧身,他走的是明哲保身的路子,断然不会掺和其中。
  思量些许,宋复塞了口肉搪塞,“这三人半夜求见,左右都是无关你我意见的大事。只听得官家歇下了,并未见上一见。待今日常朝就知分晓。”
  于敬淮点头应和,“是这个理儿。不过我猜着准没好事,你瞧那裴潋,一夜过去手都伤着了。”
  前半句宋复没听清,后半句可吃了一惊。这大衡还有能伤着那只狐狸的人物?
  他抬眸向对面看去,果然看到裴潋掌心上还缠着布,不过有些眼熟。
  “嘶,这不对啊……”
  宋复眯着眼睛瞅,暗自嘀咕。
  许是他看的太久,对方的视线也看过来,转而露出一个善意十足的笑容冲他拱手。
  这一下宋复看清了,也三魂七魄去了一半。
  裴潋掌心上缠着的正是宋遗青衣角上缺的那块布!


第八十八章
  带着惶惶不安的猜测,宋复怎么跟同僚进的垂拱殿都不知道。他满脑子都是“他们俩的关系什么时候好到这地步了?!”
  昨夜因为闻喜宴揭发一事闹的许多人夜不安眠,偏偏官家早早歇下了,还嘱托了宫人不许打扰。今个早朝又开始争辩起来。
  新科进士都未正式述职,贺献吉和杨齐愈也只候在殿外等待传唤。等刘翰秋说的差不多了,官家才隔着帘幕淡淡道:“仅凭贺献吉一人所言而下定论确是草率。”
  同在垂拱殿的一众官员并不觉得惊讶。毕竟那个不知死活的新科进士牵扯的是宰执。官家可不会因为莫须有的事与刘相起冲突,得不偿失。
  贺献吉脸色煞白,想争辩又不敢争辩,更是不知说些什么了。
  就在众人以为官家要维护刘相时,却又听得上面传来一句。
  “不过任由他人污了刘相的名声也大为不妥,还需查的清清楚楚,彻底堵了悠悠之口。正好也查一查到底是何人传的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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